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瘾 第3章

黑暗中,夏致已经看不到对方的口型,他甚至不知道周时裴对他说了话,睡在身边的人身上带着淡淡的沐浴露清香。

闻着这股香味,夏致也在不知不觉中,再次睡了过去。

周时裴的睡眠很浅,他的大脑十分警醒,所以当身侧传来动静时,他立刻就醒了。

那是意味不明的呜咽声,压抑在喉咙里的声音沉闷又痛苦,周时裴意识到是夏致在哭,说实话,被这样闹一晚上,任凭换个谁,心情都不会太好。

他打开床头的小台灯,转过身去看夏致,却发现对方是睡着的,并没有醒,只是眼泪已经把枕头打湿。

夏致的声音如同幼兽的呜鸣,听得人心里头难受极了,不知道是做了怎样的噩梦。

周时裴只好抬手,替他把眼泪擦掉,却被无意识的夏致一把抓住。

对方的手心冰凉,整个人在梦魇中痛苦的挣扎,在睁开眼的时候,胸口还在不断的喘息,身体不自觉的发着抖。

脆弱的生命,就和易碎品一样。

最后,周时裴把他轻轻拥入了怀中。

他一下一下拍着夏致的背,安抚着颤抖的身体,动作温柔,又令人无比安心。

夏致意识渐渐回来,冰凉的身体在温暖的怀抱中被捂热,噩梦降临时,被温柔驱散,刚刚回暖的手悄然的搂住了周时裴。

周时裴身体僵了一下,手下意识的抵在了夏致的肩上,想要把人推开,却又生生的忍住。

算了,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想要寻求温暖而已,他又何必把人推开。

第3章

夏致早上醒来时,房间里只有他一个人,一切如旧,没有温暖的怀抱,什么都没有。

他怀疑自己昨晚做了个荒诞的梦,梦到周时裴过来哄他睡觉,也许是这样的自我安慰起了效果,竟难得睡了个好觉。

单薄的身影从床上坐起来,梦境也好,自我安慰也罢,有效果就行,他已经很久没好好入睡过了。

夏致不知道自己这样还算不算正常,反正在别人眼里,他也不是个什么正常的人,夏致不在意他们的看法。

他轻轻掀开被子准备下床,手撑在床上时,却好像碰到了什么东西,十分柔软,他指尖下意识收拢,低头看过去。

€€€€那是一块深灰色的手帕。

上面还带着刺绣,绣工很漂亮,是一枝梅。

夏致把手帕从床上拿起来,拇指摩挲着上面的那一点红,暗色的手帕上,醒目的梅花格外与众不同。

现在还随身携带手帕的人已经很少了。

原来不是梦,昨天晚上,周时裴真的来过。

夏致不知道自己此刻的心情,但似乎有种陌生的情感侵入了大脑。

他洗漱完把手帕清洗干净,晾在了外面,阳台上还晾着另外一块手帕。

夏致目光看过去,是周时裴带他回来那天给他的,原本打算洗干净晾干后还回去的,但周时裴似乎真的很忙,在这儿待了两天,他都没看到人,也就把这事给忘了。

手帕早就干了,夏致抬手取下来,外面的阳光照进来,衬的他的脸越发白皙,细腻的肌肤没有半点瑕疵。

楼下别墅的园丁在浇花,无意间抬头,看到夏致的时候,都下意识的怔了一下,那真是一张很漂亮又惊艳的容颜,安安静静的,看起来十分柔顺,却又仿佛带着拒人千里外的气质,让人看到都恨不得把人私藏起来,像一件艺术品一样,只留在家里观赏。

也难怪先生会把他带回家。

夏致没注意到楼下有人在看他,小心翼翼把手帕仔细的叠好,回到房间后把它放在自己小小的收纳盒里,这才出去吃早餐。

但今天和往日却有些不太一样,许多人都在偷偷看他,夏致没感到多少不自在,管家王叔已经让人准备好了早餐。

他静静在餐厅里用餐,用完餐后,又同往日一样,起身准备回房间,但是这次,王叔却叫住了他。

夏致有些意外的停住脚步,看着对方,等他开口。

虽然这两天没谁苛带过夏致,大家对他也都挺好,但今天却格外的上心。

早上不少人都看到周时裴从夏致房间里出来,其他人暂且不说,但是王叔在周家很多年了,周时裴从父母那栋房子里搬出来后,他就跟着一起出来照顾。

这几年,周时裴带人回来住的次数几乎屈指可数,就更别提在给客人安排的房间里过夜了,这是以前从来没都没有发生过的事。

对周时裴的性取向问题,王叔很早就知道了,周时裴也从没有刻意隐瞒过。

只不过,自从接手周家以来,他就变得愈发清心寡欲起来,这些年没见身边有过人,性情也变得越来越沉静内敛,很少再见到过他发脾气。

处理起事情来,总是平静而温和,手段却干净利落。

王叔当然也为这样的周时裴感到欣慰,只不过有时候也会怀念当年那个还会把喜怒哀乐表现在脸上的少年。

周时裴像夏致那么大的时候,回家晚了,还会笑着喊王叔给他打掩护,别让父母知道,那样鲜活的模样,在周先生过世后,就再也没看到过了。

王叔收回思绪,看向夏致,虽然不确定对方和周时裴到底是什么关系,但他也是真心希望周时裴身边能有一个人,虽然夏致看起来年纪很小。

“夏少爷,少爷让我问问您,平时有没有什么喜好?或者有什么想要的都可以跟我说,我来置办。”王叔脸上的表情很温和。

夏致花了点时间才读懂王叔的意思,他迟疑的摇摇头,自己并不需要什么。

“您该出来走走的,总待在房间里容易闷,我让人带您在别墅四处逛逛可以吗?”王叔又问。

今天周时裴出门时特意嘱咐了,让别墅里的人多和夏致说说话。

夏致还是摇摇头,他看得出对方没什么恶意,可他并不太想和人交流,他只想回房间。

对他而言交流是件很困难的事,且不说本身他就不爱和人聊天,就现在没有助听器,他光是看人说话,读别人的意思都很废力气,这儿又没有会手语的人,无论从哪一方面看,他都只想安安静静的。

这两天下来,王叔对夏致这古怪的性子也已经习惯了,见状只能点头,没再说什么,侧身让夏致离开。

夏致准备上楼时,王叔看着对方的背影,突然试探性的叫了一声:“夏少爷。”

夏致没有反应,继续上楼,王叔反倒是蹙紧了眉头,看着夏致毫无所觉的模样,沉下了心,果然,他猜测的没有错。

这两天他就察觉到了,只是没太上心,现在看来,这小孩不仅是个哑巴,连听力都有问题。

周时裴今天回来的早,下午三点就到家了,他手里头拿着一个盒子,和一份资料,资料是关于夏致的。

今天上午去公司,他安排秘书叫人去查,下午时资料就到他手中了,不过他还来不及看,打算回房间再打开。

客厅里没有其他人,王叔给周时裴泡了杯茶,轻轻搁桌上。

周时裴抬眸,他端起茶杯,露出一个极淡的笑,示意道:“王叔,坐吧。”

王叔这才在周时裴的对面坐下来,周时裴下意识看了眼二楼,其实这个角度看不到什么,只能看到楼梯和栏杆而已。

他今天特意嘱咐过王叔,多关注一下夏致的。

“这两天夏致在这儿住的怎么样?”周时裴问。

王叔答道:“其他的都好,就是除了用餐时间,其余都待在房间里,今天我按您的意思问了他有没有什么想要的,又问他要不要带他转转,他都摇头,最后一个人回了房间。”

周时裴点头,他对这样的答案并不意外。

“少爷。”王叔犹豫了一会,看着周时裴。

周时裴正低头喝茶,却听王叔喊完一声后没了下文,他微微挑眉放下杯子,这才问:“怎么我们之间说话还吞吞吐吐了?”

王叔之所以犹豫,是在想夏致在周时裴心里的分量,如果真的很重要,那知道对方可能连听力都有问题,周时裴心里会不会难受。

“我发现……夏少爷的听力可能也有点问题。”王叔抬眸,说完后,就把这几天他的观察,以及今天的试探和周时裴说了一遍。

周时裴耐心的听完后也蹙了蹙眉头,说实话,夏致不会说话他是知道的,但关于他听不见这件事,是真的没听谁说过。

而且夏致和他交流的时候也挺正常,看不出哪里听不见的样子。

当然,周时裴也不会怀疑自己管家的观察,只是眼中有几分凝重。

要真是这样,他算给自己带回一个大麻烦了。

“我知道了,这件事我会去问他。”周时裴道。

王叔没再说什么,只点点头,然后起身离开。

周时裴把茶喝完才上楼,他没急着去找夏致,而是回书房把夏致的资料拆开看了一遍。

上面对夏致的调查很详细,这小孩并不是先天性哑巴,在六岁以前,他和普通小朋友一样,都在学校里头正常上学,之后才被父母转到特殊学校去的。

不过没待多久,就又被家里接走了,这十几年夏父夏母一直都在带他看各种医生。

周时裴看到这里,想起了昨晚夏致的哭声,说明对方声带并没有什么问题,如果夏致并不是先天性哑巴,那倒能说的过去了。

关于夏致资料信息,自然是越早期的越模糊,越近期的越详细。

周时裴也懒得仔细去看那些过去的信息,着重看了眼近半年的。

从夏家濒临破产开始看起,周时裴发现,夏家破产这事对夏致的影响并不大。

因为从资料上来看,直到车祸前夏致的生活都无任何变化。

周时裴猜测,夏家父母对孩子保护的很好,夏致大概什么都不知道,可能会感觉到父母突然变得忙碌,脸上忧虑变多,但对家里的具体情况,应该并不知情。

他一直往下看,目光在一个十分显眼的日期上停顿住。

5月12日。

夏致一家出车祸的日子,但资料显示在同一天,夏致父母给他预约了医生。

原因是夏致开口说话了。

周时裴蹙了蹙眉,心中却隐约有了个不好的猜测,如果是真的,那估计这件事会成为夏致一辈子的心理阴影。

再往下看,就是夏致被送进医院后的事了,夏家人帮着处理了夏致父母的后事。

夏致一个人在医院住了挺长一段时间,几乎被他们遗忘在了那里,是后面医院医院打电话通知家属才把人接出去。

周时裴看了一下,大致情况就是夏致完全不受家里亲戚的待见,他们对夏致父母的事倒是办的风风光光,但对这个侄儿外甥,显然并不待见。

这点对周时裴来说,倒不是很难理解,夏致家里破产,他们什么好处也没捞着不说,反而还多了个累赘,有几个人心里会乐意的。

而且夏致这种情况,又不是一个正常的普通人,搞不好就得养一辈子,搁谁谁愿意带回家。

所以夏致很快就成了一个所有人都恨不得弃之而后快的对象。

看上面这资料,最后这些亲戚商量着一起出钱,随便给夏致租了个短租房,等他一成年,就有亲戚开始不乐意继续出钱了。

有第一个就会有第二个,你不愿意,那我也不愿意,最后夏致只能自己收拾东西离开,消失了几天,看起来也没人在意他去了哪。

周时裴沉默了良久,一时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以前曾听人提起过,夏致父母在世时,对家中兄弟姊妹都颇为照顾,又是资助他们创业,又是安排工作,介绍人脉等等许多。

他们从不吝啬于为自己的家人亲人花钱,却不想两人走了后,唯一留下来的孩子,竟没一个人愿意照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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