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彤又道:“心里头不乐意,我就反说了她几句,她气量小得很,直接就端茶扫客出门。”
这又是宋怀信不知晓的内情了。他在心里记下这事,哼一声道,“不想住进宫里直言拒绝你便是,竟还口出恶言,当真是眼睛长太高了。”
说这话时,他眼睛特意往天上瞥了一眼,逗得楚彤笑:“你自己就能说了?不讲理!你也不许说。”
楚彤记着正事,笑过又认真地问:“你还没说,那边怎么办呢?我不会给你惹祸了吧。”
宋怀信跟她提过,他在宫中境况并不好,没有母家,也不得圣上青眼……听起来怪像个小可怜的,好像一叶浮萍。
宋怀信哪里知道讲明自己的状况,会引出如此多的怜爱。
他安抚楚彤道:“谢家与她是两桩事,不用怕。你能让自己不受欺负,这样很好。”
他隐忍惯了,遇事总是想很多,有时还羡慕楚彤这份“冲动的胆气”。
宋怀信还有些自责:“是我没本事,叫你被人看不起。”
楚彤:?
“你才多大?”
楚彤连忙安慰他,连她爹说宋怀信人很不错的家庭内部消息都抖落出来。
随后宋怀信也将那日自己失言的原因道来,他们说话时他正当差,身后跟着禁卫军的人。
换句话说,那皆是天子耳目。
楚彤当下也明白过来,是她说话的场合不对,想与他道歉,却又被宋怀信打断,他认为是他的错责。
道歉来道歉去简直没完,楚彤便干脆抓住前面的话:“不是要带去别的地方?快走吧。”
宋怀信点点头,带着楚彤往前走,对宋宴清等人提议,去演武场和上书房等地方看看。
众人没有反对的,便往旧地走。
演武场有许多兵器,楚彤基本都认识,说得头头是道,还能耍上几招。
宋广明在一旁喊好,宋宴清和宋曲生则跑进演武堂,对里面挂着的地图评头论足,地图都过时了也没换。
上书房地方其实不大,此时看着仿佛更显逼仄。
宋怀信感慨:“以前总觉得这条路也不短,上书房也很大。”楚彤跟他一道儿看银杏树,然后小声问他悄悄话,是不是他提起过的那一棵。
在外面能看到小书房里面,严素婕抱了本孤品书,看得入神。
宋宴清几个也在找书看,宋广明€€瑟地指点两个弟弟要寻的书在哪儿。
他这两个月可常常回来看书,甚至比从前更爱看书了,而且看的书籍类型也更为广泛,不再只局限于话本、游记等杂书。
上书房的洒扫宫人也觉得热闹,好像回到了一年多之前,那时候上书房几乎日日都是如此。
在这头看了会书,几人又往另一边去,竟然撞见了同样在看书的宋云志。
宋云志笑呵呵地带着没到这边读书的四个弟弟,以及严素婕、楚彤二人逛了一番。
当初调侃自己是上小班的宋宴清:可算是逛到“大班”来了!
可惜他再不是要那个上学的人了。
逛完这两处,其他多是打发时间的地方,是兄弟之间的回忆。时候也不早,闲逛小分队就此解散。
宋宴清回到七清宫,准备换身衣服带上礼物再去后宫,却发现方才分开各自回宫的宋怀信居然又出现在他面前。
宋宴清惊讶地问:“四哥,你怎么在我这儿?”
宋怀信觉得自己就是个操心的命,他叹气道:“我来讨人嫌,€€嗦两句。”
“怎么了?”宋宴清坐到他旁边,感觉是正事。
“我听着五弟六弟提了几句千里眼的事。你当知晓朝中的意思,是打算给海定军扩充兵力,如此你手中兵权将会扩大,加上七弟向来名声好,如今朝中正借我等皇子大婚暗中争吵,我恐你一时不慎,太惹人眼。”
宋宴清本来想说就洋州那个地方哪值得忌惮,可话到嘴边自己吞回去。
万一哪个不长眼的把他拖进现在这趟浑水,可麻烦得很。
“多谢四哥,你提醒的是。”
宋怀信又道:“是不是怪扫兴的,你回来正好能松快一二,却跟你说这个。”
“四哥说的什么话,弟弟是那种不知好歹的人?你来得正好,我才送出去两个千里眼,尚未酿成大错,晚了可就来不及了。”
宋宴清笑着道:“四哥连心上人都不送,就因为想着我这事,改日我要给你和楚姐姐送份大礼!”
宋怀信有些不好意思地问:“七弟,千里眼还有吗?”
宋宴清:?
不对劲,话题转得不像他四哥。
宋怀信:“四哥也想要个玩玩。”
看穿一切的宋宴清故意道:“四哥不像爱玩的人啊。”
宋怀信一张厚了的脸红了点:“她是。”
“好好好,给双份。”看戏成功的宋宴清很好说话。
第125章
宋怀信离开时,七弟命人将东西送上,效率快得叫他误以为自己是特意跑到七弟这儿来讨东西的,哭笑不得。
“先前找过一遍,再拿出来也快。”宋宴清解释一句,笑着送他离去时问,“四哥接下来在哪儿当差,可有消息?”
宋怀信上一份差事是去北地筹粮,眼下战事已歇,他回京成婚,回来前便已有人接手他的差事,想来今后另有安排。
对此宋怀信摇摇头:“尚未有消息。不过去哪儿都行,像你和六弟一般远些也无妨。”
只消不是在京城,纵是忙些心中也更安定,而非像现在这般,仿佛风雨欲来却又不知何时来、更不知道这场风雨、满天的乌黑云聚会持续到何时。
“祝四哥如愿,弟弟还有事,就不送四哥了。”
“不必你送。”
兄弟二人就此分开,宋宴清却没立时就往后宫走,而是连忙让李福赶急出宫。
当夜李福若是回不来,就歇在外头。不然明儿一早,宋宴清原本备好那些东西就要往宫里送,其中有些玻璃制品,十分吸人眼球,不利当下低调。
如今经了宋怀信提醒,宋宴清决定将招眼的东西都留下,尽量不出风头。至于卖玻璃的事,稍缓便是。
看着李福离开,宋宴清才动身去王嫔处。
***
饭食早就备下,待宋宴清一到,好菜就一道道上来。
宋宴清许久不吃宫廷膳食,见着各样美食胃口大开。
看得王嫔好生心疼:“慢些吃,在外头是不是苦得很?你从小就长在宫里,哪里知道外头过的什么日子。”
宋宴清:“阿娘,你儿子我可是将军。只听过小兵吃不饱的,可听说过当将军的挨饿?当然了,我的兵肯定能吃饱。”
“那也不比京里。”王嫔肯定道,“不然你哪有这么馋?”
“饿了而已,阿娘你也吃。”宋宴清打量她,用公筷夹些王嫔爱吃的到她碗中,“怎么看着还瘦了?你当多吃些。”
一筷筷都是自己喜欢的,等王乐呵地笑完,碗里已经堆高了,吓得她连忙道:“行了行了,你娘可不是你这样的半大小子,我胃口小。”
宋宴清则笑道:“也不能太小。”
没管什么饭不语,私下里,宋宴清一边吃饭,一边同王嫔说起话来。
待吃完饭,漱过口,话更是停不下来。
有些是信里面提到过的,有些是信中不曾写到的,细碎的身边眼前事,但说起来两人都能听得懂,是因为不曾断了联系,更没少过对彼此的关心。
当然,王嫔也知道更多是儿子在迁就自己。
他在外头闯荡,见过的事多得很,哪会桩桩都是有趣讨她开心的,只是儿子会挑着话说给她听罢了。
王嫔听着他说,面上笑吟吟的:“今天可累了吧,要不躺下,阿娘给你梳梳头。”
梳头活络头上的筋脉,宋宴清记忆里也有这项活动,只是不太真切。
他在窗边的塌上躺下,特意往下坐,头才不会整个儿如破土的笋子一般冲出去。
王嫔看笑了:“我儿真真是长大了。”
宋宴清没吭声,心里却想,是没长大好还是长大好。又觉得实在太幼稚,自己笑起来。
王嫔:“舒服哦?是好舒服的。”这句话带着她的一点儿乡音。
宋宴清听着,问起她的老家来。
“我眼下能出宫,说不得下次回洋州还会路过,可以代阿娘去瞧瞧。”
“不必了,不要叫他们知道你和我的好。”王嫔想着自己过去的家人叹气道,“我阿娘早就没了,余下的父兄要是认识你,他们少不得要占你便宜,说不得还会仗着你的身份干些跋扈事。”
宋宴清听着她句句为自己考量:“等几年安定下来,我要去看看。”
又说,“阿娘眼下知道的可真多,想得长远。”
王嫔就把她听到的那些故事说出来,有京城里某个官员的因为管束不好家人被弹劾、丢失了好不容易爬上去的官职;还有因为妻妾相争,弄得富商父母不喜,从而错失家财的……
也不知道她从哪儿听了那许多的八卦,还从中悟出道理。
不过看王嫔谈起这些时双眼发亮,手上动作都停了,宋宴清就知晓€€€€这是真喜欢。
看来改天得找五哥多借些书单。
不过也不能太多,容易引发熬夜症状。未成年人不许熬夜,成年人也最好不熬夜。
随后王嫔又说起宫里的新人,严、楚两位小姐来。
“阿娘瞧着都好,一个文静,一个活泼,但人都不坏,对宫里的小丫头、小太监也都是和和气气的。”
因着严素婕是大哥宋承宇的未婚妻,将来身上可能要承担更大的责任。宋宴清特意问起她的事来:“那位严小姐,阿娘还看出些什么?”
王嫔低头看了看儿子,见他面上表情没什么特别的才松口气。
那位严小姐只样貌上可跟贵妃有得一比,只不如贵妃那般从容大气,但同样是她见过极其好看的女人之一。
要是儿子见色起意,看上了嫂子,那可不得了!
王嫔将那本来到了嘴边的“不知道你将来娶个什么样的”吞进肚子里,回答道:“那位严小姐据说因为长得太好了,不怎么出门的,见着的人少,很多普通人都知道的东西她可能不太了解,奇怪又好笑。但她人还是很聪明的,考虑也比楚小姐周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