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江湖人齐聚滁州之前,望仙楼是文人雅士汇集之地,江湖人进了望仙楼也收敛了草莽习气。
用膳的时候,裴玉除了和陆如琢眉来眼去,便是在听江湖人士谈论。
武林大会还有三天便要举行,这几日的滁州简直沸水扬汤,热闹得不行。各门各派弟子,无门无派的散人,街头巷尾随处可见。
最吸引大家的话题便是猜测谁会是这次大会魁首。
“自然是神剑山庄谢庄主,谢庄主乃天下第一剑!”
“天下第一剑不代表天下第一,依我看,还是灵霄岛主。况且灵霄岛主的剑法也是当世绝顶,谁是天下第一剑还不一定呢。”
“你见过灵霄岛主的剑法?”一开始那人讥讽道。
“难道你见过谢庄主出剑?”对方反唇相讥。
“不要吵了。”有人出来打圆场道,“这位兄台,便是猜测也要符合常理,灵霄岛主已二十年未出江湖,会来参加武林大会?你不如说古大侠。”
“古大侠来了?”座上传来惊呼声。
裴玉听到一个陌生的名号,将视线转向陆如琢。陆如琢端着茶杯,没有喝,也没有像往日一样给她解答。
好在座上有人和她有一样的疑问。
“哪位古大侠?”
“自然是古靖宇古大侠,他是灵霄岛大小姐的丈夫,岛主的乘龙快婿。听闻魔教重出江湖,灵霄岛古大侠携妻儿赶赴武林大会,为中原武林出一份力。”
“今年大会规格也太大了,居然连灵霄岛都来人了,我等有幸一睹盛事。那看来魁首就在谢庄主和古大侠之间决出了?”
座上忽然变得有些安静。
他们都漏了一个人,也知道自己漏了一个人,却没有一个人主动开口。
落英宗虽不像魔教一样在关外,却也不在中原腹地,和中原武林隔着一层。而且祝无€€不像谢玄知那样“仁善”之名远播,我行我素,江湖人对她的行事作风颇有微词。在座又绝大部分是男子,自然更愿意谈论同为男子的谢庄主和灵霄岛主,乃至那位古大侠。而不是那位让他们所有人都难以望其项背的女子。
可祝无€€的武功地位,又是怎么都绕不过去的。
是以诡异地静下来。
“我怎么觉得今年魁首会是落英宗祝掌门。”窗边一个白衣少女手里摩挲着茶杯开口。
众人不约而同地看过去,讪讪地笑笑,附和了两句。
“是啊,还有祝掌门。”
“祝掌门闭关修炼,想必功力又大增了。”
“哈哈。”座上推杯换盏,竟然揭过了这个热火朝天的话题,“喝酒喝酒。”
裴玉气得啪一声放下杯子。
男人自诩大丈夫,都道女子小气,惯会往自个儿脸上贴金。这帮臭男人才是真的小肚鸡肠,为了不落面子都能个个当睁眼瞎。
“咦?哪里来的琴声?”座上忽然有人发问。
“甚么琴声?”对面的人放下酒杯,凝神去听,果然听见一阵优美的琴声。
“是谁在弹琴?”
那琴声像从邈然的群峰传来,又似情人在耳边呢喃,玉手纤纤,红烛暖帐,鸾凤颠倒。
座上男子无不血气上涌,脸色潮红异常。
裴玉倒没有那么多想法,她只是想起上回那个未竟的吻。在她退缩的那一刻,陆如琢睁开眼,主动向她吻了过来。她不大懂,陆如琢便带着她,慢慢地尝遍唇齿间的滋味。
她呼吸不由急促了起来,真气也跟着翻涌,在经脉中横冲直撞。
一只微凉的手覆在了她的手背之上,一丝真气渡了过来。
裴玉蓦地一震,醒了过来。
她再看座上诸人,无不面色痴痴,入了幻境。
裴玉难掩骇然。
是谁?竟有这样的功力,仅凭琴声让所有人同时致幻。
她忽然想起江湖上流传甚广的一句话。
“落英水上风,旦夕抱琴至。”
裴玉调转内力,看着视线已转向窗外的陆如琢,在越发激昂的琴声里愈发难以抵御,五内气血翻腾,艰难开口,“是……落英宗主到了吗?”
第037章
“是……落英宗主到了吗?”
“是。”陆如琢的声音带着久违的怀念。
她站起来,如马踏飞燕,足尖一点从窗口飞掠而出,流云般飘上了屋顶。
陆如琢清啸一声。
裴玉只觉灵台为之一清。
座上诸人也纷纷醒来,因思绪过深,或多或少受了内伤,不少人捂着胸口吐出血来。
偎依的红嘴白羽从枝头跌落,快落到地面时扑棱棱又飞起来。
雅间内。
祝葳蕤扶着面色苍白的诸葛珏,喜出望外道:“我娘来了!”
纵使诸葛珏一开始就被祝葳蕤提醒琴声致幻,运功抵御。但她功力与祝无€€相差甚远,若非陆如琢及时打断,再听得一时半刻,恐怕也会经脉受损。
祝葳蕤趴到栏杆处,跳起来大喊了一声:“娘!我在这里!”
“蕤儿。”
只见天边出现一道红衣身影,那人来得好快,第二个字还未说完,她已到了祝葳蕤面前,相继翩然落下四位抱琴侍女,恭顺站在她身后。
她约莫三十几岁,相貌美艳,红衣银镯,祝葳蕤的眉眼与她有五分相似。
“娘。”祝葳蕤一通撒娇完,拉着诸葛珏过来引见,道,“娘,这是诸葛姐姐,你以前见过的。”
“我知道,多谢你陪蕤儿玩。”
“祝掌门客气了。”
“蕤儿时常在我面前念叨你,你与她情同姐妹,唤一声祝姨即可。”
“娘~”祝葳蕤鼓着眼睛瞪她。
祝掌门笑道:“这是不能说的吗?来之前你没有叮嘱我,下次一定。”
祝葳蕤脸都红了,又气又羞。
诸葛珏含笑望了她一眼,对祝掌门施礼道:“是,祝姨。”
祝葳蕤拉着她娘的袖子晃了一会儿,忽然想起来,道:“娘,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是谁?”
“你去了就知道了。”
雅间的门被打开。
祝无€€被祝葳蕤领着朝一楼窗边走去,堂内诸人无不退避,鸦雀无声。
“娘,就是她们。”祝葳蕤指着窗边座位的一对女子。
祝无€€目露疑惑。
陆如琢站了起来,清澈的视线定定看着她的眼睛,却并未行礼。
“弟子陆绾,见过宗主。”
祝无€€喃喃道:“陆绾……陆……”
她眸心大震,不可抑制地上前一步,似乎想握住陆如琢的手,却在下一刻停在半空,指尖垂下。
祝无€€眼眶微红。
“你……”她竟喉咙哽咽,说不出话来。
陆如琢主动握住她的手,柔声道:“此地不宜久留,去别处说吧。”
“好,好。”祝无€€一时失态,很快恢复如常,她目光转向她身边的白衣少女,透露出些许揶揄,“是她?”
裴玉:“?”
陆如琢不自在地轻咳一声。
“走罢,待会再说。”
“等一下。”祝无€€从袖中取出一柄乌金匕首,递给裴玉,道,“裴姑娘,这是我特意为你准备的见面礼,没想到这么快就遇上了,请务必收下。”
陆如琢伸手便打掉她的手,把匕首塞了回去,低声警告:“少占我便宜。”
祝无€€哈哈笑了。
两人相携离开,裴玉跟在陆如琢身后,满头雾水,她们俩在打什么哑谜?
还有,她怎么知道自己叫什么?
长辈走前面,晚辈走后面,四名抱琴侍女居末,眉眼如霜雪。
直到她们离开许久,望仙楼的客人们才敢长出一口气,也很久没有人再说话。
祝无€€遣人在滁州租了一栋宅子,已经提前打扫过了,一行五人进了别院。
诸葛珏自我感觉是外人,所以借口有事告辞,祝葳蕤一把拉住她,戳穿她道:“你下午不是没事儿吗?”
诸葛珏神色微窘:“我……”
祝无€€开口道:“无妨,你们俩去玩吧。”
祝葳蕤拉着诸葛珏跑了,只留下三人。
裴玉想了想,道:“那晚辈也告辞了。师姐,我在外边等你。”
“你留下。”祝无€€道。
“不许走。”陆如琢和她同时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