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同那些薄透的翼,都好像凭空扇动起来,发出极为细微的振翅声。
当然,这只可能是付汀梨的错觉。
已经是凉瑟的秋,她们迎风而立,头发被吹得飘得很高。她靠在孔黎鸢衣料凉顺的肩,孔黎鸢微微靠住她的头。
好像这扇接近天边的窗,就是这段罗曼史既定的结尾。
“其实也没什么特殊的。”夜风旖旎而柔情地将孔黎鸢的声音吹散,
“只是没有人来过这里,但这里是我唯一有钥匙的地方。”
付汀梨牵起她被纱布包裹着的手掌心,将她无名指的戒指转了个圈。
充当回应。
于是孔黎鸢继续说,“而我正好也很想给你一片钥匙。”
付汀梨将那片薄薄的钥匙收了起来,手心紧贴着。
然后又想起一件事,
“给我了你下次是不是就不能一个人过来了?”
而孔黎鸢却淡淡地笑笑,手指和夜风同时抚过她的发,
“给你了我就不需要一个人。”
付汀梨自然已经说不出任何话,最近她总是因为孔黎鸢感到心口泛酸。
原来这就是爱,她们找了很多段路,才找寻到的爱。
最开始她是她的司机,后来又换她来当司机,最终她们来到这里。
哪怕外面世界马上要天崩地裂。她们上路之前,狗仔又释出一条关于顶流女星的新信息€€€€三字。
付汀梨此时此刻却已经什么都想不起来,她可以在这里心平气和地提起一件事,
“我们上次结婚的时候好像还没宣誓?”
可孔黎鸢对此也感到意外,“好像是。”
然后又朝她扬起一个不痛不痒的笑,“那要怎么办?”
“没关系。”付汀梨说,“我们是第一次结婚,不太熟练,神会原谅我们。”
“那要再结一次吗?”
“这不叫再结一次。”付汀梨很强硬地同孔黎鸢十指相扣。
然后迎着硕大的夜风,在只有她们两个的阁楼,义正词严地立下誓言,
“我这个人,一辈子是只会结一次婚的。”
“那这叫什么?”孔黎鸢大概是预知到她要做什么,已经笑出声来。
“这叫€€€€”付汀梨想找出一个合适的由头来,但这会她感觉自己已经快要飞起来。
于是只笑一下,紧接着,在扑到她们面前的风里,大喊一声,
“孔黎鸢!”
阁楼高旷,发出去的声音像是被风送出去,又送了回来,送到她面前,震得她们身后的翼都好似下一秒就要飞出去。
而孔黎鸢在她耳边笑,在风里的声音模糊又绵缠,“付汀梨,这叫什么?”
她听到她的笑,于是也笑。
然后没由来地,迎着风高亢地喊,“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
这就叫,孔黎鸢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
像加州的某个晚上,祝木子和祝曼达站在她们的车上高亢地大喊这一句话。
当时,她倚靠在孔黎鸢的肩上。
迷迷糊糊地睡过去,却还是觉得这两句话震耳欲聋。
二十岁的她尚未想过,二十五岁的她有一天也会做出这般横冲直撞的事。
而二十岁的时候,孔黎鸢站在她身旁。二十五岁的时候,孔黎鸢也仍站在她的身旁,真的同她缔结一场疯魔而天真的婚姻。
她喊这一句话,觉得痛快而漂亮。
她按了按她的后脑勺,轻轻地说,“哪有人的结婚誓言只有一句我爱你的?”
付汀梨语气里还有未散尽的松快劲儿,“那你要说什么?”
孔黎鸢捧住她的脸,望住她的眼神似乎是在思考,又似乎是在回忆。
只是就这样揽住她。
同她在快要倾倒下去的窗户面前,接一个深入心肺之间的吻。
可又哪有人的结婚誓言只是一个吻的?付汀梨在痛快而窒息的感觉里,有些胡乱地想要用这句话来反驳孔黎鸢。
而就在这个时候。
口腔里的气息缓慢褪去,女人温凉手指轻抚过她的发,一下一下。
她缓缓睁开眼。
看到有夜色在孔黎鸢眼尾游离,月光粼粼。这一刻孔黎鸢的睫毛垂下,很像一只生着迷离单翼的飞鸟。
让她产生一种她们即将并排陷落空气,彻底飞向自由国度的错觉。
呼吸间隙,她用鼻尖抵住她的鼻尖,
“小梨,你要保管好我的钥匙。”
她捧住她的脸,天地混沌,银色圈环化作巨大漩涡。而她笑,然后对她说,
“我爱你。”
已经不需要其他,想必这就是她们最真切的一句誓词。
死生契阔,只剩下我爱你。
-
之后,理所当然的。
卡其色风衣和孔雀蓝风衣被垫在地毯上,薄薄一层,有些凉。
却又被各自皮温所融解。
金色长发和黑色长发缠绕在一起,濡湿地铺在风衣上。
电影光影晦涩地淌到她们的发,她们细瘦的腰背,以及她们瑟缩在一起的骨骼。
付汀梨这时候才发现,自己原来对电影镜头颇有研究。
似乎一切都是在遇见孔黎鸢之后开始的。
她总是很经常地跳脱出自己的躯体,从上至下地凝视着她们两个人相拥的身影。
如果要让她选择其中最美的一处场所,她觉得自己肯定会选择这里。
无数张薄翼在孔黎鸢身后那面墙上悬挂着,任缥缈浓郁的光影淌过。
在孔黎鸢眼皮上淌出迷眩的色调。
而孔黎鸢捧住她的脸,轻轻地吻她,睫毛轻轻颤动,再没有比这更美的时候。
付汀梨盯着这些流动的光看了许久,掌心绕到女人背后,绕住那薄瑟的翼骨。
隔着薄薄一层皮肤,轻轻地按了按。
然后就听见孔黎鸢懒倦地笑一下,睫毛刮过那些迷幻的光。
“你在想什么?”
“其实人是有翼骨的。”付汀梨突如其来地提起。
“在这里?”
“对,类似于翅膀的形状。”
“那我能飞起来吗?”
孔黎鸢在这时候问她一个十分可爱的问题。
她不信孔黎鸢没有这样的常识。
换作其他人,付汀梨会说,飞不起来,这只是一块普通的骨头。
而对着孔黎鸢。
她先是因为这个问题笑出声,然后就开始没由来地思考“飞”这个行为的可能性,觉得好像人也可以短暂地做到。
于是她轻轻托住她,然后说,“普通人不可以,但你是阿鸢,就可以。”
“为什么可以?”
“阿鸢是鸟。”
“是鸟就能飞吗?”
“当然。”付汀梨点一下头,下巴抵住孔黎鸢的睫毛,天马行空地思考了一下脑中计划的可能性,然后义无反顾地说,
“我会让你飞一次的。”
听到她这样像是哄小孩的说法,孔黎鸢竟然只是笑一下,然后在她心肺之外发出一句,
“我相信你。”
连付汀梨自己都觉得意外。她笑出声,说,“连这种话都相信?孔黎鸢你真的会很容易被骗走。”
而孔黎鸢却又在这个时候给出回应,像一场她抗拒不了的蛊惑,
“因为你是小梨。”
这个女人又开始喊她小梨了。不过付汀梨也不是多讨厌小梨这个称呼。
有时候她甚至都觉得,阿鸢和小梨,这两个名字念出来绵密又自带情意。
很像是在上个世纪拥有疯魔爱情故事的一弋€€对亡命鸳鸯。
她将这个想法和孔黎鸢说了。今夜她们无论说什么,这片天地都足够宽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