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望仙楼的马车,车夫又叼了一根狗尾巴草,面前经过第一百七十二人,他等的人出来了。
裴玉手里提了一盒糕点。
“给你的,辛苦了。”
车夫先看了一眼陆如琢,确定她知晓此事,方伸手接过。
他可不像玄奇一般,缺心眼子。
正因他机灵,陆如琢才喜欢带着他出门,不似他的同僚们只能抱树的抱树,趴屋顶的趴屋顶,啧。
车夫收好糕点,待两位主子坐好以后,稳稳地驾车离开望仙楼。
……
晚膳过后,裴玉在院中一直练功到戌时六刻,一身汗进了净房沐浴。
陆如琢在院子里纳凉。
月色明朗,地上拉长的影子多了一条。
陆如琢斟了一杯茶,二指向旁边推了推。
“多谢主子。”婢女端起茶,一饮而尽。
婢女低声回禀:“奴婢去望仙楼打听过了,是有一人妄议主子,造谣生事,说你与楚庄主早有苟且,才让楚庄主在擂台相让。小姐一怒之下教训了他,还让玄拾割了他的舌头。”
陆如琢道:“好,我知道了。”
婢女的身影渐渐隐进暗处。
陆如琢忽然轻轻地哎了一声,婢女又走出来:“主子还有何吩咐?”
陆如琢似乎有些迟疑,然而还是缓缓地道出来:“以后,小姐的行踪不必再时时查明报我,若没有特别嘱咐,你只跟在我身边就好。”
婢女笑了笑,声音似乎都柔和许多。
“是。”
陆如琢耳根发热,这人又是跟着她许久的,贴心聪慧,等闲处罚不得。
女人摆了摆手,示意她退下。
婢女福身后退。
“等一下。”
陆如琢听了听耳旁的动静,裴玉还在沐浴,短时间不会出来。
“兰竹。”
婢女应是。
“你妹妹已是金科状元,位列翰林,她也数次写信请我放你归家,你为何还要留在这里?”
“主子教我武功,待我恩重如山。”兰竹深深一拜,抬头道,“至于我妹妹,她有她的路,我亦有我的路,只分选择,不分高低。”
“好一个只分选择不分高低。”
陆如琢站起来斟了两杯茶,亲自递给她一盏,道:“我敬你。”
兰竹接过茶盏,陆如琢端起另一盏。
“愿天下女子有朝一日,都能摆脱束缚,有选择的自由。”
第064章
裴玉只着里衣,青丝披洒,月下更显清致动人。
她目光扫过石桌上的两盏,抬眼打量安静的院落,道:“方才有人来过了?”
有人来过很正常,但是能让陆如琢对饮的人不多。
裴玉顿了顿,试着得寸进尺:“是谁?”
陆如琢却道:“你认识的,小时候还伺候过你。”
“兰竹姐姐?”
“嗯。”
陆如琢将脸一沉。
怎么叫她是姑姑?唤兰竹就是姐姐?她有那么老吗?
裴玉再心生七窍,也猜不到她在吃这种醋,闻言便接话道:“好久不见兰竹姐姐,她来汇报什么要紧事么?可是魔教的动向?”
“不是,是你今日在望仙楼的事。”
裴玉坐下来,指尖搭上去摩挲茶盏,垂眸不语。
陆如琢一直有人手盯她她是知道的,毕竟她是陆如琢的养女,身处风口浪尖,也是为了她的安全考量。只是保护她,和事无巨细报备她的行踪是两码事,如今瞧来却不怎么合适了。
裴玉正犹豫要不要开口,昨日已触怒陆如琢,冒犯良多,万一惹急了她……
她一番纠结都写在脸上,陆如琢实在看不过眼,主动道:“我已让她不必查明你的行踪报我。”
裴玉倏然抬头,眼神一亮。
陆如琢莞尔。
一时觉得她不像小猪,倒像立春家的贤姐儿养的狮子犬。
陆如琢按捺不住心痒,道:“过来。”
裴玉依言过去。
“脸凑过来。”
裴玉抬起脸,看着她,眼珠极亮。
陆如琢伸出双手,捧住女孩子的脸颊,光滑细腻,触之生温,上好的和田玉都不如。
陆如琢注视着裴玉。
裴玉忽然有些紧张,喉咙不由自主地动了动,慢慢闭上了眼睛。
之后……
脸上就传来揉捏的触感,不是一下两下,而是很多下。
陆如琢将裴玉脸揉得发红,才恋恋不舍地收回手。
裴玉:“……”
陆如琢舔了舔唇,似乎还想上手,又怕真的弄疼她,只好压下念头。
“……姑姑,我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裴玉道。
“但说无妨。”
“昨夜过后,你究竟将我当作了什么?是包子还是馒头?”
陆如琢哈哈笑了。
裴玉百思不得其解,陆如琢一副把她搓圆捏扁的样子,确实和从前不一样了,却也没有像她预料之中那样发展。
话本里的有情人都是花前月下你侬我侬,她们俩花前月下,一个是人一个捏人。
陆如琢笑了会儿,方托着腮,半正经半玩笑道:“我真正想做的,怕会吓到你。”
裴玉迷茫不解。
陆如琢伸手轻拍了拍她的脑袋,起身道:“我准备沐浴了,你自己想,想不出来也无妨,日后你自会知道。”
“姑姑。”
陆如琢背对她摆摆手,神态闲适,回房间拿寝衣。
只留下裴玉一个人对月思索。
什么事会吓到她?
窗前的三角梅镀上一层月光,陆如琢挥手灭了桌上的蜡烛,屋里只剩银白。
裴玉睡在床里,侧头看已经阖目的陆如琢。
“姑姑?”她小声问,“你睡着了么?”
陆如琢嗯了声。
裴玉盯着女人的薄唇,道:“我睡不着。”
“那就努力睡着,我不是教过你如何摒除杂念。”女人的声音淡淡的。
“是。”裴玉的语气透着难以察觉的委屈。
从前每晚陆如琢都会亲她的,怎么如今说开了,她却不亲自己了。
难不成就像话本里的痴情女子负心汉,得到了便不珍惜了。
€€€€我真正想做的,怕会吓到你。
裴玉一颗心跌到谷底。
她是不是打算不要自己了。
转念一想,陆如琢什么时候喜欢上的自己?为什么从不见端倪,到了滁州便穷追猛打?她为何会喜欢自己,论姿色、才干、武功,满京城挑出几个比她优秀的并不难。陆如琢要什么得不到,为什么偏偏要自己,是征服欲作祟,还是因为别的?
难不成是因为她娘?她长得和已故娘亲有几分相似,所以将自己当成替代品?正好她也长大了,天时地利人和。
裴玉明知是无端揣测,却忍不住思绪越飘越远。
枕边的女子气息越来越乱,若不是陆如琢知道她不懂,她还以为她趁自己睡着在对自己幻想。
胡乱的气息扰得她心神不宁,潜兽涌动。
陆如琢悄悄将薄被掀开一角,手脚伸出去散散热意。
“还不睡?”
女人微沉的声音送入裴玉的耳朵,让她徜徉的想法着陆,在光下化为泡影。
“明日有谢玄知的比试,我在向菩萨祈祷他输给柳掌门。”裴玉拙劣的借口连三岁小孩都能识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