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呢?”他继续追问道。
以他对琴酒的了解,他领回来的人,琴酒并不会动手,所以最多也就是言语上的威胁恐吓。
“不太友好。”绿川光斟酌着回答。
实际上那何止是不友好,今天早上,他本想和清酒增进一些感情以便日后套取情报,特意早起认真准备了一份丰盛的早餐,敲响对面的门后,开门的却并不是预想中的那个人,而是一个满身散发低气压的金发男人。
那一刻,绿川光脑子里突然就冒出昨夜和清酒吃烤肉时对方提及过的一号人物€€€€琴酒。
“呵,他的眼光,不过如此。”那对绿色的瞳孔阴鸷地盯着他,又冷笑一声:“做他的狗,你也配?滚!”
然后发泄一般地啪的一声大力合上房门。
绿川€€不过如此€€端着早餐€€一句话都没来得及说€€猝不及防被摔门€€光:什……什么狗??
清水清长叹了一口气,虽然绿川嘴上不友好几个字说的很轻松,但是以他对琴酒的了解,哪怕顾忌着自己不会真动手,一番言语上的恐吓肯定是少不了的。
毕竟连身为上司的清酒本人,琴酒骂起来也是毫无压力的。
清水清:拳头又硬了。
“别放在心上。”清水清劝慰道:“其实琴酒只是个有点别扭的孩子,等你们共事久了就好了。”
他由衷地希望他的两个下属能够好好相处,哪怕不能成为朋友什么的,至少也要和谐一些,自己人痛击自己人可不好。
绿川光认真地开着车,平静道:“我会的。”
别扭的孩子?那个年龄还可以被称之为孩子吗,而且这种糟糕的个性和别扭真的有关系吗?
绿川光突然灵光一闪,或许,在清酒认识琴酒的时候,琴酒真的还只是一个孩子也说不定,他决定找个机会旁敲侧击一番。
思索着如何让两个下属友好相处的清水清突然想到了另一件事。
当初boss把琴酒打包送给他的时候,那时他还是风头无限的清酒,是组织里最锐利的一把刀,没人敢触他的眉头,现在他又领回了绿川,时势却已显颓势,虽然没有不长眼的人敢来挑衅,但是也的确开始在走下坡路了。
组织内的各种传言纷纷而起,其实也并不都是捕风捉影空手捏造出来的。
实际上,这段时间他赋闲在家终于体会到躺平的乐趣,的确萌生出了一些隐退的想法。
他有钱,虽然没有家但是有很多房子,去一个没人认识他的地方开家小店,就这么虚度光阴地度过余生好像也不错。
此时琴酒已经独立,实力出众业务能力良好,被大多组织成员畏惧或信服,遇事果决绝不心慈手软€€€€清水清从未怀疑过琴酒未来会步入组织权利的巅峰梯队,只要这把好刀不中途折断,再过几年他完全可以成为组织斩断一切阻碍的利刃,这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或许,boss当初把琴酒送来他身边,不仅是出于对他行为上的约束,说不定也有让他为这把新刀做做刀鞘保驾护航的意思呢?
清水清阖着眼,他对组织的发展壮大与否其实并不在意,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又何须分出精力去考虑?
或许他曾经并不是一个随遇而安的人,但是现在已经是了,沉溺于组织中不过是想拥有一个归属,哪怕这是一个犯罪组织。
爱屋及乌的,他也想让他的下属们都能拥有一个归属。
清水清想,他当初因为琴酒的到来而开始约束,现在也可以因为绿川而去重扬一下清酒的威名。
“绿川。”
“您讲。”
驾驶中的绿川光并没有转头,而是将视线移到内后视镜里,小小的镜面里映现出对方小半张脸。
角度原因使得在镜子里他并不能看到那双海蓝色的眼睛,但他却能隐约回忆起其中的温和与包容€€€€那是一种见到大海的感觉。
“其实你可以嚣张一点的,哪怕猖狂些也没什么。”
一路上一直在闭目养神中的男人漫不经心地说道:“作为我的下属,哪怕暂时没有得到代号,你的地位也已经比一些普通的代号成员高了。”
他顿了顿,像是想起什么有趣的事情,微微勾起了唇角:“要知道,琴酒刚来我这里的时候,在组织里可都是横着走的啊。”
像是在劝慰又像是在无奈着什么,明明是坐在他的身后,绿川光却感觉那缕声音像是附在他的耳旁,他一时间怔住,那个人喟叹地说道:
“再放肆一点吧,绿川。”
第7章 七瓶酒
绿川光一时无言,张了张口,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莫名感到有点压抑。
理智告诉他这个时候他是应该欣喜的,至少也要表现出欣喜来才对,清酒在组织里的地位或许比他想象中的更高,这对他的任务是十分有利的……但是他偏偏就是一时缄口无言。
明明车窗并不能完全隔绝道路上的嘈杂声,车辆行驶中的引擎声也一直存在着,绿川光却突然觉得四周寂静的可怕,最终,他也只是回答道:“我知道了。”
两人皆沉默下来,这种回应是连他自己都觉得过于敷衍的地步,于是他又匆匆补充了一句:“我会努力的。”
后座似乎传来一声浅浅的叹息。
绿川光握紧手中的方向盘。
在经历了漫长的沉默后,他们到达了安全屋,绿川光甚至有一种终于结束了的庆幸感。
但是他的心上仿佛始终有什么东西压着,他清楚那并不都是源自对清酒的警惕。
两个人背对着拿出钥匙,分别打开房门,直到身后的那间公寓的门要合上时,绿川光终于决定做些什么去打破这种沉默。
清水清歪了歪头,他看看那只突然搭在门上阻止自己关上房门的手,又顺着手臂把视线移到手的主人脸上,那双蓝色的眸子里写满认真和专注,真是耀眼极了,于是他温和地问道:“怎么了,绿川?”
“我……您吃晚饭了吗?”话一说出口,绿川光就忍不住生出几分懊恼,心道怎么会有人在这种时候用这么尴尬的话题搭话。
当注意到对方略带疑惑的眼神时,他收回手,摸了摸鼻子,解释道:“额……我的意思是……您的手看起来不太方便……我的意思是说,如果您还没吃晚饭的话……”
绿川光有些不知所云地说着,但是当目光触及那双注视着自己的含着笑意的海蓝色的眸子时,他突然平静下来。
“或许我可以帮您做一次晚餐,如果您不嫌弃的话。”他的眸子中闪烁着关切,“因为您的手看起来不太方便。”
“谢谢。”清水清有些意外,婉拒道:“还是下次吧,我家里没有什么食材。”
“我昨天去采购的时候倒是买了一些……”绿川光有些犹豫,他不太判断得出对方到底是单纯想找个理由拒绝自己还是真的因为安全屋内没有食材,如果是前者,其实也不太值得意外。
“那麻烦你了!”清水清没什么压力地答应下来,重新把房门锁上,走进对门的那间公寓。
在玄关处换了鞋,踏进客厅的那一刻,他突然想起什么,又退后了几步,说道:“打扰了。”
像是完成了什么任务,说过那句话,他才欢快地奔向沙发。
注意到那人的动作,绿川光愣了愣,转身去拿了些零食放在茶几上。
“有什么想吃的吗?有忌口的东西吗?”他问。
清水清也不见外,撕开一包薯片,“我都可以的!”
绿川光点点头,系上围裙,准备自由发挥一场。
清水清嘴里嚼着一片薯片,眼神落在厨房里有条不紊地忙碌着的背影上,思绪却飘向了远方。
曾经有人摸着他的头,声音温和地告诉他:“到别人家做客,进门之前应该说‘打扰了’啊,清。”
清水清盯着自己唯一还算完好的左手看了一会儿,迟疑地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头。
*
松田阵平气势汹汹大步向404病房的方向走去,哪怕外表出色,走廊上的人也难免被他的满身低气压吓到,纷纷避让。
刚刚他去教训了一番那群不靠谱的同事,但是不穿防护服的€€原研二本人也同样不可饶恕!
虽然医生表示€€原研二头部的伤并不严重,但是还不能确认具体的苏醒时间,很不走运,松田阵平回到病房时,€€原研二依旧处于昏迷中。
松田阵平看到那双依旧紧闭的眼睛以及好友头上缠绕的纱布,将怒火压了下来,扭头哼了一声,看在受了伤的份上,这次就勉强先放过他。
如果不是那个人……€€说不定就……
松田阵平一惊,后知后觉地看向身后的另一张病床,只剩下一床被叠得整整齐齐的被子和空荡荡的床铺,哪里还有人影。
他跑出去拦住了一位护士,询问住在404病床的另外一个人去了哪里。
护士小姐略微思索了一下,“您说的是银发的那位先生吗?好像是有朋友来接,就很干脆地退了病房离开了呢。”
松田阵平微微蹙眉,但是还是鞠躬认真道:“谢谢!”
他又回到病房,坐在病床边等待自己的好友醒来。
短短的几个小时也足够发生很多事情,哪怕从加入爆.炸物处理班起他就已经做好了可能终究会面对生死离别的一天的觉悟,但是当那一刻真的降临,从大悲到大喜,此时看着好友起伏胸膛,能够感受到对方平稳的呼吸,才终于敢把心放下。
松田阵平的表情难得一见的柔和,€€还活着,真是太好了……
“喂喂……小阵平,你为什么会露出这么恶心的表情……”€€原研二虚弱的声音响起。
松田阵平:……
“你个混蛋。”松田阵平扬起拳头,咬牙切齿道:“别以为受伤了我就不会揍你!”
“对病人多少客气一点啊你!”€€原研二皱着眉,指了指自己的头,“嘶……好疼,我的脑袋是怎么了,还有点晕。”
松田阵平嗤笑一声:“还不是那群不靠谱的家伙,那个人好不容易把你救下来,结果他们那么多人都没接住你,直接磕成了脑震荡。”
“€€€€那个人!”
€€原研二猛地想起自己忽略了什么€€€€那个在爆炸发生时向他冲来带他逃生、坠楼后又紧紧抓着他不愿放手的银发青年,他挣扎着坐起来,焦急道:“他怎么样了?他还好吗?”
松田阵平抽了个枕头垫在好友的身后,又指了指隔壁病床,“放心吧,他本来躺在那儿的。”
€€原研二顺着方向看过去,只有一张空荡荡的床铺,他抓住重点:“……本来?”
松田阵平略显无奈:“他本来是躺在那里的,刚刚我去找那些人算账,再回来人就不见了,听说是有人来接所以就离开了。”
他顿了顿,补充道:“他的手伤的很重,但是他好像很抗拒留院治疗。”
松田阵平回忆起医生们因为无法顺利为那个人展开检查,无奈地把他喊过去救场时见到的画面。
银发青年执意离开,几个医生围着他劝说着,却又因为担心他有什么未知的伤口而不敢上手,于是场面一时间僵持起来。
那时松田阵平突然想起,那个人的听力似乎是有什么问题,所以完全不为所动或许是正常的。
于是他上前把几人分开,先是向医生解释了一番,然后又转向银发的青年,想到对方听不见,自己也不会什么手语,他挠了挠头,努力地比划了几下,指了指对方还在滴血的右手,又指了指身后的医生们,希望对方可以理解到他的意思。
那个人盯着他的脸看了一会儿,半晌,终于点了点头,松田阵平如释重负地缓了口气。
在医生为那个人用镊子小心翼翼地挑出玻璃和碎石时,松田阵平百无聊赖地在治疗室里转了转,视线捕捉到一份还未填写完的病历单,他心念一动,忍不住凑近了些。
【姓名:清水清】
名字是叫做清水清吗……
松田阵平又扭头看了看眼那个人,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略显清瘦的身影,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明明镊子在他的手掌间穿梭进出,却不见有任何反应,只是静默地坐着。
看出幼驯染神色中的凝重,松田阵平略略思索了一会儿,才继续说道:“他不太配合医生们,不过最后还是完成了检查和治疗,医生让他留院观察一天,结果没过一会儿就让我碰到他想要偷跑,把他送回病房后,我才离开了不到一个小时他人就不见了。”
最后,他补充道:“病历单上写着他的名字叫清水清,我猜测他的听觉有一定的障碍,他好像听不到声音,而且我也没听到他开口说过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