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的也是。”陆如琢沉吟一刻,带着笑意道,“那我现在再看一遍。”显注复
她作势要掀被子,裴玉身上什么都没有,当即惊叫道:“姑姑不要!”
陆如琢眸色一深,想到一会儿就有人过来送朝食,强行将绮念压了下去,拿过一边散乱的衣物,温柔道:“骗你的,过来穿衣。”
裴玉钻出一个脑袋,脸红红的,透着几分怀疑。
“昨夜你也是这么说的。”
每次穿到一半就……
陆如琢咬着她的耳朵,嗓音微哑地说她忍不住。
裴玉爱她怜她,恨不得将这条命都全然献给她,哪有拒绝的道理。
忍不住就不要忍。
她主动拉下陆如琢的手腕。
今晨她睡前还听到祝爹在院子里打五禽戏的声音,她的五指正探进陆如琢如墨的青丝里,一下一下地梳动。
“我自己穿。”裴玉下半张脸仍然藏在被子里,道,“你转过去。”
陆如琢转身背对她,百无聊赖地坐着。
“好了吗?”
“就、就快好了。”
她语气不大对劲,陆如琢毫无负担地转过来看她。
裴玉没发现,低头看着自己手臂上的斑斑红点不知如何是好,陆如琢伸手牵起她的衣领,将春光掩去,半点不见愧疚,神情自若道:“过几天就消了。”
裴玉:“……”
她没说的是,别的地方更多。
弯腰穿靴的时候,陆如琢看向她的侧颈,终于心虚地别开了眼。
“今日,你便不要去寨子里了。”
“为什么?”
“不大……方便。”
“嗯?”
“我想让你留下来陪我。”陆如琢不算撒谎地找了个理由。
裴玉穿好靴子,直起身浅浅笑道:“好。”
她起身梳洗,陆如琢见她步履平稳,举止从容,未见不适,放下了心。
果然还是年轻好。
第084章
镇远侯府。
经过御医的悉心诊治,半个月后,镇远侯终于从连日昏沉中清醒了一些。
探病的帖子也由世子筛选,同意了几位大人的拜访。
其中就包括都督府的喻同知。
他与镇远侯实则交情一般,镇远侯刚烈直爽,他圆融世故,镇远侯向来看不上他的做派,平时也懒得理他。
此次喻同知是混入一块探病的武将之中的。
他的老部下建威将军坐在床沿,红着眼睛同镇远侯说话。
喻同知站在几步开外,瞧见榻上的镇远侯形容枯槁,好似一瞬间老了十岁。
昔日的镇远侯雄姿英发,有万夫不敌之勇,号“常胜将军”,如今英雄迟暮,也不过是个普通的垂死者。
几位将军走到偏厅,询问御医。
刘太医摇了摇头。
“侯爷半生征战沙场,新伤旧伤无数。那处箭伤本就伤在紧要处,当年也是极为凶险。此次郁结于心,病情突然发作,已伤及肺腑,臣……也回天乏术。”
“回天乏术是什么意思?!治不好侯爷我要你的命!”建威将军拎起他的领子,将刘太医整个人提了起来,双目猩红。
刘太医不卑不亢,道:“洪将军,你我同为臣子,断没有你处分我的道理。”
“你说什么?你信不信我€€€€”
喻同知连忙叫旁边的同僚拉开洪将军的手,他自己则代洪将军向刘太医赔不是。
刘太医整了整衣领,昂然道:“诸位将军若是信不过在下的医术,大可以另请高明!”言罢拂袖而去。
喻同知冲着他的背影喊了声:“刘太医!”
皇恩浩荡,刘太医已是宫中医术最好的几位御医之一,再请就要请院使来了,然而宫中陛下也病着,院使日夜守着,寸步不离。
镇远侯再重要,能重要得过陛下?
武将们基本都是镇远侯曾经的部下,来的时候心怀忐忑,走的时候凄风苦雨,一个个大男人都变成兔子眼睛。
喻同知回到自己的府邸,终于忍不住大笑出声。
他几乎要笑出眼泪。
陆如琢走了,镇远侯要死了,妖妇左膀右臂都断了,真是天助他也,天助殿下。
他若助殿下一举登基,到时什么都督,他都不放在眼里,说不定能封侯赐爵,官至极品。
夤夜,谦王府。
喻同知改扮行装,一身黑衣,单膝跪在楚漳面前。
“谦王殿下,时机已到,请殿下早做抉择!”
楚漳运笔的手很稳,那张与当今帝姬相似的脸蕴着淡淡的笑,仿佛不为所动。
“殿下!”喻同知急道,“你难道要白白放过这个机会?陛下驾崩,若等到公主继承皇位,将一切握在手里,我们再想要夺回来就难了!此次良机千载难逢,万万不能错过!”
“千载相逢的良机?”楚漳在宣纸上专注地挥毫,道,“依本王看,怎么像是一个陷阱?”
“殿下?”
楚漳停笔,纸上四个浓墨泼就的大字:请君入瓮。
怎么就那么巧?
陆如琢刚好离京,这么久都不回来,镇远侯刚好旧伤复发,陛下又刚好重病卧床,命不久矣,帝姬独木难支。
简直就像有人织好了一张天罗地网,等着他往里跳。
“下去罢。”楚漳摆手道,“本王自有打算。”
“殿下!”
楚漳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喻同知垂首应是,退步出去。
书房重新归于安静,内室的帘子被撩起来,走出来一位儒生打扮的幕僚。
楚漳搁笔,自书案后走出来,宽袖拢起,抬手作礼。
“荆先生。”
荆先生还礼,道:“殿下,依在下看,十有八.九是个圈套。”
楚漳颔首:“本王也是如此以为。”
“那殿下的意思是……”
“也有十之一二不是圈套,不是么?”楚漳笑道,“本王还有别的机会吗?”
荆先生默然。
高高在上的九五之尊,登上皇位的路哪一个不是鲜血与白骨铺就,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喻同知有一句话没有说错,如今确是千载难逢的良机,错过了就再也没有了。
成王败寇,是亘古不变的道理,他早有心理准备。
荆先生穷困潦倒时晕在去佛寺朝拜的二皇子马车前,此后便留在他身边当幕僚。不少大臣与他秘密往来,尤其是女帝前几年身子不好以后,那些势力暗中更活跃了。
去岁汲坚私自入京,就是受了光禄大夫的指示,暴露太早引得女帝震怒,连根拔起了不少。谦王,当时的二皇子也因此蒙受重创,实力不足一半。
但依荆先生所见,不论朝野如何变化,羽翼是否丰满,楚漳都不骄不躁,甚至不太放在心上。
荆先生身为幕僚,自然想建功立业,但同时楚漳也是他的救命恩人。
“殿下,您一定要得到这个皇位吗?”
“是,一定要。”楚漳微微笑着说,眼神里却没有对权势的狂热。
连喻同知的眼睛都比他有野心。
荆先生在心底叹了口气,长揖到底,道:“誓死追随殿下。”
楚漳道:“下去准备罢。”
“是,我去联络他们。”
荆先生打开书房门出去了。
楚漳回到书案后,取了一张雪白新纸,继续一笔一画地写字。
楚、涟。
楚、漳。
一字之差,云泥之别。
如果荆先生换个问题,问他想不想登上皇位,他或许不知道作何回答。
对于百姓而言,楚涟比他更适合这个皇位。
然而他至今也不明白,一母同胞的姐弟,为什么他的姐姐备受恩宠,出生就是储君;而自己体弱多病,离了药就会死,刚满十六就被封王建府,赶出皇宫。他的存在唯一的意义,就是作为姐姐继位的阻碍然后被清除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