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内很大，简灯跟着空元巫拐了好几个弯后才终于在一个包厢前停下。
这里比外头更加安静，地上还铺着吸音地毯，就连工作人员都不会主动上前，充分体现了它的私密性。
就谈个话而已，非得找这么隐蔽的地方？简灯挑眉，面不改色地在空元巫身后进了包厢。
甫一进包厢，就有舒缓的轻音乐传来，过了一会又变成淅淅沥沥的雨声，却并不叫人觉得烦躁。
简灯认出这是哨兵安抚自身情绪时会使用的白噪音，日常场合中倒也能用，目的都是为了放松双方心情，使人能够在一个舒适的环境里聊天。
看来陶母倒是做了不少准备。
“陶姨。”空元巫见到坐在沙发椅上的妇人时眼睛一亮，立即凑上去俯身给她一个拥抱，“好久不见。”
“几个月不见，你怎么变了这么多？”陶母虚虚回抱，声音平淡，但俩人的姿态却是肉眼可见的亲昵。
在阿尔法星最出名的两家豪门便是陶家和空家，两边实力相当，却意外和睦，简灯记得原著里空家在空元巫小时候还曾提出让陶可和空元巫订亲，不过被陶家拒绝了。
“我打算转专业。”空元巫淡淡一笑，这个决定他谁都没告诉，迄今为止众人都还以为他只是在做日常训练。
闻言陶母眉宇微蹙，关心道：“累不累？如果坚持不下去就放弃，空家那么大还养不了你？”
听到这句，简灯不由多看了陶母一眼，算是对空元巫从小如何受溺爱有了个初步认知。
同时心底略感惊讶，陶母居然是一位哨兵。
空元巫果真安静了，很快他想起什么，偷偷看了简灯一眼，“等真的到了那时候再说吧。”
似是发现空元巫的小动作，陶母顺着他的目光一同看了过来，朝简灯笑道：“这位同学就是简灯吧？”
与陶母对上视线的那一刻，简灯浑身僵硬，如坠冰窖，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对方那深不见底且没有一点眼白的双眼。
“呦！”
一声急促的鹿鸣在脑海中响起，简灯深吸口气，骤然回神，这才发现他不知何时紧紧抓住了霍晏珩的手臂，力道之大，那处的衣服都皱得不成样子。
“小灯？”霍晏珩差点就要把人抱走送去医院，见简灯回神，不放心道：“你哪里不舒服吗？”
简灯松开霍晏珩的手臂，再往陶母那看时就见对方目露关切，眼睛漆黑而明亮，与刚才刹那间见到的完全不一样。
这就是一双正常人的眼睛。
“……没事。”简灯示意霍晏珩不用担心，“就是头晕了一下，可能是昨晚没睡好。”
之前的那一幕是自己的幻觉吗？简灯不禁怀疑，可它又是如此的真实。
“呦！”小白鹿略显焦躁，显然也感觉到了什么，提醒着自己的主人。
“不舒服就回去。”霍晏珩面罩下的薄唇抿起，昨晚简灯是和他一起睡的，对方睡得好不好他会不知道？
这摆明了是个借口，见简灯不想多说，霍晏珩没再问。
“好。”简灯点头应下，顺势坐在陶母对面的沙发椅上，“不好意思，吓到你们了。”
“没关系，赶紧坐着休息会吧。”陶母态度热情，“需要我给你叫一份甜品吗？吃了后或许会好很多。”
空元巫乖乖站在陶母旁边，隐含担忧的目光却一下一下往简灯身上扫。
“谢谢。”简灯没有推拒对方的好意。
咖啡馆的侍者很快便将甜品送了上来，是一份造型精致的草莓慕斯，还配了一杯拿铁。
“阿姨找我来是什么事？”简灯不着痕迹扫了眼桌上独他一份的甜品，没有立即享用，开口问道。
“你应该知道，是关于陶可的。”陶母话音微顿，“不好意思，接下来的话有点难以启齿，我可以和你单独谈谈吗？”
“陶姨……”空元巫转头看她，显然不想走，他也想知道关于陶可的事。
简灯没有立即答应，他和霍晏珩的自由解除时间还有二十五分钟，对于一场不算太重要的谈话而言足够了。
但想到刚才的“幻觉”，简灯下意识看向霍晏珩，对方一如既往地站在他身侧，并第一时间投来了询问的目光。
仿佛时时刻刻都在关注着他一样。
这个念头一出，不知为何，简灯的心便安定不少，“可以。”
“有事叫我。”霍晏珩一向顺从简灯的想法，低声在他耳边叮嘱一句后，便扯着空元巫的衣领将人带了出去。
“你和他感情很好的样子，他是你的恋人吗？”陶母目送霍晏珩带人离开，感叹道。
“……不是。”简灯不明白陶母怎么会往那方面猜，“他是我哥。”
“原来如此。”陶母点头，“是在孤儿院认识的？”
简灯没再回答，也不想与她做过多解释，陶母话语间似有若无的试探让他感到十分不快，“他们人已经走了。”
察觉到简灯话语中的催促之意，陶母微微一笑，“你应该知道，我找你来是为了昨天发生的事。”
“你也有亲人，想必同样能体会亲人出事时的心情。”陶母说着，从手包里拿出一张银行卡，“这里面有一百万，听说你在读大四，现在要做毕业机甲设计了吧？这些钱该够你买材料了。”
“我以一位母亲的身份请求你。”陶母转眼间又将自己的姿态放得很低，“希望你能出面原谅陶可，解释这是个误会，剩下的我们陶家会处理。”
简灯缓缓抬眸看向她。
同一时间，包厢门外。
身后的门还未关上，霍晏珩就立即放开了空元巫，多一秒都懒得再碰。
经过多日以来的训练，空元巫更加意识到自己和霍晏珩之间的差距，不禁问道：“你也是S级哨兵吗？”
霍晏珩没有回答，双手环胸，支起一条腿靠在包厢门旁边的墙上，眼神都吝于给予。
见此，空元巫踌躇片刻后还是开口，“那个……你知不知道简灯为什么不原谅我啊？”
“我明明道歉了，再说也不全是我的错啊……”空元巫嘟囔一句。
提到简灯，霍晏珩总算有了点反应，“因为你没有脑子。”
“你！”空元巫登时红了脸，“如果不是简灯用那种奇怪的眼神看可可，我也不会带人去警告他！”
“而且我又没对他动手……呃！”
霍晏珩踏前几步，一个手肘横在空元巫脖子上，压得他喘不过气，几近窒息，“抱歉，你能原谅我吧？”
空元巫说不出话，手下开始挣扎，霍晏珩退后一步放开他。
“这不一样！”空元巫拼命咳嗽，心里头一点也不想原谅霍晏珩，只觉得这个人讨厌极了。
“你是真的不知道，还是在装傻？”
霍晏珩一想到自己调查到的那些事就生气，要不是简灯说没必要，空元巫此刻恐怕就在哪个战场上，而不是还好好的待在白鹰里浪费教育资源。
“高中时那些无条件追随你的人，让你很有成就感吧？空家少爷。”霍晏珩很少与人说这么长的话，此刻却愿意为了简灯教训空元巫。
“你真的不清楚你高中时在学校的影响力？”霍晏珩声音中充满讽刺，“无论做什么事，都有人效仿你，追捧你，在你‘警告’过简灯后，那些人会不会也跟着‘警告’呢？”
“你以为简灯为什么退学？”
“可可说他是惹到了社会上的人……”空元巫声音越说越低，他终于看到了霍晏珩的眼睛，然而里头没有愤怒，没有嘲讽，只有冷漠，如同他是一个死物般。
这人从始至终都没将他看进眼里！
“阿尔法星也是空家的地盘，自己地盘上发生了什么你怎么就只会听别人说？”
霍晏珩故意刺激空元巫，关于陶可和那几个混混有关联的痕迹被清理的很干净，甚至首都星都找不到，仿佛他们是凭空交流的一样。
而阿尔法星被陶家和空家驻守的犹如铁桶，短时间内霍晏珩的人很难渗透进去，但身为空家大少爷的空元巫就不一样了。
自己调查起自己家的事，总会轻松很多，指不定还能有什么惊喜发现。
“……”空元巫攥紧拳头，没再说话。
他承认他脑子笨，不灵光，但被别人说出来又是另一回事了。
“我也‘警告’你。”霍晏珩身旁出现一只大狮子，见到狮子的那刻，空元巫瞳孔骤缩。
“白鹰的战斗指挥系，不是那么好混的。”霍晏珩冷笑，“即使你是S级哨兵也一样。”
“这里，最不缺的就是天才。”
空元巫脸色煞白，万万没想到一直跟在简灯身边的这个男人是霍上将。
警告完毕，霍晏珩顿了顿，“当初简灯看陶可时用的什么眼神？”
空元巫：……？
“即便我要做的是S级机甲，阿姨你给的钱也够吗？”
包厢里，简灯没有碰那张银行卡，开始掰着手指头算，“唉，光是用于机甲舱的青空石就要三十万了呢。”
对此陶母很是平静，“你是普通人，制造S级机甲需要精神力，放弃吧。”
“阿姨怎么老是劝人放弃？”简灯向后靠去，整个人窝进软硬适中的沙发椅里，姿态闲适，“众所周知，陶可购买的诱导剂与间谍使用的是同一批，涉嫌危害帝国利益，军部出手调查，阿姨放弃吧。”
“这就不用你操心了。”陶母淡淡道：“我只需要你出面解释误会。”
看来陶家对陶可的名声很在意，简灯若有所思，想到原著里的陶可最后确实名扬星际了。
不过是靠与后攻们之间的爱情纠葛出名的。
三个S级哨兵同时追求一个向导，出局的两个还愿意做情夫，怎么看都很值得八卦。
他也没见原著里的陶家对这种褒贬不一的花边新闻有什么干预。
“那我也不用麻烦阿姨了。”简灯耸耸肩，“S级机甲的材料努力一下我还是能买的。”
“……”陶母终于抬头正视简灯，竟是没再做过多的劝说，“我知道了。”
包厢里的白噪音突然大了起来，简灯同样抬眸看向对方。
“我发现，你的眼睛很像可可他爸。”
白噪音淅淅沥沥的雨声中，陶母开口，呢喃般的话音叫简灯差点没能听清。
脑中恍惚一瞬，简灯看到更加年轻的陶母和一个男人从培养舱里抱出了个婴儿，周遭的却不是医院，更像哪间实验室。
这幅画面一闪而过，很快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现实中，简灯眨眨眼，面不改色的站起身，“既然如此，那我先走了。”
陶母也不拦他，此刻的白噪音又恢复到了正常音量，简灯丝毫没有察觉般径直往包厢门口走去。
门一打开，简灯就看见一左一右跟门神似的站在外头的俩人。
视线转向霍门神，“我们走吧。”
这次空元巫没再像之前那样时不时看向简灯，而是低头站在那沉默不语。
俩人走后，包厢里的陶母便出声道：“元巫，我还要在这里再坐一会，你先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