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有了解释。
因为在这个部落中,他留给亚尔曼的只有冷漠。
亚尔曼拒绝过去的一切,其实也是在排斥从前那个冷漠的、不管他伤心难过,是死是活的自己。
沈朔垂下眼,目光落到两人交握的手上,他第一次真切的认识到自己的改变。
如果换作从前,他一定不会问亚尔曼为什么不开心,也不会管他是伤了还是痛了,只会任他在看不见的地方独自舔舐伤口。
那些记忆……
明明死而复生不过几个月,想起从前却恍若隔世一般。
可是那又怎么样。
即使他变了,不再无视亚尔曼,承认小狗是特别的,即使没有情感障碍症……沈朔还是沈朔。
而亚尔曼却不懂。
“我不可能变成你想要的样子,亚尔曼。”
沈朔抽回了那只被小狗紧握着的手,冷淡地起身:“明白吗。”
“我不、不是这个意思。”
亚尔曼不让他起来,紧紧抱住他:“不是。”
亚尔曼急坏了,他想告诉沈朔,不管是过去的沈朔还是现在的沈朔,他一样都喜欢,就算跟在雄虫后面跑一辈子也乐意。
亚尔曼只是害怕。
从前沈朔就不喜欢他。
等他恢复了,沈朔还会要他吗?
沈朔喜欢的是是不是现在这个傻兮兮的他。
等他想起来了,沈朔还会那么温柔的对他笑吗?
他是不是又要没有伴侣了?
亚尔曼很害怕,脑子也乱糟糟的,明明有那么多话想和雄虫说,可智力也没完全恢复,一紧张起来更是什么也说不出来,颠三倒四的摇着脑袋。
“不是这样的。”
亚尔曼只恨自己没有多长几张嘴,以至于连几句话都组织不好,最后憋得满脸是泪,看上去惨兮兮的:“你不、不要走,呜呜。”
沈朔没有挣扎,只是忽然觉得意兴阑珊,略带倦色的看了他一眼:“时间不早了,休息吧。”
第73章
“时间不早了,休息吧。”
沈朔语罢,不再看他,抬脚转身,往洗漱的地方走去。
亚尔曼的脑子嗡了一下,不知为何,一种没来由的恐慌袭卷了他。
如果,如果就这样什么也不说,让雄虫走了的话……沈朔就真的不会再要他了。
亚尔曼行动比脑子快,一瞬间攥住了他的手腕。
“沈朔,你别走。”亚尔曼觉得心脏好疼,疼的他快要死掉,明明记忆一片空白,回忆起曾经被抛弃时,不甘和绝望却那么清晰。
亚尔曼哽咽道:“我、我错了。”
沈朔看了他一眼:“我只是去洗漱。”
沈朔的模样和平时别无二致,可亚尔曼就是知道他生气了。
在失去伴侣的危机感倒逼之下,亚尔曼死机许久的语言系统恢复了几分灵光:“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喜欢,我喜欢的。”
“以前的,现在的,只要沈朔……我喜欢。”
“可是以前我,不好,沈朔不要。”
“现在这样,沈朔喜欢,不会不要我,呜呜。”
“我不想、恢复记忆,不想变回去……”
亚尔曼语无伦次,一番话说的颠三倒四,既不通顺也不清晰,还磕磕巴巴的。
但沈朔听明白了。
亚尔曼接受他的冷漠和温柔,可小狗心有顾忌。
害怕主人只喜欢他的热烈纯稚,排斥他的深沉霸道。
“我从来没有这样想过。”
沈朔的衣袖都湿了,在身上挂着亚尔曼的情况下,艰难的取了一方手帕。
他一点一点擦掉小狗的眼泪:“从前的你,现在的你……对我来说并没有分别。”
“在我眼里都是一样的。”
亚尔曼泪眼朦胧的:“可是以前,你不喜欢我。”
以亚尔曼现在的智商,显然不明白感情的建立是一个逐渐积累的过程。
足够多的量,才会在某个契机之下迎来质的飞跃。
小狗只知道沈朔从前对他爱搭不理,现在却会任由他亲亲抱抱。
亚尔曼脸上还挂着泪,神色却执拗:“从前和现在,怎么会一样?”
除去智商的影响,这本就是极度缺乏安全感的体现。
沈朔顺着他的话点头道:“是不一样。”
“呜。”亚尔曼眼里又蓄了一包泪。
于是有轻柔的吻落在他的脸侧:“以前的你,肯定不会像现在这样傻。”
唇一触即分,就像一片羽毛落在心间。
亚尔曼眼睛圆睁,不可思议一般攥住雄虫的手腕:“沈朔?”
他神色仍旧惊惶,却带着几分希冀:“你亲我了。”
“亚尔曼,我和温格他们也认识十年了。”
沈朔把被泪浸湿的手帕放进小狗手心,让他自己擦,然后说了一句毫不搭边的话:“认识他们的时间,和认识你的时间几乎一样长。”
亚尔曼一愣:“?”
为什么忽然提到温格他们?
沈朔接着说:“从前,你和他们一样,于我而言都是陌生虫。”
当一个人钻牛角尖的时候,越是反驳他,他越是犟,沈朔让亚尔曼自己想。
“一样的起点,为什么现在你与他们却不同?”
对啊,为什么?
为什么从前平等的漠视每一只虫,现在却学会了在意自己。
如果雄虫讨厌从前,只喜欢现在的一切,为什么只喜欢自己不喜欢别人?
可是别人都没有变傻,只有自己变傻了……难道沈朔就喜欢傻子?
不对不对,从前部落里也有傻子,沈朔也不喜欢……
亚尔曼本就糊涂的脑袋更乱了:“我不懂。”
沈朔闻言没有不耐,大抵是因为小狗的坦诚,他破天荒的流露出几分真实的心绪。
“我们从前在一起生活了很久,亚尔曼。”
沈朔注视着他,淡淡的说:“正因如此,所以我们现在才会在一起。”
种什么因,得什么果。
如果没有从前相伴的时光,现在的亚尔曼对他来说仍旧会是陌生虫。
亚尔曼十年如一日的坚持,在他心里种下了名为爱的种子。
所以在情感障碍症消失的那一刻,沈朔才会任由那些情愫在心里破土发芽,直到不可收拾。
“这和你以为的时间空间没有关系,明白了吗?”
亚尔曼显然不大懂前人栽树后人乘凉的道理,但他隐约觉得沈朔好像不会不要他了,吸了吸鼻子,犹豫着点头。
沈朔见他情绪稳定下来,便起身去洗漱。
等回来,见小狗仍然呆呆的坐着,拍了拍他的脑袋:“休息吧,明天还要审讯。”
亚尔曼爬起来,却没去洗漱室,而是伸手圈住了他。
“那、那沈朔,你答应我。”
最后鼓足勇气,期期艾艾的亲了亲他的耳朵:“以后无论发生什么,都永远和我在一起,好不好?”
亚尔曼语气闷闷的:“早上你和大祭司说话,我都听见了。”
“你说等完成了你想做的事就走,是不是就想等我好了就走?”
沈朔可算知道他为什么闹腾了,原来是在偷听,抬起眼睛看他,不答反问:“如果我说的是,你会如何?”
亚尔曼吸了吸鼻子,他又想哭了,嚷嚷:“我就跟着你,你别想甩掉我。”
沈朔:“所以我的想法重要吗?”
又不是他说要走小狗就答应,再说了,他并不是那个意思。
“当然重要。”
亚尔曼的安全感和脑子一并回来,语速也变得飞快。
“沈朔,你不能说着不会丢下我,却又不给我承诺。”
“这样是不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