“自古以来,历史上€€€€自古未有权臣在内,而大将能立功于外者!”
“但我偏要改写历史!”
张达看着林珏,张了张嘴,刚要再说些什么。
可就在这时。
“吱呀”一声。
小院里,三间砖瓦房里的其中一间。
木门忽然被推开。
一个身材高大,两鬓霜白的老人,出现在门后。
端着一碗大瓷碗,瓷碗里装着满满的一碗素面,右手还夹着一根黄瓜。
老人的神态平静,留着山羊胡,胡须整齐。€€
在看见林珏后,神态先是少见的恍惚了一阵儿。
但很快,就又恢复了平静。
接着他看着林珏和张达,竟然咧开嘴,一脸笑意。
“之前在屋内就听见了你们的声音。”
“不过正煮面呢,就没抽开身。”
“结果你俩在外面,竟然声音越来越大。”
“也不怕吵人清净。”
“隔壁的王婆,心脏不好……在被你们吵得又要去看郎中。”
张达看着那个高大的端着素面的老人,立刻躬身抱拳一拜。
“岳帅!”
林珏则错愕的愣在原地。
一阵恍惚。
他想象过无数次,最后一次和岳飞见面的场景。
在血雨腥风的战场。
在大雪纷飞的黄龙府。
在局势混乱的开封城……
无论什么样的场景都好。
他都一定,再一次救这位大将于水火……他想要给这位大将军,一个好的,配得上他的结局。
但是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
最后一次的见面。
是在乡下,夕阳里,田野旁,寻常小院中。
那位大将军,风华不在,穿着粗布麻衣,脸上带着凤霜,但无戾气。
甚至乐呵呵的,走到自已面前,递给自已一根黄瓜。
“这么多年,不见君苍老!”
“是神仙下凡尘,还是传说中的太岁神。”
“吃黄瓜吗?我自已种的。”
林珏手里抓着黄瓜,一时间,竟然少见的有些手足无措。
他第一次露出局促的表情,浑浑噩噩的跟着高大的老人,走进小院儿!
之后又看着那老人,从屋里,搬出一张桌子,几张凳子,还拿出来几个大碗,给林珏和张达,各盛了一晚素面,甚至又拿出来一壶酒。
就像真的,是寻常农户翁,来招待客人!
林珏最后,实在忍不住。
他攥紧了拳头,声音嘶哑。
“你就不怪我吗?”
正在收拾桌子的老人,先是一愣,随后平静的望着林珏。
“怪你什么?”
林珏咬着牙。
“怪我随意干涉你的命运。”
“你明明是忠义之土。一生格言,是“尽忠报国”!”
“但我三番五次,撺掇你谋逆造反。”
“阻拦金牌发下,若我在临安的计划不成,你就是违背君命,到时候,可能岳家军,不得不反,你麾下部将,可能会效仿宋太祖手下,逼你黄袍加身……说实话,若不是当时时机尚不成熟,岳家军,不是大宋敌手,甚至可能会让大宋分崩离析,我真的有此打算!”
“我忤逆纲常,弑杀君王,败一国之礼,不成体统。丧一国之法,祸亡无日!”
“你真的对我,没有半点责怪?”
身材高大的老人,看着林珏,缓缓直起腰身,垂着眼帘,脸上的笑容仍旧浅淡。
“若是二十年前,你这样的行径,我定然是要和你争辩的。拼着半条命,也决不让你去临安……”
“但是事已发生……当年佞臣当途,陷万民于水深火热之中。天子遭蒙蔽,诸事不可决……”
“国不为国,天下苍生……何以家为?”
“如今,飞,已年逾六十,已过花甲之年。”
“当年想不明白的事,这些年,也想明白了许多。”
“仔细想来,你数次出现,都是为了帮我。也是为了天下……”
“想当年,飞,觉得,易水萧萧西风冷……啼鸟还知如许恨,料不啼清泪长啼血。无人共我醉明月。”
“而后才知,知已长存天涯间,多次救飞性命!若飞再因此责怪你,才是如被猪油蒙了心!”
“当年,若不是你阻下十二道金牌,飞早就死了对吧。”
林珏此刻抬手,捂着脸,没有说话。
张达在一旁,也是叹了一日气,神色复杂。
小院里的气氛,在此刻的夕阳下,一时之间,忽然有些悲恸。
廿年曾一别,征路此相逢。马首向何处,夕阳千万峰。
小院儿里,第一个重新露出笑容的,还是岳飞。
他在小桌上,摆好三大碗素面。
又拿起酒壶,斟满了三杯酒,这才坐在正向西的竹椅上,依旧乐呵呵的。
“对了,你们刚刚说到哪里了?”
“淳熙十四年……”
“后面,还有十年的风月,张达还没有告诉好汉呢。”
“要不坐下,咱们边喝边聊。”
“这二十多年,好汉看来是回了天上宫阙,不知人间!”
“酌酒与君君自宽,人情翻覆似波澜……”
林珏和张达对视一眼。
随后,才分别落座。
岳飞,捧着素面的大碗,吃了一大日面,又用筷子指了指张达。
张达则抬手,把面前酒杯中的浊酒一饮而尽,之后才低声开日。
“从东北退回之后,宋金两国,开始第四合议……这一次的合议,被称之为淳熙合议,只是合议的内容和之前,再不相同。”
“这一次,攻守易型,金国纳贡,对我大宋,奉表称臣!岳帅领军,班师回朝的那天,举国同庆,普天同庆!”
第449章 奴隶制的暴力集团;金之后,是北国狼群
张达的端着酒杯的手,此时少见的有些发颤。
“我从未见过,那么热闹的开封府!”
“城邦,张灯结彩,诸臣列殿两侧,……目光所见,尽是家国昌盛的图景。”
“甚至有人传说,开封皇宫,官家得到岳帅,直捣黄龙府的消息后,兴奋了一夜,甚至作了一首诗……说的是什么……大将南征胆气豪,腰横秋水雁翎刀。风吹鼍鼓山河动,电闪旌旗日月高。天上麒麟原有种,穴中蝼蚁岂能逃。太平待诏归来日,朕与先生解战袍。”
“那是,这么多年来,我未曾见过的大宋。”
“那几日,什么,清明上河图,汴京梦华录,在我们眼前似乎又成真了。”
“兄弟们,该加官的加官,该进爵的进爵。”
“岳帅,更是被依礼封王……虽然此举,遭到了不少文官的反对,但是官家皆不理睬。”
林珏看着张达。
默默的也端起手里的酒杯……
“重其爵,厚其禄……接下来,就应该是收其权。”
“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
张达咬了咬牙。
“若真是鸟尽弓藏,也就罢了。”
“但是北地蛮夷,明明还未被彻底倾覆,尚不是收权之时。”
林珏瞳孔此时猛然一缩,似乎想到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