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试烤串那家?”
“嗯,”许暮星选了烤串店,划拉着里面的菜单,“你有忌口的吗?”
“没有,”顾临舟放下毛巾,随意拨了拨凌乱的头发,“蔬菜和肉类都没有,你点什么我吃什么。”
许暮星听着,顺着菜单排列顺序选择肉类和蔬菜,也无心思考别的,页面划拉到了饮料一行,目光略微停顿,抬了抬眼问顾临舟:“酒喝吗?”
丹凤眸里目光清冷、平淡,看不清情绪。
可是顾临舟能感受到他心情特别不好,他拿过许暮星手机摁灭了屏幕,转而拿出自己的:“还是我来点吧,酒可以喝,但不能乱喝,啤的?”
烤串店名为《一起来》,顾临舟在外面吃饭时见过,从擦得一尘不染的透明玻璃大门外能看到店面柜台后陈列的酒,种类繁多,外卖APP显示的酒水单子亦如是。
啤是里面度数最低的。
许暮星道:“随便。”
“好,我点罐装,一人一听,”顾临舟将之前的烧烤也点上,再加入酒水,但有双眼一直盯着他,看似顺从实则倔得很,轻叹一声,“行吧两听,一人两听,好吗?”
“一人三听,”许暮星还讨价还价,“醉不了。”
“确定?”
“确定。”
“好吧,”顾临舟被打败了。
但他不知道许暮星还有狡猾的一面,一人三听也就是一共六听,等外卖送来对方只分给他一听,剩下的全自己拿了去,矮几类似榻榻米,底下铺了毯子可以随意坐,他们围坐矮几旁。
许暮星开了易拉罐:“你不用陪我喝,我也不会醉,一点啤的没事。”
“姑且信你。”顾临舟有些无奈。
吃了东西喝了点酒,许暮星心情好转了些,偶尔与顾临舟碰一个,氛围轻松也惬意,可想起宋显€€的嘴脸还是恨得牙痒痒。
“今天为什么不开心,能说吗?”顾临舟问。
“能,又不是宫廷秘辛,没什么不能说的,”许暮星也爽快,顾临舟身上有种值得人信赖的感觉,且自己的事确实不是什么大秘密,于是把事件简要说了。
顾临舟抿起唇,听着那句“爸妈赔偿款时”心脏已狠狠抽了下,看许暮星的眼神越发柔软。
“起诉你小姨夫是个干脆利落的办法,他有工作有单位,我听宋翦说也要经常出差,绝不可能做老赖,一旦收到传票,就是到处借也会想办法还钱,只是....”
他顿了顿后接着说:“私自挪用钱款好查,毕竟是一大笔,可用在了房产上就是夫妻共同财产,你小姨也有一半责任,可是我看你和宋翦、你小姨关系应该不错。”
“所以难办,”许暮星承认,放狠话是一回事,实操却有难度,还有一个宋翦在呢,“我当小姨和宋翦就像妈妈和亲弟弟,不想伤害他们。”
许暮星又灌了口酒:“若是没有宋显€€,这笔钱我留给小姨养老也无所谓,现在可能,就是咽不下这口气。”
“一码归一码,该拿回来的要拿回来,该对谁好还是对谁好,两者不用混为一谈,你小姨很通情达理,我觉得应该能理解。”
“我知道。”许暮星淡声说。
身后便是沙发,他微微往后靠,把整个身体的重量都压在了沙发上,宋显€€的存在不止是厌恶他,而是让他自我感觉被这个家庭排除在外,明知道小姨和宋翦都喜欢他,可就是融入不进去。
他提心吊胆,他防着,小时候只有在席奶奶家和席亦城在一起时才是全然放松。
眼睛轻轻眨了眨,睫毛微微润湿。
“许暮星,”顾临舟坐到了他身边。
“什么?”
“愿意的话,我的肩膀可以给你靠,”顾临舟看着他,目光灼灼,“但是...”
“?”
“不准哭鼻子。”
“.......”
*
宋翦收拾了地上的花瓶碎片,花瓶是上次老妈打碎后重新网购的,桌上的烟灰缸他也摆回了原来位置,但是桌面磕出的坑填补不了。
“爸,你打算怎么跟老妈解释?”
“解释什么解释,”宋显€€呷了口茶道,“就说是许暮星回来弄的,学习压力大,回家发了疯。”
宋翦将抹布往地上一扔,白了他一眼:“你怎么能这么冤枉我哥,明明是你拿了什么钱去搞投资结果被人骗,那钱是我哥的吧,我大姨的保险赔偿?”
“小孩子家家的,少管大人的事!”
“不是我要管,是你太离谱,怎么老有大人被诈骗呢,满大街的反诈宣传你看不见啊,”宋翦看自己爸也是恨铁不成钢,“出门带脑子了吗?”
“你怎么和你老子说话的!”宋显€€拍案而起,抓起遥控器要砸,一想这是亲儿子不能砸坏,揉了张报纸丢过去,“滚!”
“滚就滚,我要告诉老妈,让她给你两个大逼兜。”
“你你你,小兔崽子吃里扒外,”宋显€€急了,两只手交握搓着,“你没看到是许暮星先动的手?我们把他养大,我花他一点钱是应该的,等你以后娶老婆买房子,他都应该贴一部分房款,你懂吗?”
“我不太懂,我觉得你三观不对,”宋翦老实说,“而且我哥对我很好,我也不懂你怎么会这么对他,爸你以前不这样啊。”
“什么以前以后的,”宋显€€来气,“我从来就看不惯他,尤其看不惯他那个爸。”
“听你意思和大姨夫还有恩怨?”
“我和你说不明白,滚回你的房间做作业去!”宋显€€从皮夹里抽出五张百元大钞丢给儿子,“嘴巴给我闭紧了。”
红色纸钞落在地面,宋翦没捡。
换了以前别说五百,给他五十他都接得飞快,但凡让钞票在地上沾一点灰尘都是他对钱的不尊重,但对这五百块他下不去手。
“士可杀不可辱!”说完,冲回房间锁上门,再来一句,“我会告诉我妈的!”
宋显€€气得瞪圆了眼珠子。
因为老妈在旅游,一时间也赶不回来,宋翦暂且先不通知,而是打电话给许暮星,之前由于太吃惊他没第一时间追出去。
电话无人接听。
哥不会连带也生他的气吧?
想了想,又拨打了席亦城电话。
彩铃音乐响了没多久,电话通了。
对面传来的沉哑嗓音仿佛大提琴缓缓拉响低音,听起来心情很糟糕,不过宋翦现在只担心许暮星,压根没听出来。
电话一通他便道:“亦城哥,我哥和我爸吵架了,还动手打了起来,我哥出去了,我也不知道他去哪儿了,他要是回了寝室你告诉我一声,不然我担心他。”
接到电话时席亦城就在寝室,人躺在床上,明明睡了很久眼里却仍有细末血丝,听了电话里阐述,疲倦的眼神逐渐锋利。
“你爸打了你哥?”
“是我哥先打的我爸,但我爸有错在先,两个人就打了起来。”
“你哥受伤了吗?”
“没有。”
“我知道了,他回了寝室我告诉你。”
席亦城挂了电话,转而拨打熟念于心的号码,和宋翦一样,无人接听,再拨已是关机。他从床上坐起穿了球鞋就走,出寝室后快速下楼去了隔壁3号楼。
312寝室里只有两个人,没有许暮星。
“星儿回来过吗?”席亦城问。
两个男生摇了摇头,见席亦城脸色不好,他们也不敢八卦,其中一个小心问:“你有事儿的话不如我们帮你转告?”
要说事席亦城还真没有,就是担心他。
“不用了,我在这儿等等他,他回来我就走。”
“行啊,你随便坐,”男生很客气。
席亦城点了下头,进寝室时他一眼便捕捉到了熟悉的床单,对应床铺选了许暮星的书桌,坐下后他一直夹着眉头不说话,两个男生也各玩各的手机。
墙上有只日历形状的电子钟,显示晚上八点十六分,而每一分每一秒对席亦城来说都是煎熬,数字显示二十五时,他已经坐不下去了。
安静玩手机的男生只觉眼前一道人影刮过,再抬头唯有寝室门掩上时闪过的一片衣角。
席亦城离开学校,打车前往四季花苑,星儿不会回他小姨家,起码今晚肯定不会,兴许就是在回学校的路上,只是走得慢了些,但他等不了。
“师傅,开慢点,我找人。”
“可我按的是路程打表,开快开慢都是赚这点钱,耽误我做生意,”司机有些不满。
席亦城注意着窗外,道:“我付三倍车费。”
司机从后视镜里看着他,立马露出笑容,答应得爽快:“那我给你开个三四十迈,差不多了吧?太慢了后头跟车的容易催。”
“可以。”
“好嘞,”司机踩下刹车,渐渐放慢车速,接着就开始闲聊,“小伙子,你找什么人呐?家里人走丢了?”
“朋友。”
“什么朋友?男孩子女孩子?”
“男,”回答的尤其简洁。
“我还以为是女孩子呢,”司机师傅笑了笑,小眼睛眯成了缝开始侃侃而谈,“小伙子长得挺帅啊,哪个学校的,高中生了吧,我有个朋友的侄女儿也是高中生,就是找了个挺帅的对象谈了恋爱,家里人发现后那么一闹啊,跑了,玩起了离家出走,就跟你今天一样,全家人打着车到处找啊。”
席亦城没回应闲聊,没那工夫,只观察着马路边有没有和星儿身形差不多的高中生。
的士从文瀚中学一路驶至四季花苑,他也找了一路,没有。
司机还在说着朋友家侄女离家出走事件:“两个小年轻爱得哟难舍难分,家里人怎么劝都不肯分开,哎我说你们十几岁的年纪懂什么是爱吗?”
“师傅,”席亦城开口。
“啊,你说,”司机等着他发表点年轻人的想法。
席亦城道:“车子开进小区转一圈。”
“啊?”司机愣了愣,反应过来人家压根不是要回答他的问题,“哦哦,我进去转一圈行啊,但是进门要不要门卫登记?”
“不需要。”
“好嘞!”
四季花苑管理得并不严格,保安在门卫处打瞌睡,听见喇叭响,打着哈欠开了门,的士进去转了圈儿后很快出来。
席亦城依旧没找到人。
网吧、游戏厅这些地方星儿不会去,他就怕星儿自己坐在哪个角落里难受,一想,心口就发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