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他便要往外走,章乔拉住他的裤子:“没事,已经搬进来了。”
白天章乔去花园,发现仙人掌有点发黄,不知道是不是一直晒太阳的缘故,于是让方姨帮忙搬进来,打算等有空问问花匠。
“日晒不得雨淋不得,还挺娇气。”章乔玩笑道,“光长刺不开花,愁人。”
秦翊衡不置一言,视线下移停在章乔指间夹着的烟上,眉心微微一蹙。
章乔注意到,解释说:“我没抽,就是闻个味儿。”
说着他将那根烟捏在指间搓了搓,又放在鼻子底下深深一嗅。
秦翊衡嗯一声,视线转到章乔受伤的脚上,淡淡道:“你现在身体不适合抽。”
“那身体好就能抽了?”章乔反问,“不是第一次见就让我别抽烟?”
“第二次。”
“哦对。”章乔反应过来,抱歉笑笑,“我记岔了,是第二次。”
章乔维持抱膝的动作坐在地毯上,秦翊衡站在旁边,中间相隔一米的距离,章乔不得不转过头,再稍稍仰起一些才能同他对视。
这个角度,客厅的那盏灯发出的光仿佛全部落进了章乔眼中,衬得他的眼睛异常明亮,秦翊衡心跳忽然加快,有些不敢直视。
他眼见章乔扬起嘴角笑了一下,问:“你又戴眼镜了?”
秦翊衡一愣:“刚才在看文件。”
章乔笑眯眯的样子同平常无二,声音也一贯轻快,与方才在黑暗中沉默静坐的判若两人。
他又转过头,盯着窗户看了几秒,忽然凑近往玻璃上哈口气,在凝出的白雾上一笔一划写道:“章、木、之。”
秦翊衡心里存了疑问,却不知道怎么开口。
章乔怔怔地看着这三个字,短暂的沉默后才继续往下说:“我出生在一个小县城的医院,医院管理不规范,二十多年前的记录已经找不到了,所以查不到她的名字,即便能查到,她当时可能也是用假名登记,但我没想到……”
停顿良久,章乔才又开口,声音带上一丝哽咽:“原来她姓章,叫章木之,原来她还是让我跟她姓了。”
“你的名字是她起的?”
“是。”章乔点了点头,并没有看秦翊衡,依旧面对窗外的急雨,“她从医院离开的时候在我的小被子里夹了一张纸条,上面什么也没写,只留了'章乔'这两个字。”
“那你……”
秦翊衡忽地禁声,章乔却明白他想问什么。
“当时妇产科的护士长也刚生完孩子,看我可怜就把我抱回了家。”
但章乔很早就发现护士长不是他亲生母亲,护士长也没有隐瞒,还在他离开前给了他那张照片。
秦翊衡不知该说什么,沉默地立在原地。或许他什么都不用说,章乔只是需要一个倾听的对象。
“章木之,章乔,章木之,章乔……”章乔反复念着这两个名字,忽然发现什么,猛地转头看向秦翊衡,“乔木?我和她名字连起来叫乔木!你说她给我起名叫章乔,是不是希望我像乔木一样茁壮成长?”
秦翊衡顺着说:“应该是。”
章乔被鼓舞,眼神瞬间变得明亮,不再面朝窗户,而是在地毯上挪了半圈,完全转向秦翊衡:“她是个医生?”
答应章乔后,秦翊衡立刻着人调查,二十多年前的老照片并不好查,他派出去的人一度没有消息,原以为大海捞针,没想到忽然峰回路转。
秦翊衡回忆看过的那些资料,章木之被评价为拯救无数生命的外科圣手,于是点点头:“对,她是个很有名的外科医生。”
“那就是做手术很厉害喽。”章乔表情透着兴奋,“你给我的资料上写她是心胸外科的医生。”
秦翊衡点头:“嗯,她原先是岚城大学医学院的副院长,后来被国外医院聘请去交流,目前不在国内,所以具体的地址我还要再查。”
“这个不着急。”章乔很轻地抿了下唇,“能找到人我已经很满足了。”
如果不是秦翊衡,他不知道还要花费多少功夫。
“这次真的谢谢你了。”
“不必谢。”秦翊衡说,“这是我当初答应你的条件,我说过一定会帮你找到人。”
章乔点着头笑:“所以你真的很厉害,说到做到。”
说完他又挪回窗边,撑着下巴继续看外头的雨。
秦翊衡目光落在他微微弓着的背影,忍不住问:“不是不喜欢下雨吗?”
章乔没答,反而平静地反问:“你知道我为什么不喜欢下雨吗?”
“为什么?”
“从很小的时候开始,每到下雨天我心脏就会很难受,跟人痛哭到极点导致肺部缺氧的感觉差不多,难受到喘不过气,非常痛苦。
护士长带我检查过,我没有任何问题,比起生理,这似乎更像是一种心理疾病。
后来我就猜,她离开那天或许就是个雨天,我预感她要走所以一直在哭,虽然没有记忆,但那种撕心裂肺的痛苦却刻进了我的身体里。”
章乔说着,伸手按在心脏的位置,轻轻呼出一口气,“所以每到雨天,我的身体都会以为又回到她离开我的那一天,这里就会疼。”
章乔语气十分平淡,可以说毫无起伏,秦翊衡却难以想象他手掌下的心脏到底有多痛。
方才写的“章木之”三个字已经融化成水珠,顺着玻璃流了下来。
章乔闭眼做了个深呼吸,环住膝盖,侧脸枕在上面,歪着头轻声说:“总之谢谢翊衡总了。”
在公司甚至回大宅,人人都称呼秦翊衡为翊衡总,秦翊衡从没觉得不妥,可当这个称呼此时此刻从章乔嘴里说出来,他却莫名觉得刺耳。
“别这么叫我了。”
“那怎么叫?”
“……叫名字。”
“行啊。”章乔嘴角牵出一丝笑又很快消失,显露出些许疲惫,“秦翊衡,我有点累,你让我靠一靠吧。”
垂在身侧的双手微微握紧,秦翊衡往前走一步,站到了章乔身旁。
章乔仰头又是一笑,慢慢倒过去,将头抵在了他的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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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章乔发烧了。
秦小满是第一个发现章乔发烧的人。章乔作息规律, 秦小满吃完早饭还不见他起床,以为他睡懒觉,悄咪咪地溜进章乔房间准备吓他一跳, 刚从床尾钻进被窝就被那滚烫的热度吓到,立刻去喊方姨。
这一病来势汹汹,方姨都纳闷, 章乔腿上的伤不是快好了吗,怎么忽然发烧了?晚上等秦翊衡回家跟他一说。
秦翊衡知道章乔这是心病, 问:“医生来看过了?”
“正好医生今天来给我量血压, 当时就上去看了, 烧到快40度,吓死我了。医生让输液,还给开了退烧药。”
“您血压多少?”秦翊衡首先问。
“高压150,低压90。”
秦翊衡记得方姨每次量血压的数据, 依旧偏高,他蹙了下眉,又问:“空腹血糖呢?”
“还跟上回差不多。”方姨支支吾吾, “我好着呢, 别说我了, 说小乔。”
秦翊衡无奈, 只得问:“他人呢, 现在怎么样?”
“他自己说退烧了。”方姨叹了口气,“我一进去他就让我出来,也不让小满靠近, 说怕把病气过给我们, 吃了晚饭就一直在睡觉。”
秦翊衡脱掉西装外套, 点头示意知道了。
在书房待到十点多, 秦翊衡照常下楼去看秦小满,路过章乔房间,看到门缝底下透出的光亮,脚步稍一停顿。
这一停时间有些久,等反应过来,他的手已经敲开了章乔的门。
章乔显然很惊讶,手还搭在门把上,一时忘记切换表情,几秒后才挂上笑脸:“有事?”
秦翊衡清清嗓子:“你发烧怎么样了?”
章乔一愣,猜到方姨跟秦翊衡说了,微微一笑:“好多了。”
如果不是他苍白的嘴唇以及过于沙哑的嗓音,秦翊衡可能就信了。
“量了吗,多少度,我看看。”
几句话直接堵住章乔的嘴。
见瞒不过去,他耸耸肩,无奈地说:“的确还有点发烧,但比上午好多了。”
“测了吗?没测了的话现在测。”
章乔发现秦翊衡专横起来也挺让人无可奈何,他房里就有耳温枪,拿起对准耳后一按€€€€
“37.4。”章乔读着数,抬头看秦翊衡,“真的好多了。”
秦翊衡不信,拿过来自己看一眼。章乔哭笑不得,他是做过什么事吗,怎么在秦翊衡眼里信誉度这么差。
“药吃了吗?”
“吃了。”
秦翊衡把耳温枪搁回床头柜,上头还放着药和水,药板上少了两粒药,他姑且相信章乔的话。
余光又一瞥,秦翊衡见柜子上还搁了几本书,书脊贴着市立图书馆的标签。
章乔顺着他目光看去,主动解释:“睡不着,想看书催眠。”
秦翊衡想起章乔休息日都会去图书馆,问:喜欢看书?”
“算不上喜欢,打发时间。”
秦翊衡点点头,一眼扫去,那几本书里有小说、人物传记,旁边还倒扣一本翻了一半的经济学。
“对经济学感兴趣?”
站得有些累,章乔在床沿坐下,一向都是他找话跟秦翊衡说,今天秦翊衡罕见地主动询问,他便打起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