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水中浮动的红色影子,是不曾在舞蹈安排中出现的环节,是她在布置起伏的石上划破了脚,流出的鲜血。
倘若仔细看,便能发觉此时她脚下踩着的毯子也被染上了丝丝红意。
展示已经结束,宋齐光都挥挥手,让人将年轻女郎带下去,先处置伤口。
惊艳一舞后,来到最后的环节。
标识了名字与技艺的花桶被捧到一处,接受众人的评选。
有宋齐光这等贵人、亦有经过女郎们考较的年轻儿郎、更有她们一个特邀名额的家人或是先生等人。
待观众们将手中鲜花消耗一空,尽数送出去,便轮到女郎们互相赠花。
每个女郎一样有十枝花,规定不许投自己的花桶。
莫诗琪换上了厚厚的冬装,正欲穿上鞋,从屋子里出去,瞧瞧自己最后得了多少枝花。
侍从打扮的妇人满面紧张:“十七,你的脚伤了,花叫人替你出去投就是。”
“我想看看我是第几。”
莫诗琪知道,自己前头做了些事,在女郎们那儿不怎么讨人喜欢。
虽然刚跳完时,她自信自己是全场最厉害的姑娘,但到了此时,头脑冷静下来后,她又开始担忧结果。
“肯定能进前十的吧。”
莫诗琪在心中许愿,盼着自己能进前十。
灌下去两碗驱寒药,莫诗琪还是在搀扶中出了屋子。
一出来,便可以看到好几个小姐妹在等她。
头一个就笑着道:“莫诗琪!你不得了。”
“第一!你是第一!你的花桶都装不下了。”
“你那舞是不是请了鱼神降身帮你跳的?真像是鱼神化人,我现在还难以忘怀,太美了。”
莫诗琪愣住,抬手捂住半张脸,只露出泪光盈盈的双目。
再往外,是跟随着王璎玑一道而来的好些善舞的女郎,显然是想结识莫诗琪。
她们的花枝,大多全部都给了莫诗琪。
没别的,就是服气。
女郎们将这处堵了,外圈的男子们虽然想看鱼神,可不想显得失礼,只焦心地在不远处时不时张望两眼。
宋宴清趁着宋齐光与别人说话,悄悄跑路。
他朝着人多的地方跑,就钻进了年轻儿郎最多的地方,正好是新晋鱼神的“男粉丝圈”。
混进人群多看两眼,瞥见其他人正在偷看的聚焦人物€€€€莫家小娘子。
要说颜值,百花宴比莫家小娘子更胜一筹的至少有十来个;更有一个女郎美得出众,可以说是艳压群芳。然而此时此刻,都比不上舞台效果炸裂的莫家女郎,这就是美的多元。
去打扰一下?
算了。
宋宴清怕被逮住,继续潜行。
还好他跑得快,因为刚走就有回神的鱼神粉丝惊呼€€€€“宋先生?!”。
宋宴清:“别喊。”
那一身锦衣的年轻公子不懂,七皇子今日如此风光,跑什么?
***
宋宴清直接跑到自己手下兵士住的小园,并且下令:“有人问起就说没看到我,这是军令!”
展勇:“是。”
“但殿下!倘若圣上问起,属下总不能欺君吧?”
宋宴清:“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
“是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展勇纠正将军的错误。
“那你家将军只能再跑远一点了,别跟着我啊。”
宋宴清抄起弓箭,骑上马。
展勇见这架势,想了想,老实带上几个人骑马跟上。
这下圣上也问不到他了。
兵在外,君令有时不闻,此实乃常情。
进山打猎、溜达到天黑,宋宴清才点着火把回去。
远远望着,丛芳园一片灯火浮动,想来还热闹着。
晚上女郎们这半边园子的热闹是专为她们提供的,天南地北而来的一群人,将欢庆至半夜,待得明日,获胜的十位女郎可以打马游街,游过府城的主街巷,再去梅林留下名贴,于梅林中的石碑之上题名,正所谓金榜题名。
过了明日,就是分散时刻。
此时行路不便,于很多女郎而言,今夜也可能是她们彼此相见的最后一夜,自当欢庆一番,多留下一些美好回忆。
回到园子里,宋宴清想了下,警惕地跑到了宋怀信的院子。
奈何照样有太监看守,他连四哥的面都没见上,就被请了出去。
“虎威将军擅离职守,圣上请将军即刻过去。”
“我一身臭汗,面圣岂不失礼,不如待我梳洗一番。”
拖延时间是想打听打听,他走后宋齐光经历了什么、情绪如何。
太监冷面摇头:“殿下与圣上是至亲父子,何必讲究这些虚礼。”
宋宴清:……
有本事你当着宋齐光的面这么说啊。
宋宴清心中吐槽,但面上神色淡然,点点头,示意对方带路。
不能慌,他不能表现出来自己是故意跑的。
他只是一个爱打猎的少年将军,有什么错呢?
见到宋齐光,宋宴清站得不远不近,笑着问:“父皇,好生奇怪的事,你居然安排人在四哥那儿等我?”
宋齐光看他一眼。
“你跑得倒是快,跑什么啊?”
“儿子害怕。”
今日当着人出尽风头的少年低着头,一只手甚至悄悄摸了下屁股。
宋齐光想起来上次揍这混小子的时候,心道:看来痛揍一顿十分有用,记忆如此深刻。
“都是当将军的人了,口言害怕,实在丢人。”
“君威难测嘛。”
宋宴清抬起头来,灵动的眼神落在宋齐光面上。
“你小子还知道君威?好好的百花宴,叫你玩成什么样了?”
宋宴清道:“儿不是见那些技艺实在一般,怕父皇扫兴,才特意给那些姑娘出了几个主意。”
“几个?”宋齐光只要一回想,整个百花宴相关的记忆就全是小儿子的“踪影”。
“金本,你给七殿下数数。”
金本:“奴才怕是也记不全,说些还能想得起来的吧。棋盘裙、新桃花妆、琉璃镜、绣屋的人衣呈现、唱诗……移动滚车、鼓风纱帘、鱼人舞的全套。”
宋宴清瞪眼看着金本。
有这记性你干点什么不好啊,非得当“刺客”。
听着金本数完罪证,宋齐光又追问道:“你何时对女人的衣裳、妆容也如此有研究了?”
“儿子不懂啊。”宋宴清狡辩,“我只是知道什么样更美。就好像我听那些曲、看那些舞,一听一看就知道哪种更好听、好看。”
小儿子在玩乐一道“天赋”非凡,宋齐光早已知晓。
“那些小旗呢?”
宋宴清憋着气,把脸憋红,偏过头,不说话了。
这才是他想到的绝佳主意,感谢那些世家之人提供的角度€€€€小旗是他眷念宋齐光这个君父,想要引起关注。
多么合情合理啊,宋宴清一听就当场决定抄作业。
宋齐光见这小子不争气地红了脸,心中终于舒服了。
他赏面道:“让膳房的人用新送去的猎物做上两道下酒菜送来。”
€€€€“安全。”
【止痛剂真的不需要试试吗?随时可兑换哦。】
€€€€“我肯定用不上。”
宋宴清淡定地立了个FLAG,随后就听到跑出去的太监回来说:“膳房的人正在做了,但还说……”
“说什么?”
宋宴清又换个太监瞪,不知道这些人顾明朗是怎么教的,一个个怎么都爱拆他的台。
“说、说七殿下对猎物都安排清楚了,若不是圣上有命令,不敢擅动。”
说话很委婉,但意思很清楚€€€€猎物没宋齐光的份。
宋宴清连忙道:“叫二哥去啊!”
“你怎小气至此!”宋齐光恨铁不成钢。
宋宴清用一句话证明自己不是小气的人:“有二哥的份。”
金本:……感觉脑子不够用了。
若是七殿下羡慕、甚至嫉妒二殿下总是能伴驾,得圣上青眼相加,那么不应该讨好圣上,冷落排斥二殿下么?怎么猎物少了圣上的,却仍不少二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