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下伸手攥了攥萧争的手腕,用萧争熟悉的温和语气轻轻劝慰。
“我们都是一家人。”
听暗七说这话萧争就笑出了声,心里的揪扯也松快了些,心觉确实。
成了暗卫失去一切或许是他们的不幸,但能遇到彼此,无数个日日夜夜相处相伴,互为各自的遮挡和依靠。
慢慢将没有血缘的人变成了今日真正的弟兄。
也是此生最大的幸运了。
在暗七转身离开前,萧争又伸手唤住了暗七,从腰封里掏出了准备好的两个小药瓶。
这一晃神他都差点忘了这事。
“哥这两瓶药你跟十一随身携带,千万别忘在屋里。”
前几日萧争去白先生处求防虫的药方时,白先生讲完那些药物作用就给了他一包药丸。
说是研究了二皇子府那日送过来的粉末,便大致琢磨着熬了一些汤药,最后制成了方便携带的小药丸。
这药粒子不能提前服下,也没有什么别的作用和妨害。
只是想着若是哪里真再遇上意外,将药带在身上临时服下,虽然并不知道到时候究竟能不能有用处,但至少还是有几分减缓脱力的效用。
原本的纸包容易被汗浸湿,所以萧争第二日就特地寻了几个小瓶子。
将那些药丸分着装在了小瓶子里,刚才他已经将其中一份给了暗十二。
这会儿也恰好让暗七也拿着。
能提前规避风险自然是好的,暗七将药瓶接下,脸上的笑意更显。
有了那么点欣慰似的。
好像就是,自已的弟弟心性越来越成熟,终于成了个能独当一面的大人。
萧争现在也不单单是在小事上细致,更是在这几日间随着自已想法思虑了无数次。
与暗七分开便抬步朝着一直都没踏足的东院方向而去。
行至院门口时随性朝着院外的树梢上瞥了一眼,也没跟盯着他笑的邪里邪气的暗十二打招呼。
步伐平缓,不疾不徐的朝着偏里院中央那间客房去了。
房间里紫雁已经大致恢复了心情平静,虽然方才感到有些难堪,不过她到底是个见过无数风浪的暗卫。
就太子后院的女人各种各样,多不胜数的姑娘都认为能为男人诞下子嗣是天大的事。
所以那婆子对自已说那些话,也不过是热心随口唠叨而已,算不得什么。
才刚缓和下自已的心态,紫雁就看向了自已手背,那道本来能显出明显沟壑的疤痕已经变得浅淡。
如同新生一般泛着淡淡的粉色,看起来真的很有治愈的可能。
她下意识取过那个翠绿色的药瓶,攥在手里心事重重,眼眸里是掩饰不住的惆怅。
太想将身上的疤痕去掉了,她真的太想了。
那些对于女子来说丑陋不堪的疤痕,也犹如是鞭打在她心头的记号,如若此生不能除去。
就是永远也解不开的心结。
连她自已都嫌弃,更别说太子殿下。
可她拧开药瓶便看见里面已经寥寥无几的膏体,余下这些就连将她耳际和手背上的痕迹都无法祛除完全。
她实在舍不得再用了。
房门突然被轻轻敲响,即使轻微的动静都将紫雁吓了一跳,手里的药瓶脱手就掉落在了桌上。
第351章 萧公子
翡色通透的小药瓶掉落在桌面,发出磕碰“咚”的一声。
这响动就像是砸在了紫雁的心头。
让她整个人惊的慌忙一把捡起来放至眼前观看,生怕会因为这一时的疏忽。
将那看起来不似凡物的药瓶磕出了碎裂的痕迹。
即便里面的药膏已经所剩无几,就算药瓶碎了也完全不会撒出来浪费掉,但她就是连抹净半数的一个空瓶都想好好留存着。
视若珍宝般轻轻护在手里,看着那价值不菲的瓶身依旧平滑无恙。
毫无痕迹通透到被顺着窗缝溜进来的日光一照,落到指节如湖泊般粼粼醉人的翠意。
好看,金贵,让她觉得高贵到遥不可及。
屋里的磕碰的动静仿似也引起了门外的人注意,敲门声消了好半晌,才在紫雁再没发出什么声音时。
再次敲响。
将手中的药瓶搁置到角落,紫雁才赶紧起身。
她本以为还是管家或者其余下人来询问什么,所以也没做他想。
但等将房门拉开,门外光线自门槛涌进屋内的当刻,她抬眸就对上了一张清秀的少年脸庞。
清淡的剑眉没有那么明显的棱角,明明也是深如浓墨,眉梢也带着习武之人的凛色。
但衬上璞玉般莹润的肤色,和灼如星华的一双眼睛。
反而透出了股子沁人肺腑的柔和。
与对面人怔怔对视许久,紫雁的眼中沉浮着意料之外的讶然,就那么看着眼前这略有熟悉的眉目反应了好一阵。
才在清秀少年眼角微弯,朝她显出了柔和的笑意时猛然惊醒。
差点就忍不住想朝后退一步。
但她也仅仅的几不可察的挪动了几分脚尖,便目不转睛继续与对方坦然对视。
这张脸,她记得。
即便当时萧争已经昏迷不醒,满身满脸都混杂着污浊血迹,但这柔和秀丽的眉目。
还有朝她微微牵起了些许,叫女子都黯然失色的泛着嫣然的唇角,都无法让人忽略忘记。
眼前这个人,就是他。
虽然已经极力掩饰,但萧争早已对紫雁身份知情,所以也轻易能将对方的异样反应捕捉预料到。
那他也只当没发现,见紫雁半晌都没开口,便直接道明了来意。
“恕我唐突。”
少年人的声线清冽,有着介于年长与稚气之间的温柔干净。
说话间萧争还有意后退了小半步,将门槛外的距离又让出了一些,给里面半晌无言的人留了些许的戒备距离。
凭空就让紫雁有了种莫名的安心妥帖。
身在五皇子府,她自当满心戒备小心翼翼,当下这没来由的反常感受让她只生出了更多的忐忑。
只能盯着对方身上前几日才见过的暗卫服,沉默听着萧争继续说话。
“前两日显得繁忙,没能顾得上安排,今日才得了空过来。”
萧争也并没在意对面女子许久都不答话,只当并未觉得此番默不作声显得无礼,兀自笑意浅浅温声解释。
“府里或许不抵家中自由,想来乍然换了地方,也极可能会食不味,夜难休。”
“没有即刻便安排也是想能在府中休憩几日,若可尽快习惯,也才能有心力照看他人。”
寥寥两句也只浅显的带出了即将要做的事,话语言词间更多的还透露着真挚的关怀。
让紫雁一时竟然有些无措。
明明此时她要找的人就已经站在了眼前,只要借机假意熟络上几句言语,或许就能常有机会见到他。
只要熟悉了,再寻机会将人引至府外,那紫雁的任务就算是完成了。
可听着对方谦和温润的语气,迎着本不该是一个暗卫眼里能有的柔和善意。
使她平白就浮起了阵阵懵然和心慌。
这慌乱来的突然,即刻没有叫她意会过来是因何缘故,只能尽力将心里的无措压下,脸上没什么多余的神色。
堪堪还能显出没什么异样。
并且遵循自已本来目的,没有过多犹豫的朝着萧争攀谈。
启唇声量却有些瑟缩,显得有些内向似的。
“你……”
“你身上的衣衫,与那日戴着面具选人的那个,一模一样……”
照常来说,若是一个下人明知那恶鬼面遮住了脸,摆明了目的就是想叫人猜不出身份容貌。
此刻问出了这个明显是让人避讳的问题,或许会惹了眼前人不快。
但紫雁方才也是一时心慌,加上根本没想到人会突然出现在自已眼前。
慌乱之下并没有寻出合适的话茬,只是焦急之下胡乱出口了这么一句。
脱口而出她只剩了懊恼,自已什么时候变得如此笨拙,竟然将这么好的机会给错过。
她暗自叫悔中,没想到对面那少年不仅没有生气,反而十分坦率的笑了一声,直接就给承认了。
“没错,选人的那个就是我。”
无比直白的答案让紫雁再次下意识产生了错愕,满眼茫然的看向了对方。
就眼睁睁的看着面前这个暗卫不仅嬉皮笑脸的应了,还毫不避讳的补充道。
“我姓萧。”
从方才打开这房门,与萧争面对面开始,紫雁已经不知自已是层出不穷出现了几次惊诧错愕。
仿似这人只要开口说出的每句话。
都会突然戳在人意料之外的点上,根本就不遵循常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