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寻:“在我接受改造前的家人,我的妈妈,和妹妹。我前往曾经的家,以前的广泽地带,现在的泽地避难所,但她们已经没有了消息,因为泽地几次搬迁,曾经的邻居们也没有下落。接着我找到了2号‘法师’,也就是邢武。”
龙剑录:“他答应替你寻找家人,但是把你软禁了起来?”
飞寻说:“是的,就是这样,我在泽地避难所里住了两年,偶尔邢武会带我出门散散心,不过还是没有她们的消息。”
“你记得接受改造前的所有事?”遥光问。
飞寻:“对啊,记忆一直都在。”
谈话进行到这里便没有了后续,三人都各想各的,望着眼前的篝火。
平原上的风吹了起来,入夜后开始降温,已逐渐变得寒冷。
“睡觉吧。”龙剑录最后说道,“我给你俩铺个床,先对付一晚上。”
龙剑录进了岗哨里,动手收拾,从车上拿下毯子,简单地铺了张床,飞寻径直去睡下,遥光则倚靠矮墙坐着,拿起自己的吊坠,对着火光出神。
龙剑录以眼神示意:你不进去睡?
遥光指指龙剑录,又指里面,意思是:应该你去陪他。
龙剑录摆手,示意算了,在遥光身边坐了下来。
两人沉默片刻,龙剑录说:“我知道还有一个地方,可以让你找回沉睡前的所有记忆,也许包括了你的能力的来源。”
“哪里?”遥光睁大眼睛,看着龙剑录。
龙剑录端详他的面容,片刻后说:“世界之树,中控台,它的核心资料库里,有着所有沉睡过的人的过往资料。”
遥光点了点头,说:“我们本来也会去那里的,不是么?”
龙剑录说:“不,我原本打算,在找到祭司之后,就把你送到路山的身边,到河畔避难所去,听着,也许有别的办法……”
“我必须去。”遥光说,“你说得对,那里也许有着所有问题的答案,可是就算我到了‘树’的面前,我又要如何查阅这些资料呢?”
龙剑录:“中控区域是唯一留给人类操作的空间,树一直无法关闭那里,但这不重要,如果你相信我,我会尽可能地为你尝试连接,并传回资料给你,只是我不能保证那会是你想知道的一切……”
“你在说什么?”遥光道,“我怎么能让你自己去做这件事?”
龙剑录没有说话,遥光又说:“何况就算不因为记忆,我也……”
龙剑录突然侧头,看着遥光。
但遥光没有再说下去,他想说的是“就算不因为记忆,我也会陪你去”。
“你也什么?”龙剑录问。
“没什么。”遥光答道。
龙剑录笑了起来,抬起手想摸遥光的头,遥光却不乐意地避开。
“谢谢你。”龙剑录说,“这是我与祭司的使命,不是你的使命,你为我做了这么多,我非常感激你,我是认真的,遥光,听着……”
“我也是认真的。”遥光转头看着他,说道,“你这么说,我要生气了。”
数秒后,龙剑录说:“你留在河畔避难所,就这么决定了,别再说了。”
“我也是认真的。”遥光说,“你听不懂么?我在这个世界上只认识你,从醒来之后,一直与你在一起,你是我唯一的朋友,虽然相处时间很短,但我……我……我想不出我还能做什么。总之,你在研究所里找到了我,也许这就是我存在的意义,给最后还坚持着使命的人……一点时灵时不灵的指引吧,无论如何,我不能让你自己去面对。”
这是遥光醒来后的第七天,他已经明白了大多数事。
“谢谢。”龙剑录认真地说,“我很感动,遥光,你是唯一一个理解我的人。”
但龙剑录又说:“你会喜欢路山的,他是我很好的朋友,还有5号,说不定你会爱上5号呢?”
“这不一样!”遥光不耐烦了,觉得龙剑录有时简直是异于常人地固执,几乎是怒吼道,“你给我听着,龙剑录!”
“不要拿炉子打人!”龙剑录吓了一跳,阻止遥光。
“好。”龙剑录捋了下短发,似乎有点发愁,说,“我们不谈这件事了,睡吧。”
遥光血压飙高,好一会儿才平息下来。
龙剑录忽然又坏笑道:“你吃醋了,我猜得对吗?”
遥光盯着龙剑录:“你准备换一种方式来讨打吗?”
龙剑录:“你让我带着祭司先走,没想到我会回来救你,明显是吃醋。你觉得我有了祭司,就不会管你了吗?”
“那可是你心心念念的使命啊。”遥光虽然知道这不对,却仍然忍不住出言讥讽,谁让龙剑录先惹他的。
龙剑录居然一语不发,分开两腿,随手揪了几下面前地上的草,片刻后,他看了眼遥光。
那一刻,他的眼神带着令人沦陷的深情。
遥光在那一刻明显地心动了,他知道龙剑录没有说出口的话是什么€€€€他舍不得他。
他们在坍塌的废墟之中相遇,并一度将生命交给彼此。在龙剑录已经近乎放弃的时日里,自己带给了他希望的光,陪伴他渐渐拨开迷雾。
而龙剑录则在一路上忠实地保护着他,照顾着他,在这个崩坏的世界里,他再没有任何倚靠,他展现了强大与温柔,这两种属性彼此调和,出现在他的身上,显得如此自然。
在方才的那一刻,他们都产生了复杂的情感,遥光失去了所有的记忆,自然也包括爱情、亲情与友情,人与人之间的依恋关系化作印记,留在了他的潜意识深处,却无法用言语来说清。
龙剑录起身,进哨所内看了一眼,再出来时没有了风衣。
遥光已躺在地上闭着眼,龙剑录枕着自己手臂,望向星空,野营炉的火光渐暗淡下去。
“我是不是很固执?”龙剑录说。
“你是个坚持的人。”遥光也枕着手臂,侧躺着,说,“坚持的另一面是固执,挺好的。”
龙剑录:“如果我真的办到了,会怎么样?”
“办到什么?”遥光闭着眼,问道。
龙剑录:“把‘树’关机。”
遥光:“那你就拯救了整个世界。”
龙剑录:“我是说,然后呢?”
遥光:“然后?”
龙剑录:“也许就连造物主也没有想好之后的剧本吧?”
遥光:“世界就恢复原状啊,机械杀戮者全都停机了,大家从避难所里走出来,在阳光下过各自的日子。”
“守护者的职责也结束了。”龙剑录说,“到了那个时候,你想做什么?以前我一个人流浪时,就经常这样想。”
遥光睁开眼,背对龙剑录说:“你应该会想,找一个舒适的地方,与祭司度过一生吧?”
“确实这么想过。”龙剑录说,“你又在吃醋,对吧?”
“滚。”遥光说。
龙剑录一手伸过来,拍了拍遥光的肩膀,没有再说话。
遥光在漫天星光下睡着了。
他很不喜欢在野外睡觉,露宿时,人的警惕性始终无法完全放松,因为不知道附近会不会有潜在的危险,一夜过去后,疲惫感依旧得不到消除。
翌日清晨,遥光睡眼惺忪地起来,夜半也许因为寒冷,他抱住了龙剑录温暖的身躯,龙剑录则大方地把他搂在了怀里。
“还有两百多公里,”遥光说,“是不是得出发了?”
龙剑录昨天使用了太多能力,且得不到彻底的休息,现在依旧显得有点累。
“你解我衬衣扣子做什么?”龙剑录说,“半夜偷偷摸我的胸肌了?”
“你能不能正经点。”遥光说,“祭司呢?祭司!”
岗哨里,狭小的营房内空空如也,飞寻不见了,铺位上只有龙剑录的风衣。
两人飞快冲上车去,龙剑录穿上风衣,说:“他是自己跑的,昨天晚上没有敌人!”
遥光:“你为什么连个大活人都看不住?”
龙剑录:“这话你要问他!他为什么要跑?!我又没做什么!”
遥光百思不得其解,事实上龙剑录的警觉只有对袭击生效,从来不防自己人,何况他们根本没有想到祭司会逃跑……在荒野之中,擅自离开简直是找死,而且飞寻的身份还十分重要,落在机械兵团的手中只会落得被杀的下场。
“你的预言呢?”龙剑录问。
“我不知道,没有预言。”遥光说。
龙剑录发动车辆,分析了地形,紧接着驰出平原,朝一处树林的方向开去。
遥光:“你怎么知道他是往这个方向走的?”
龙剑录:“正常人都会跑进树林里,再从树林中穿出去,附近都是平原,容易被追踪。他应当是从哨所后窗翻出去逃跑的。”
“难怪昨天下午一直在睡觉,”遥光说,“那个时候就做好了跑路的准备吗?”
龙剑录找到了飞寻的痕迹,他顺着树林边缘绕过去,看见挂在了灌木上的布,紧接着一脚油门,将车开到最高速。
一旦有了方向,开着车追踪,找到人只是时间问题。
“我觉得你们最好还是认真谈谈。”遥光说。
“能谈什么?”龙剑录显然很暴躁,“该做的事,他心里最清楚。”
“如果他不想去呢?”遥光说。
龙剑录沉默,脸色铁青。
遥光:“不是每个人都像你这样愿意去完成自己的使命……”
越野车来了个急刹,遥光差点撞在挡风板上。
平原大路前,站着一个人,正是飞寻,飞寻正在气喘吁吁地越过草丛,往大路上走。
他发现了越野车,只得停了下来,知道自己被找到了,白浪费一晚上体力,放弃抵抗是最明智的。
“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朝我说?”龙剑录沉声道,“看来你对我意见很大啊!”
飞寻转过身,看着龙剑录。
遥光下了车,但没有过去,龙剑录停下脚步,在五米外与飞寻相对。
飞寻不吭声,只是防备地看着龙剑录。
“为什么?”龙剑录问,“给我一个理由。”
飞寻说:“你告诉我,接下来要我怎么样?”
龙剑录显然有着怒气:“你不是都清楚么?用得着问我?”
飞寻:“我要听你亲口说,说吧,骑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