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前这只雄虫,他没有办法恶语相向,更不会攻讦绑架。
即使这只雄虫让自己的好友被十年如一日的冷待,痛苦万分。
温格也曾怨过,怪过,但最终只有无奈。
感情毕竟是他们两个人之间的事,轮不到外人置喙。
而且温格看得通透,如果沈朔有什么,亚尔曼只会比他痛苦百倍。
如果真的为亚尔曼好,就应该一并尊重他喜欢的人,不要让他为难。
就如此时此刻。
温格的眼眸一如既往的温暖,也不含任何指责和逼迫的意味。
“请不要觉得负担,无论如何,我尊重您的决定。”
“您不必把后果想得太严重,雌虫们虽然无法自主蜕变,但引导信息素却并不具备独一性。”
“真到万不得已,我会尽量劝他接受其他雄虫的信息素的。”
沈朔注视着他,问道:“您确定蜕变之后,他便会恢复如初吗?”
“我很抱歉,阁下。”温格有些惭愧,“我并不能确定。”
“我翻阅了古籍,根据书上记载,使用过禁术的虫大多在当时就都死去了,几乎没有像亚尔曼这样过了这么长时间还能蹦能跳的。”
“那些侥幸活下来的雌虫,要么是禁术没有施展成功,要么就是自身血脉足够强悍,可以承受住反噬。”
“所以我思来想去,就只有二次蜕变这一条路可以试试。”
“对雌虫们来说,二次蜕变无异于是对生命的重塑。”
“我知道了。”
沈朔垂着眼,长长的睫羽掩去眸中神色,不知过了多久,温格才听到他说:“……好。”
这个“好”字,用的就很微妙。
也不知是答应帮亚尔曼度过蜕变期,还是说让亚尔曼接受其他虫的引导信息素的更好。
温格有点捉摸不透他的意思,不免愣了愣,正想说点什么,就听到一阵急促的破空声。
亚尔曼人未至声先闻:“沈朔,我回来啦!!”
沈朔设置的阻碍在亚尔曼面前形同虚设,连门带锁一并被小狗创飞出去。
亚尔曼风风火火的飞进来,一手抱着药罐,手肘挂着一个食盒:“你们聊什么呢?”
亚尔曼注意到飞出去的门,一脸疑惑地把东西放下去装门,一边装一边嘀咕:“怎么这么不结实……”
亚尔曼除了在面对沈朔的时候,其他大多时间都没什么耐心。
见一时半会儿修不好,就直接撂挑子不干了,毕竟还是沈朔更重要。
亚尔曼就又跑回雄虫面前:“吃药,沈朔。”
温格见状扶了扶额:“那么我就先回去了,沈朔阁下。”
“您后续有什么需要,请尽管找我。”
沈朔点头称好,让亚尔曼把操劳的大医师送了出去。
€€€€虽然小狗并不情愿。
走到门口,温格觉得距离够远了,站在这里的话,沈朔应该听不到他们说什么。
温格觉得自己还是得嘱咐两句,他刚才也看出来了,沈朔应该是答应帮亚尔曼度过蜕变期了。
但温格又想到沈朔本人对雌雄虫之间的事不大了解,正想嘱咐亚尔曼两句让他好好表现,然而话都没来得及说出口,就听好友说了一句“再见”。
然后火速搬来刚卸下的门板,把自己给堵在了房间外面。
“……”
温格的沉默震耳欲聋。
房间内,只想和沈朔过二虫世界的亚尔曼乐颠颠的把食盒打开,香味瞬间飘了出来。
“刚烤好的奶香面包,沈朔,你尝尝。”
亚尔曼拿起一个喂到沈朔嘴边,雄虫似乎不饿,没有要享用的意思,只静静看着自己。
“沈朔?”
“……”
沈朔看得出神,等反应过来,指尖已然落在少年耳边。
上一世,沈朔来到这个世界,却固执的给自己打造了一座围城。
闭目塞听,拒绝融入这个社会,是以哪怕在此生活了十年,对虫族的习性仍旧知之甚少。前世从未见过亚尔曼长大后的样子,直到自己死去,亚尔曼一直都是少年的模样。
他曾经也有过短暂的好奇,因为整个部落中,似乎只有亚尔曼这样一个异类。
自然也不知道,未能进行二次蜕变的雌虫永远长不大,也不知道身为王虫的他被限制了多少力量。
“亚尔曼,你想让我陪你度过蜕变期吗?”
啪叽€€€€
亚尔曼手一抖,白白胖胖的小面包掉在地上,滚了一身灰。
亚尔曼整个人像是被雷劈中了似的,傻掉了。
什、什么?
即使失去了记忆,属于雌虫的本能却还在,亚尔曼几乎脱口而出:“沈朔、你要帮我、二次蜕变吗?”
沈朔看到亚尔曼的尾巴蹦得笔直,鳞片都炸开了。
沈朔说:“或许吧。”
虫神在上。
他好像被幸运彩票砸中了。
亚尔曼晕晕乎乎的,脑子还没反应过来,身体抢先一步做出了反应,鼻尖有什么热热的东西流了下来。
亚尔曼混不在乎地抹了把脸:“沈、沈朔,不能反悔嗷!QAQ”
沈朔:“………”
第68章
“沈朔,不、不能反悔嗷€€€€!”
沈朔答应的事从不反悔,取来手帕擦干净亚尔曼脸上脏乎乎的血迹:“嗯。”
亚尔曼又兴奋又愉悦,给了雄虫一个大大的熊抱,毛茸茸的脑袋不住拱他的颈窝。
“沈朔,我好开心。”
“你不知道,不知道我等了多久……”
亚尔曼深深吸了一口气,努力把心里那头蠢蠢欲动的小鹿摁了回去,不知是不是因为美梦成真的时刻就在眼前,事到临头,他反而不着急了。
亚尔曼重新拿了一块儿小面包:“沈朔,你尝尝。”
沈朔不知在想什么,一时间没动。
亚尔曼就有点羞涩,眼神胡乱瞟:“那个……你也先别,别急嘛。”
殊不知自己的尾巴已然摇成了螺旋桨。
沈朔面无表情的取过少年身后的药罐:“不要想太多。”
亚尔曼:“QAQ”
换了药方的药比没回到部落之前吃的那些要苦上好几倍。
沈朔嘴里又苦又涩,亚尔曼却浑然不觉,黏黏糊糊地凑过来亲他。
“沈朔,你在家里等我,我待会出去一趟。”
正好沈朔也没有白日宣淫的爱好,非常爽快的同意了。
亚尔曼见状就有点委屈:“沈朔,你怎么不问我去干什么?”
沈朔从架子上取下一本书,懒洋洋的抬了抬眼睛:“去干什么。”
亚尔曼挺直胸膛:“布置我们的婚房呀。”
紧接着他又问:“沈朔,你喜欢什么花啊?”
沈朔:“……别做那些多余的事。”
沈朔想起从前刚和亚尔曼结为伴侣的时候,这家伙说要用鲜花装饰一下洞穴,结果把半个山头的花都薅秃了,一股脑全塞进小小的房间里,密密麻麻色彩斑斓,一进去跟灵堂似的。
亚尔曼在某些事上出乎意料的执着,沈朔的话丝毫没能打击到他,扑腾着飞走了。
亚尔曼这一去,快天黑了都还不见人影,也不知道去哪里野了。
沈朔合上书,取下盖在夜明珠上的罩子,明亮的光芒便驱散了黑暗。
沈朔忽然听到一阵歌声。
那声音断断续续的,古老而悠扬。
沈朔走到窗边。
他们所住的洞穴正对着部落的生活广场。
当年亚尔曼出事,桑塔部落遭到其他部落侵占,很多地方都遭到了毁坏,现在的广场是在旧址上重新修建的,虽然已经尽力还原了,但还是看得出些许不同。
最直观的就是最中央的坐落着一棵古树,那是原本生长在圣地的树,也因为圣地被焚毁,而转移到了这里。
此时,不知因何而聚的虫族们,正齐齐跪在圣树之下,吟诵着不知名的古老小调。
沈朔看不清他们的神色,却莫名觉得这副场景神圣而虔诚。
沈朔将窗户打开一道缝,失去了阻隔,歌声便清晰地飘到沈朔耳边。
就好像有一双手抚过心湖,让灵魂得到久违的宁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