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玉还在回味精彩的对决,没有参与讨论。
陆如琢悄悄凑过来,抬手覆住了她柔滑的手背。
裴玉“嗯?”了一声,偏头看向陆如琢的脸,神情明显在问“有事吗?”
陆如琢:“……”
没事就不能牵你手?
裴玉读懂了她的眼神,又环视一圈四周。
意思是:大庭广众,不合适,回去再让你牵。
陆如琢偏不。
这下连祝葳蕤也瞧见她俩眉来眼去,好奇道:“陆师姐,裴姐姐,你们俩干甚么呢?”
裴玉下意识将手抽出来,陆如琢干脆捉过她的手按在自己腿上,让她动弹不得。
祝葳蕤早知她俩心意相通,不当那烛台,咳了咳,便自觉转开眼去。
“师姐。”裴玉压着声音道,“这么多人看着呢。”
“看着又如何?我偏要让他们都知道,你是我的人。”陆如琢丝毫不将那些人放在眼里。
若是她在乎悠悠众口,当年就不会孤身入京,还当了恶名昭著的锦衣卫。
从前是她不能,如今好歹有了半个名分,她想如何便如何,管其他人怎么说。
裴玉在心里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她最担忧的便是这个,她只是稍一松口,陆如琢就恨不得人尽皆知,她若真的应下,陆如琢只怕要立即昭告天下。
江湖无人认识她们,裴玉纵她便纵着。一旦回京,以陆如琢恣意张扬的性格,不需他人眼线,便会闹得朝野皆知,引火烧身。即便她能忍,秘而不宣,也是纸包不住火,瞒得过三日,瞒不过一旬。
“你在想什么?”陆如琢眯起眼睛。
“想你。”裴玉心中藏着事,不假思索。
陆如琢一怔,喜上眉梢。
诸葛珏连忙伸手捂住祝葳蕤的耳朵,青天白日的,她们俩这是作甚呢?!
祝葳蕤茫然眨了眨双眼。
她方才好像听到了句什么,似乎是裴姐姐说的。她扭头想去看裴玉,却被诸葛珏牢牢地固定住脑袋。
诸葛珏道:“非礼勿听。”
祝葳蕤只见她浅红唇瓣一张一合,不知怎的,咽了一口口水。
裴玉失言,刚想和陆如琢解释,便见她眉梢眼角都染着动人的景致,遂默认下来。
裴玉想:原来她喜欢听自己说这些么?
***
唐岳牵起夫人的手,一同宣告今日赛程结束,明日由唐岳对阵谢玄知,胜者取得决赛名额,休整一日后,再与落英宗祝掌门在圣女峰决出本届武林盟主。
众人鱼贯而出,有序散场。
唐岳站在高阁之上,极目远眺。
山庄外乃是一片密林,松海如涛,鸟兽奔忙。
“夫君?”段冼墨打断唐岳的出神。
唐岳将目光收回来,隐隐不安道:“为夫总有一种预感,好像有什么不好的事要发生。”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你我从未做过伤天害理之事,只需问心无愧就好。”
“夫人总能解我烦忧。”唐岳展颜,旋即又道,“但是阿墨,我想将萼儿和椿儿送去外祖家。”
“有这么严重?”
“不知道。”唐岳再次望向庄外,那种山雨欲来的感觉愈发强烈,叹道,“早做打算罢。你我活了大半辈子,萼儿和椿儿的人生才刚开始。”
段冼墨默然一刻,道:“好。”
唐萼和唐椿姐弟俩还在睡梦中,便被迷迷糊糊地叫起来塞进角门的一辆不起眼的马车,里边行李一应俱全。
段冼墨道:“你们外祖来信,说外祖母突发急病,爹娘抽不开身,你们俩替爹娘去探望。”
两个少年人睡眼朦胧地应了。
唐椿心思深些,多问了一句:“外祖母得的什么病?我一个人去不行吗,让姊姊留在家里罢,路途遥远,姊姊的风寒刚好……”
段冼墨已做好这是最后一面的打算,强忍悲伤,哪里想得出什么病症。
唐萼抢白道:“我风寒早就好了,我和你一起去。娘,你放心好了,我们一定会照顾好外祖母的!”
唐椿便不说话了。
姐弟俩坐进去,放下车帘。
段冼墨的手攥住车辕不放,悲切地喊了一声:“萼儿、椿儿。”
里边异口同声地传来一声“娘”,车帘就要被再次撩起。
唐岳拉过妻子的手,对着车夫低喝了声:“走!”
车夫扬鞭,两匹马扬蹄奋起,冲了出去。
段冼墨红着眼睛,眼睁睁看着马车沿山路离开,看不见踪迹,回身扑倒在丈夫怀里,哽咽出声。
……
陆如琢一早起来便接到玄秣派人传回的消息€€€€
唐岳的一双儿女于昨日漏夜时分离庄。
陆如琢往宣纸上添了一笔墨,语气淡淡道:“唐庄主不愧是一庄之主,未见端倪,就已察觉到危险了。”
裴玉在旁边给她研磨,往她案前宣纸看了眼。
画的是一幅捕蝉图。
挥舞着镰刀的螳螂正盯着前方树上的蝉,殊不知天罗地网正在它们头顶织开。
“裴姐姐。”院子里祝葳蕤在唤。
裴玉放下墨条,向陆如琢知会后出了门。
今日是决赛前最后一场,谢玄知对唐岳,三个年轻人自然要去看,陆如琢已乏累为由在府里修身养性。
巳时刚过,三人便回来了,脸色都不怎么好看。
裴玉和诸葛珏还好,祝葳蕤简直怒形于色。
祝葳蕤拍着椅子扶手气道:“陆姨,你不知道,今天比试唐庄主的剑居然断了,险些身负重伤。那谢玄知也不知练得甚么功夫,竟然这么厉害。”
比起她的义愤填膺,陆如琢端起刚沏好的茶,淡道:“他本就厉害。”
否则她和祝无€€也不至于等到现在。
祝葳蕤道:“可是也太厉害了吧,唐庄主可是胜了宗掌门的,在他手下只撑了百招!这说明谢玄知武功高出他一倍不止,他该不会是练了邪功吧!上回不是说关外魔教传出一门殷岚所创的邪功,得此功法者无不功力大增。我娘都能从魔教手中截获,他谢玄知手里有一份也很正常啊!”
祝葳蕤仗着自己在家就口无遮拦胡说八道,但是陆如琢和裴玉都沉默了,还对视了一眼,这让她觉得自己似乎、好像、或许……说中了什么。
诸葛珏知道魔教,却不知道所谓功法。
“甚么邪功?”
祝葳蕤看向陆如琢,诸葛珏品行陆如琢看在眼里,便点了点头。
祝葳蕤就将她娘的话对诸葛珏又说了一遍。
“童子心头血?”诸葛珏何等聪敏,一念转过便明白了,拍案道,“魔教是故意将这份功法传出来,存心搅得江湖不宁!”
江湖宁不宁祝葳蕤管不了那么多,她只想印证自己的胡言乱语。
诸葛珏回去以后,关起房门,祝葳蕤问陆如琢。
“陆姨,谢玄知真的练了邪功?”
“嗯。”
“那我娘怎么办?!”
“你要相信她。”
祝葳蕤快哭出来。
“放心,有我在,不会让你娘出事的。”陆如琢揉了揉她的长发,温柔道。
“好,我去给我娘送饭了。”祝葳蕤抹了抹眼睛,退出房门。
陆如琢一扭头,发现裴玉正盯着她。
“怎么了?”
“没什么。”裴玉垂目看她落在身侧的手。
陆如琢转身在椅子里坐下,没注意她的眼神,问道:“集贤居那边还在盯着吗?”
裴玉道:“又到了一位姓龙的坛主,我让盯着的人离远了些,以免被察觉。”
陆如琢赞同地点头。
裴玉杵在那里,不动也不说话。
陆如琢纳闷道:“还有事?”
“没有,我去传膳。”
“去罢。”
***
两日后。
圣女峰,盟主之战。
落英宗祝无€€对阵神剑山庄谢玄知。
之所以不选在庄内,盖因盟主之战向来是最激烈的,擂台施展不开,也是为了围观众人的安全。
圣女峰在群山连绵的最高处,层峦叠嶂,竹海成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