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室透用力摇了摇头,把那些危险的念头甩出去,身为情报人员怎么可以这么想,他的优秀情报人员的自我修养差点儿被清酒热衷于打直球的思路带跑偏了!
两个第一次来到实验室的新晋代号成员紧跟着上司拐进了一间研究室,里面是各类复杂的研究器械和试管试剂,在灯光的映射下棱角边缘闪着锐利的光,一股冷意缓缓从脚底蔓延开来。
“做个检查,你带那两个人来干什么?”
清水清转头看了看站在墙边的两个年轻人,挨个指了指,介绍道:“他们都是我的下属,这是苏格兰,这是波本。”
“……我没问你他们是谁吧。”明明是前言不搭后语的话,偏偏对方却是一脸认真的模样,宫野志保无奈道:“所以说,你带他们来做什么?”
“开车。”
听到开车两个字宫野志保动作一顿,一些记忆回笼,她不由自主地就想起了在美国时自己命令面前这个青年开车送她去上课时的情景,掩饰性地咳嗽了两声。
是了,这人的确不会开车,而且也根本没必要会,毕竟只要他乐意,大把的人愿意排队给他当司机。
清水清将手搁在桌面,看着鲜红的血液缓缓地顺着针管流走,平常健谈的两个下属突然就变成了闷葫芦,贴着墙边站在角落,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在罚站。他无聊中找了个话题,随口问道:“为什么要抽血?平常不都是这个机器那个机器扫描什么的吗。”
“说了你又听不懂。”少女递了根棉签让对方压住伤口止个血,虽然嘴上吐槽,但她还是尽量通俗易懂地解释了一句:“简单来说,用来确认你的细胞对一些药物成分的敏感度。”
她起身将那管血放入低温箱以保证细胞的活性,又想起什么,后知后觉地发现另一个问题,转头问道:“开车,一个人还不够吗?”
清水清也不好明说第二个是自己想跟过来,他一时间没忍心拒绝就给带上了,沉吟片刻,一本正经地回答道:“怕他们累,一个来程开,一个回程开。”
宫野志保:……
“清酒的下属的待遇,果真是名不虚传。”
在刚刚得知对方的真实身份时,说一点都不慌是不可能的。她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或者说从第一次见到这个银发青年直至这个人离开,她都误以为对方只是琴酒带来的一个无关紧要的跟班儿,结果谁能想到他竟然才是地位更高的那一个。
为什么会有上司天天被下属安排得明明白白还不敢还口的啊?!
况且,无论从哪个角度看,这个人看起来完全不像是个正经组织高层该有的模样,每天睡到日上三竿,脾气好又心大,无论她说什么都不会还口……甚至还会偷看别人的杂志去买小熊玩偶。
宫野志保叹了口气。
从美国回来后,他们第一次在实验室碰面时,她碍于对身份认知上的变化还有些拘谨,但是对方却像个没事儿人一样跟之前毫无差别,在不知不觉中她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便顺势将曾经的相处模式延续了下来。
说实话,这种感觉其实还不错,涉足实验室的其他人也多少会因此对她保持一个相对尊重或者敬而远之的态度,毕竟清酒护短的事情可以说是众所周知,哪怕连她自己都不确定自己到底在不在这个“短”的范围之内。
“走了。”她拿起桌上的实验数据记录本,“进入正题,去检测一下你的脑神经。”
那种检测他已经忘记做过多少次了,清水清站起身跟上去,视线落在那两个站在一旁正眼巴巴地看着他的下属身上时动作一顿。
“你不会是准备带着他们一块儿去做检测吧?”宫野志保顺着银发青年的目光看过去,不冷不热道:“事先说好,那里可没有那么大的空间让他们继续罚站。”
清水清认真想了想,在脑子里简单勾勒了一下实验室的基础地图,一边皱眉回忆一边描述道:“出门直走,左转应该有一间休息室,你们先过去那里坐一会儿,我很快回来找你们。”
看到两个年轻人乖巧地点了点头,又目送他们的背影消失在走廊,清水清这才放心地与宫野志保一同前往可以进行脑神经检测项目的研究室。
“你对他们还真是贴心啊。”身高差距明显,少女并不喜欢仰视着别人交谈,抱着怀中的资料目不斜视道:“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养孩子。”
“在我眼里他们就是孩子。”
“哈?”对方的语气过于理所当然,宫野志保反而开始不确定是不是自己的脑回路出了问题。
“我每个下属都是好孩子,怎么样,他们看起来都很不错吧!”
听到这话,她的脑海里顿时浮现出一个拥有金色长发的高大男人的身影。
这人不会也把琴酒归类于所谓的“好孩子”的范围内了吧,宫野志保勉强笑了一声:“……你开心就好。”
气氛略尴尬,顿了顿,她干脆开启另一个话题道:“你好像对这里很熟悉。”毕竟连那种一般没人会去的休息室的位置都能记住。
清水清低头看了一眼面色平静的少女,对方似乎只是好奇一问,他便也不作他想,轻笑一声,随口答道:“因为以前经常来。”
宫野志保本就也不是有多好奇,正巧想到了就顺便问一嘴罢了,也没指望对方会多认真地回答,两人不约而同地陷入寂静,沉默地前往目的地。后续的检测都是彼此已经很熟练地流程,按部就班地开始和结束,又静坐着等待实验报告。
清水清不喜欢实验室,但是这并不耽误他对这里很熟悉,毕竟从童年时代起就涉足此处,少年时期则是因为在任务中不计后果地横冲直撞导致频繁负伤,从而要时常光临实验室。
如果不是日本威士忌的出现,那种拼了命埋头于任务的生活大概会一直延续下去,直到某天连实验室里的那群科学家都救不回来他,他就可以心安理得地就此长眠。
“宫野。”
没有用代号称呼,而是用了姓氏,这会让她恍惚间想起过去在美国时短暂相处的那段时光,宫野志保从厚重的资料中抬起头,“怎么了?”
“黑麦威士忌,告诉他最好收敛一点,以及……让你姐姐不要太轻信他,你也是。”
宫野志保愣了几秒,目光直直地对上那双海蓝色的眸子,她不知道该如何形容那抹蓝色,像藏在水面下的巨型冰川,又或者是正酝酿着汹涌的海面,平静下藏匿着风雨欲来的危险,熟悉又陌生的压迫感扑面而来,她后知后觉地意识到那份熟悉大概源于琴酒。
在那瞬间,比起对方的话她大概更震惊于那双诡谲的眸子,一时间甚至没能反应过来那声劝诫。
她张了张口想说什么,却什么都没说出来,这是一个她从没见过的清酒,或者说,是否其实这才是清酒本来的模样€€€€
“波本不太喜欢他来着,我对他的第一印象也不太好。”
清水清快速眨了眨眼,再睁眼时眸子中一如既往地盛满温和,银发青年拄着下巴,漫不经心道:“让黑麦收敛一点吧,虽然是你举荐进组织的人,但是他们哪天真打起来了的话,我可不会看在你的面子上放过他。”
那桩哪怕是身为科研人员的她都知道的事件,关于有人挑衅还未获得代号时的波本威士忌,被闻讯而来的清酒一枪解决,又带着波本踏着满场寂静漠然离去。宫野志保过去很难把传言中的那个冷漠残酷的清酒同她眼中的温和有礼的银发青年联系起来,在这一刻却幡然醒悟。
她很清楚自己并不是在畏惧对方,但声线仍有一瞬间的颤抖,她想问为什么不要轻信诸星大,这个人是否有什么问题,其实那个男人虽然是姐姐的男朋友但是她一直对其抱有警惕,等到真正开口以后却突然变成了另外一句话€€€€
“哪怕是你的下属的错吗?”
清水清被对方的问题逗笑,理所当然道:“我的下属不会有错的。”
她沉默地看着眼前的银发青年,刚刚那个一闪而过的冷酷阴鸷的人仿佛只是一道幻影,不知怎么地她猛地站了起来,看到那双海蓝色的眸子里模糊地倒映出自己僵硬的神色时,宫野志保手指不自觉地攥紧。
“怎么了?你脸色看起来不太好。”
“没有……我去拿检测报告。”
“辛苦了。”
她的脑海里逐渐浮现其他年长的研究员提起清酒时的词语€€€€冷酷、傲慢、自我、疯狂,那些形容词大抵都诸如此类。
她曾困惑于为什么清酒会有琴酒那样恐怖的下属,此刻却觉得并不值得大惊小怪了,那两人身上的那种令人呼吸停滞、几乎喘不上气来的压迫感简直如出一辙。手中的报告单被捏出几道深深的皱痕,她的大脑一片混乱却又无比清醒。
是她太天真,竟然误以为组织里会有什么正常人。
清水清看着女孩的背影,忍不住叹了口气。
好像不小心吓到她了,主要是那孩子看起来现在根本没有在考虑黑麦威士忌的问题吧!
果然还是干脆干掉黑麦威士忌算了,简单又方便,还可以永除后患,直接让安室动手的话说不定那孩子还会为此开心个几天?也算是一举多得了。
想到安室提起黑麦威士忌时不爽的模样,干掉黑麦的话大概足够他开心个半个月了,要知道能单纯地给安室带来快乐的机会可不多。
清水清陷入沉思,杀还是不杀,这是个问题。
第48章 四十八瓶酒
绿川光与安室透安安分分地按着清酒给出的路线准确找到了休息室的位置,说其他的心思一点都没有是不可能的,但是走廊上密布的摄像头暂且打消了他们的念头。
推开休息室的门,视线与门内的人猝不及防地对上,三人皆是一愣。
贝尔摩德有些意外,但还是优雅地撩了撩头发,莞尔一笑道:“请进。”
两个青年对视一眼,依次走了进去,却谨慎地没有关上门。
贝尔摩德打量着两个年轻人,是清酒手下的那两个,听说他们前些时间先后取得了代号,但无论如何,资历尚浅的新晋代号成员定然是没有资格涉足此地的,那么大概就是清酒领过来的。
那家伙最近来实验室检查的频率似乎有点高啊,从前可是对这种事情最不耐烦了吧,她百无聊赖地想着,毕竟清酒讨厌实验室的程度跟她也算不相上下了。
自从美国一叙后,清酒再也没同她产生过任何层面意义上的联系,那种态度简直就跟他们刚刚认识时没什么两样。
贝尔摩德知道这是因为什么,毕竟清酒是个崇尚纯粹的人,他的经历也让他对算计格外敏感,当她遵循boss的指令将琴酒的秘密几近明示地展露在对方面前,会让那个人觉得这段友好交流的关系中掺杂进了一些他并不想看到的利益相关,于是便毫不留情地选择了与她斩断往来。
当日本威士忌死后,boss与清酒的关系便开始隐秘地变质,或许是因为boss和清酒中有人正发生转变,又或许是时过境迁,人多多少少都要发生些变化,那两人皆已经与多年前的他们不同。
不,比起清酒,变化更大的其实是boss也说不定,贝尔摩德漠然地想着,突然有些悲哀。
虽然在把那些关于琴酒的话说出口之前就对如今的局面有所预料,但她难免还是会有些遗憾,毕竟清酒的确是个不错的聊天对象,在这个偌大的组织里,很难能够找到一个彼此了解底细又还算合拍的人了。
“绿川君,又见面了。”
绿川光点点头,礼貌道:“你好,贝尔摩德小姐。”
他曾因去酒吧接晚归的清酒时与贝尔摩德有过一面之缘,那两人的互动看起来相当熟稔,这个女人当时还对清酒说了一些意义不明的话,虽然不知晓其中真意,但是他仍将那句话暗自记在了心里€€€€
“不要一直沉溺于过去,偶尔也向前看看吧。”
他在那以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都忍不住去思考,清酒过去究竟经历过什么,他的身世背景以及贝尔摩德口中所谓的清酒沉溺的东西又究竟是什么?却至今没能得出答案。
无论怎样,贝尔摩德一定对清酒的过往深有了解,但是这个女人过于神秘,他目前无从下手,很难能够从她身上摄取到什么情报。
“差点儿忘了,现在不应该称呼你为绿川君了。”贝尔摩德掩嘴轻笑,意味深长道:“苏格兰……威士忌,恭喜你。”
绿川光微微皱眉,明明只是普通的话,听起来却莫名带着些诡异,反倒让人忍不住心生疑虑,但他依旧礼貌地答道:“谢谢。”
贝尔摩德的视线稍稍扭转,落在那个她未曾见过的金发深色皮肤的青年身上,“那么这位应该就是鼎鼎大名的波本威士忌了吧?”
“鼎鼎大名不敢当。”安室透向前一步,不卑不亢道:“你好,我是波本威士忌。”
“不要谦虚嘛。”女人从座位里站起身,走到金发青年面前友好地伸出了手,笑吟吟道:“毕竟清酒深夜为你出面立威的事情可是在组织上下都传开了。”
安室透看着已经递到眼前的手,绅士地抬起手握了握,眸子微暗,这个女人……明明每一句都是普通的话,从她嘴里说出来却仿佛夹着让人不明所以的刺。
心中思绪万千,但是他面上依旧迅速地展开了一个灿烂的笑容,语气爽朗轻快,“能拥有清酒先生这样的上司,是我的荣幸。”
贝尔摩德微愣,随即哑然失笑,顿时提上来点兴趣,转身重新落座,又指了指休息室内的其他座位,“差点儿忘了,咱们坐着聊吧。”
她今天本想着照例配合实验后随意找个地方稍作休息,没想到还会有新的发现,清酒身边的人和事果然都有趣极了。
可惜,清酒现在已经单方面同她断交了,而且以那个人固执的性子,如果没有什么机遇,大概是很难把人哄回来了。
安室透与绿川光谨慎地选择了一个靠近门口又离那个态度不明的女人不远不近的位置坐了下来。
贝尔摩德打量着两个新晋代号成员,某种意义上讲,这两个都算得上是清酒正捧在手掌心里的人物,虽然只是新人,但她也不好太过轻率地对待,毕竟清酒疯起来的时候可不好应对。
那家伙哪怕现在表面看着是个正常人,但一些刻在骨子里东西是改不了的。
苏格兰威士忌她曾经见过一次,身为一个易容老手,她对人的五官神态细微之处都能做到轻松把控。其实苏格兰威士忌同过去那个时刻紧随着清酒的男人在外表上绝对没有任何相似之处,可但凡见过日本威士忌次数稍多一些的人,再见到这人时一股不知从何而起熟悉感便会油然而生,大抵是源于性格和气质有所相近。
虽然组织内众说纷纭,但是在她眼里,清酒会从训练营把这人领走并不值得意外。
清酒彼时对卧底身份暴露的日本威士忌漠然以对并未出手搭救,随后日本威士忌也一并也成为了他的禁忌词,但是那人过分念旧,过去拒绝不了日本威士忌,现在当然也无法拒绝略有相似的苏格兰威士忌。
不过贝尔摩德此刻反而对另外一人生出点儿好奇。
波本威士忌,曾是一个小有名气的情报贩子,被情报组吸纳进组织后却并没在情报组做出什么事业,随后竟然越过了清酒和朗姆的明争暗斗,成功跳槽到了清酒麾下。
这的确值得惊奇,毕竟无论是作为清酒还是清水清,那个人的人际关系都极为淡薄,身边的人太少,少到了连一个普通下属都会归纳在自己的领域里看得极为重要,所以不会轻易留人,留下了就会放在心上,而波本威士忌的跳槽需要经过的不止是清酒挑剔的眼光,更有清酒对与朗姆和情报组沾边儿的任何人和事物的厌烦。
有琴酒和苏格兰威士忌珠玉在前,那么对清酒来说,背景条件称得上糟糕的波本威士忌的留用就会显得格外令人费解,而后清酒甚至为了组织成员之间的小打小闹为其出面镇压立威,要知道那可是连曾经的琴酒都没有过的待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