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酒字都不敢提到,否则因此勾起圣上的酒瘾,是要被千岁爷砍头的。
随后顾明朗匆匆赶来,俯身在地上请罪。跟在他身后的小男娃从门框后冒出个脑袋,偷看着里面的情形。
小乞儿惦念的“阿父”并未看见他,用一种他陌生的暴怒模样下令,喝令顾明朗送上酒来,否则就是违抗君令。
顾明朗撑了会,还是没法子,让人送了一坛来。
酒送到,宋齐光喝上两口,反倒意外又冷静下来,气恼地将酒坛子砸了,满室酒香飘散。
他望向再次探出头的小孩,唤道:“小鱼,你怎么这么大了?我、我喝醉了。”
原来不是清醒了,是又糊涂了。
顾明朗心内叹口气,挥手让那孩子上来,同时命人仔细打扫。
临近傍晚,顾明朗才换上衣服动身,去参与今日的大婚盛典。按照规矩,宋齐光不能出现,也当有旨意赏赐些东西,如今这些事都由他劳心劳力。
他离开园子,心中也轻松几分,荒谬地想道:没捞着当爹的好处,反倒是要担当当爹的辛苦?
他轻声低喃:“真好笑啊。”
“千岁爷,您说什么?”
“没什么,就是想问问,你说冲喜真有可能吗?”顾明朗突然问了一句他从前绝对不信的事。
身旁人如此答:“圣上、圣上洪福齐天。”
顾明朗便不说话了,专心骑马赶路。
黄昏之时,四对新人共同举办的昏礼在即将昏暗下去的天光里,被宫城中汉白玉铺就的高台承托着,于四方官员与少数亲友的见证之下进行。
教坊的乐器班子奏响隆重喜乐,自这一方之地传开。
宋宴清望着这幕,总觉得回京这段时日不长,但特别具有代表性。
踏入标志性的“小家”阶段,往后兄弟间的亲疏会更分明。
二哥与谢家也将正式开启合作模式,和大哥擂台打得更为激烈。
但无论如何,他也要继续往前走,行自己的路。
宋曲生瞧宋广明看得红了眼,再往七弟看去,也是看得出神。
他心中有所想,摸摸头,小声问宋宴清:“七弟,你也想娶妻了?”
宋宴清小声跟他说:“六哥,我在洋州听到过一句诗,是一位戚兄写的,我说与你听。”
“封侯非我意,但愿海波平。”
“还有一句,匈奴不灭,何以家为?这句是一位霍兄之言,我至今言犹在耳。”
实诚的六哥听了这两句,极其不好意思地红了脸:“七弟见笑,是六哥狭隘了。我当有七弟此志……”
一旁的宋广明没太听清,好奇问:“兄长大婚,你们此时在谈何事?”
宋曲生:对啊!
此时在看兄长们大婚,他可不就想到亲事上去了么。
再一看,七弟已经转过了头,正视前方。
宋曲生知晓那两句话七弟大抵有糊弄他之意,可又何尝不是七弟在行之事。他这弟弟多是如此,常于戏言之中,道出赤子心志。
【叮!粉丝值+500!+200!】
【叮!恭喜宿主再次获得一位满粉丝值的超级粉。】
【TA可能是叱咤风云的大人物,可能是小有能力的强中手,更可能是平平无奇的普通人……】
海定军、洋州府百姓不算,这是除阿娘外,宋宴清的第二个超级粉。
宋宴清重新转回了头,望向正笑着看他的六哥。
宋曲生嘴拙,正恰好抬起手,拍了拍七弟的肩,还以为是因为拍肩这动作引得七弟看来呢,咧开嘴来,敦厚一笑。
宋宴清:我真该死啊!
忽悠老实人,良心痛是他应得的。
参观完婚礼,又是宋宴清该收拾收拾、再度出发之时。
五哥宋广明竟然在他离去前的短短几天搞定了新工作,领了工部类似于农事研发方面的清贫苦差。
跟宋曲生了解一番,知晓宋广明只是想做些事,宋宴清就没再多问,他安排好诸事,踏上归洋州之路。
马儿哒哒,潇洒地跑出十里亭,后方是许许多多的人。
京城人士大抵多年后都会谈起这场大婚的热闹,也会记得马上的少年将军。
第130章
官船即将进入洋州的时候,得见两州交界处的河面上飘荡着长如河带的船只。
其中有锦绣铺地的画舫、亦有挤得满满当当的载客船只、更有朴素到极度的一叶小舟,将河堵了一大半。
好大的阵仗。
吓得载着宋宴清等人的官船不敢再往前开,问过话,放出小船上前查看,方知不过是来迎人的。
此事推行靠的多是他在士子间的名声,纵也有很多人因着家中管束、不许来往,可还是有很多人颇为追捧他。有人带头,再以他在民间的名声,闹出如此大的动静也不稀奇。
宋宴清在船头谢过赶来的许多人,心想这大抵就是古代版的€€€€“接机”。
于是习惯性地在感激之外,宋宴清还委婉劝说了几句,不必如此大动干戈,心意他已受到。
有了这一出,整个洋州很快知晓他已归来。陶灿为此写了首诗,一时广为流传。
宋宴清读完了那首含蓄夸赞自己的诗,臭美了阵,就得操心招兵扩充和秘密玻璃制造厂的事。
光是商议计划,就耗费好些时日。
须得大致考虑周全,方才能推行他们的计划。
宋宴清回到洋州半个月后,新换上的洋州新知府终于走马上任。
去拜访时,受到一点惊讶。
知府夫人竟是虹芳,宋宴清瞪大眼看了好一会,方才敢认人。
面上惊色未收,宋宴清直接道:“虹芳姐姐,成亲竟也不与我说?!”
虹芳好笑道:“在京城时不告诉小殿下,那是因为当时我自己也不知道有这桩缘分。后来不告诉小殿下,便是为着此刻了。”
宋宴清:……
故意逗他小年轻有那么好玩吗?
宋宴清看向新任知府随月农:“随哥,我收回见着嫂子前那嫌弃你来得慢的话,你这可真够快的。”
上任前还把婚事办了,且就晚了他半个月,绝对是万事紧赶慢赶、十分努力的速度。
与虹芳的美貌不同,随月农很有宴海波宴相的气质。
他从前便是跟在宴相身后的实干党,因为过分沉迷事业,家中又无负担、管得松散,便没顾得上终身大事。
哪知道好运在后头,如今一跃成为“玻璃厂厂长”,还娶到一位既有见识又美貌的妻子。
随月农望向妻子:“虎威将军莫要笑话,某此时犹在梦中。”
宋宴清:“那可不行,你快醒醒!好些要事等着你随大人呢。”
宋宴清倒腾出一堆需要随月农去办的事,随月农认真听着,两人直接进入工作状态。
忙了一阵后,随月农后知后觉地发觉可能冷落了新婚妻子,却听到妻子开口,指出他与虎威将军思虑不当之处。
随后随月农悄然安静下来,又发觉他那美丽能干的妻子,好似并没有发现€€€€他被冷落了。
宋宴清把一摊子事交出去,临走前感慨道:“真好,有姐姐和姐夫在,我就不用两头顾了。”
虹芳笑吟吟的:“娘娘给了我个箬竹调|教出来的徒弟,会做好些京中风味的膳食,小殿下若是想念宫中的菜色,可常来家中。”
“好,待我嘴馋就来,回头姐姐、姐夫莫嫌我吃得多。”
“怎会怎会,殿下尽管来,知府的俸禄还是不少的。”随月农如此道。
送走宋宴清,虹芳笑着对她的新婚夫婿道:“你方才可是夸大了,虎威将军倘若放开了吃,你那点俸禄只怕真要被他吃光!”
随月农:“不会吧?我听闻虎威将军不甚讲究,不是那非要食用珍奇之物的奢靡之人。”
虹芳就与他讲了“宋八碗”的小故事。
随月农跟着她笑起来:“吾家颇有余资,应当是够吃的。”
“先前倒不知夫人与将军如此熟稔,好似姐弟一般。原本将军赏光称我一句哥,后来叫着叫着竟成了姐夫。”
“那是小殿下在告诉你,莫要欺我,否则就叫你见识见识小舅子拳头的厉害。”虹芳握拳给随月农看,又道,“殿下到底是殿下,当需敬重。”
“多谢夫人指点,不过你这拳还是收回去吧,它并没有任何机会。”
随月农用手包着将她拳头收回,转头忍不住想起即将要忙碌的正事,不知不觉便与虹芳议论起来。
有了这两工作狂的加入,只一月,玻璃厂的基建和试产工作完成,且已经可以小额度售出产品,能够看到盈利。
更后面的事不必宋宴清再操心,他招来的第一批兵已经入营半个月,还对下提供“培训班”,着实忙碌。
洋州当地情况不必多提,招兵工作进行得极为顺利。除仇恨之外,海定军能管吃饱,在虎威将军手下还能领足份额内的饷银,退伍后另有优待,对很多流失了田地、没有生计的百姓来说是份不错的工作。
由于当时报名人数过多,还可以优选一番,比起老兵,新兵的整体条件要更好一些。
是以这些新兵起初瞧着老兵,有的没见过的,还不太理解海定军为什么那么强,能够追着倭寇砍。
进了营,真正开始训练,这批新兵才知道一个成熟的海定军有多不“容易”。
不过有“制度”的大棒,和虎威将军安排好的思想安抚课,坚持下去即可。
新兵练得有些模样时,邻近州府又有人数不少的倭寇流窜的消息,更远处的沿海州府,情况更为严重。
宋宴清有意拉着新兵出门去练练,可惜没收到求助,不能贸然跨州行兵。
没想到倭寇如此怂。他暗中后悔:早知道早些谋算个更大的官职,至少行动更自由。
待得冬日风寒,倭寇渐歇,倭寇流窜的主要十几州,跨越几省的联合练兵的差事在朝中提出来,担子压在宋宴清的海定军身上。
宋宴清想要的更大的官职€€€€总督,虽然前头还要挂上“练兵”二字,但如他所愿般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