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目光放空的看了很久。
那是他曾长大的地方。
或许是让他受了无数苦难的地方,但也是留下他所有喜怒哀乐的地方。
那里有他记恨的人,也有他久久不能放下的念想。
他所有的回忆都锁在那儿了,带他来这世上的人,和他亲手带到这个世上的人。
都已经消逝其中了。
他将眼底的忧伤再次掩盖在了眼睫之下,就像平时那样。
将真正的情绪都悉数替换成了玩世不恭。
“从今往后,我不再姓常了。”
只是暗十二。
他或许只是在告诉自已这句话,或许只是在心底告诉自已。
早就该将放下的放下。
总也放不下,就总也撇不开。
自已将永远都不会成为一个不被身份桎梏的人。
垂落的眼睫之下,他眸色平静。
看着手中攥着的恶鬼面具,面具獠牙恐怖渗人。
但也只不过是为了将自已真容护住的外壳而已。
这世上的美丑善恶,又有谁能分的清呢?
只不过是个摸爬在厄运与喜怒哀乐中的少年人,他略显孤寂的身影独自躲在别人看不到的高处。
衣衫随着拂过来的微风摆动着。
等待着夕阳西下,落日黄昏。
五皇子府显得一片祥和,太子府外也被铁骑军严加看守,除了日常采买并无功夫傍身的小厮。
任何人不准出府。
这个惩罚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毕竟是在皇城之内产生了冲突,大多数朝臣都认为陛下或许此次会重罚五皇子,收回一些权利或者辖地。
但却只是拘府半月。
可拘府半月并不是无足轻重。
半月不得进出,足够使得自已变成被动,许多事都会脱离掌控。
至少,二皇子和三皇子还是自由的,必然就会有动作。
必然就会从中作梗,将五皇子府和太子府其中的势力瓦解。
罚跪的人放走了,皇帝依然再次回到了天玑殿。
殿里依然还是有个黑衣武将随时听命。
“陛下,二殿下和三殿下那边,是否还需要小惩大诫。”
手执狼毫的皇帝挽着袖子,行云流水的在铺好的纸张上书写了个龙飞凤舞的大字。
“静”。
将毛笔搁置在架子上,才毫无所谓的回应。
“不必了,他们那点小聪明,朕还不放在眼里。”
桌面上的墨迹随着敞开的窗吹拂进来的风渐渐干涸,立在一旁候命的夙夜得心应手的将纸张抻离,后将移开的镇尺重新放回原位压好崭新的纸张。
默默退开桌边两步外,规规矩矩的沉默了一会儿,再次开口询问。
“陛下,此时城内传言您对五殿下过于偏向,是否……干预流言。”
此时的天子已经不想再继续书写,抬眸看向夙夜提在手中还未卷起的字帖。
“朕本来就偏颇,就让他们说。”
第163章 竹笋
夙夜垂首无声应下,心中蓦然发出句反问。
这明面上的偏颇,难道真的算是偏爱。
天子没什么情绪的话再次响起,将他一闪而逝的走神拉回。
“待拘府时日一过,你去探探那个暗卫的底细。”
“是。”
拘府思过听起来或许不是个重罚,只不过是暂时不得出而已,但这个消息已经即刻就传遍了街头巷尾。
无数有心之人都开始蠢蠢欲动,也只因为今日皇帝口谕才落。
都还在暂时观望。
与紧张氛围格格不入的便只有常府了,因着常府失火烧了几乎整整一夜,当时又整府之人都跑去了太子府救火。
导致小半个府都被烧毁。
还好在灶房与主院离的远,是单独的院子其中又没有什么必然相连的花草植被。
所以除了灶房和相邻的浣洗院子被烧毁,最起码的住处还是保留了。
这也是不幸中的万幸。
两日之内便聚集了许多工匠到了常府,是常大人雇来修缮屋子。
挺大动静引得街头的人都时不时好奇围观。
而常大人也因此过劳,两日都未出府。
人人都猜测是常府损失过大,常大人这是心痛至极,其实他只是被气的不轻。
此时正在主院满腔的愁绪,一想到自家逆子与五皇子府扯上了干系,他就犯头疼病。
小娘养的就是没个出息。
当初若不是那个逆子不服管教不辞而别,他又怎么会临时起意不得不用了妇人提议。
将庶女作为交换送进了吴府。
现在好了,麻烦缠身没完没了。
若不是还有太子府依附,怕是早被算计着降了官职,仕途更是一片渺茫。
储君可是自已最大的后台,他原本最初是想着将晚晴送进太子府!
太子殿下偏好美色,想来或许会给几分偏爱,自已也能得些重用,可就因为那个逆子不辞而别!
他就只好退而求其次,却没想到那丫头在当夜送过去不仅在吴府闹了个天翻地覆。
还自刎当场,将吴大人都吓得生了场大病。
导致现在吴府都对自已颇有微词。
本该结成党派的关系如今反倒仿似仇敌。
麻烦不断啊,麻烦不断啊。
那个逆子若是死了也便罢了,如今突然出现就成了五皇子府暗卫!
这若是叫太子殿下察觉,自已可真是活到头了!
他思来想去都觉得不踏实,如今太子府和五皇子府都被宫里铁骑把守,自已可得更加要在此时表表忠心。
念及此他将不停揉着太阳穴得手放下,起身朝着屋外走。
招过院里小厮吩咐。
“叫他们别忙这,叫那些工匠先去太子府!看看能不能请铁骑军通融通融,先将太子府后院修缮一番!”
而常府一群工匠到了太子府后墙处,毫无意外的被来回巡视的铁骑军拦阻。
“陛下有命,此间任何人不得靠近府邸!”
“抗命者,先斩后奏!”
铁骑军冷面寒霜毫不留情,身上的黑甲在日光晃照下散发着极具威压的雾色金属光泽。
寒凉彻底,使得还心存侥幸妄想通融的常大人如坠冰窟,生生把自已琢磨了几遍的好听话给咽了回去。
被震慑的不得不朝远处退开,张望了一会儿还是实在不敢犯险。
生怕不小心将命给搭进去。
眼看着常缚生带着人悻悻离去,隐匿在暗处的菊落悄无声息的退去。
待他返回三皇子府时,去五皇子府探听的兰情也是刚刚回府。
三殿下常年居住城外,修身养性。
这城中府邸可是有些时日没回来过了,两人去往主院时对视了一眼,却什么都没多说。
皇子寝殿门前摆着一张木桌,桌上有一盆植被。
三皇子就那么坐在桌边,盯着刚移栽过来的竹笋,桌边还搁置着一个药碗。
竹锋就默默立在身后,已经规矩观望了许久。
他不知为何殿下要将竹笋移栽到盆中,明明城外有一大片竹林。
就算能在盆中成活,那与长在郊外的青竹相比,这个方式只能得到一支得不到舒展的植被。
或许是殿下回城中居住还念着竹林,不太习惯。
兰情与菊落都沉默跪在石阶底下,等着主子询问。
本来专注盯着盆中看的三皇子果然抬眸朝着两人看了一眼,温和的说了声“起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