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圜过来的结果让紫雁立刻意识到自已刚才差点犯了错,若是没有及时管住自已的脚步。
此时恐怕已经将自已会武功暴露个彻彻底底,当下清晰感觉自已后背上渗出了一层薄汗。
无声将喉头的紧张吞咽下去,不发一语的静静看着几步外的两人。
即便萧争及时接住了孩子,但下意识里的害怕还是让卿欢在落地前抓挠了一把,将手指矬破了点皮。
惊吓中反应过来小孩儿就感觉到了疼,赶紧将自已的手指头举了起来。
瞧着上头沾染的泥土还有渗出的血迹,立马就想哭。
眼圈迅速泛红泪水即刻就要夺眶而出,却在萧争攥着她的手显出担忧神情时,不知突然想到了什么。
硬生生把要溢出来的眼泪往回憋了憋。
在紫雁疑惑的注视下,小姑娘红着眼圈咧开了不大开心的笑容,故作轻松的对萧争说。
“哥哥,一点都不疼。”
见萧争抬眸看向自已,卿欢又怕他不信似的保证了一遍,抬起另一只小手伸出了一根手指头在两人面前。
“就破了那么一点点,卿欢以前常摔跟头,早都不怕了,根本不疼。”
说完了,没忍住撇了撇嘴角,用湿漉漉的眼睛看着萧争,怕眼泪不小心掉出来还使劲儿把眼睛瞪的老大。
瞪的更红了,压根就藏不住委屈。
这小姑娘真的很听话,紫雁想,就像先前管家口中说的那样,乖巧,听话。
懂事到明明只才有五六岁,却已经能半猜出大人的想法。
用并不算精明的小心思想着避免让别人担忧自已,却又因为还是个稚嫩的孩童没办法将脸上的情绪藏住。
而小姑娘对面那个也并不年长的黑衫公子,本不应该擅长哄小孩的暗卫,就半蹲在跟前神情没有半点虚假。
就好似面对的就是一个大人般,并没有去戳穿小孩的天真。
而是伸过手去攥住了小姑娘受伤的手指,小心蜷着指节没有用太大力道,就轻轻牵着。
大手握着小手,十分信任的点了头。
“我就知道卿欢最坚强,不像别的小孩,肯定要哭了。”
这话一说出口,果不其然让卿欢脸上的委屈消散了大半,仿佛就真的像萧争口中的那般,是坚强的,不爱哭的。
萧争就柔和弯起唇角,继续讲着本没有必要跟一个年幼孩子提及的道理。
“不过虽然是个小小的伤口,还是要清洗干净,包裹上能长的更快。”
破皮的伤口再沾水是有点疼的,尤其是对于一个孩童来说,但意料之外的紫雁再次没有在这小姑娘脸上看见丝毫胆怯的神色。
反而像是想起了什么约定似的,连连点头乐的可高兴,将最后的一丝难过都没有了。
“我知道!九哥哥我知道!伤口脏了有沙砾是总也不能长好的,要洗一洗,小灰毛都洗过。”
紫雁自然不知道卿欢嘴里说的“小灰毛”其实是只野兔子,只就那么看着萧争牵着小孩儿到井边打了盆水。
卿欢真就半声不吭,异常乖巧的让萧争仔细替自已清洗干净。
就算她看起来真的有点怕疼,那个嘴角又在往下撇了,但也还是在萧争跟她说话时又翘了上去。
在这个并不算大,平平无奇的小院里。
这个景象突然就有了种,让人岁月静好的感受。
帮着小姑娘把手洗干净,萧争在身上寻找了一番,半天都没在身上摸出什么多余的东西,这才想起来自已今日本就不打算戴面具。
更没有随身带着遮面黑巾。
再说就算是带了,那黑不溜秋没半点光彩的料子,捆在他攥着的这稚嫩的小手指头上。
估计也怎么都让人看不下去。
他在小孩儿茫然好奇的注视下,略微低了低眉梢有点无奈,打算唤旁边的下人去找干净的绑带。
才将半蹲着的膝盖直起,眼前就递过来了一块颜色朴素的手帕。
就像不阴郁,也晴朗的不晃眼的天空颜色。
捏着手帕的指尖皓然纤细,乍一看就让人猜想这是个如花似玉的姑娘,只是伸过来的手背腕间附着一条叫人无法忽视的浅淡疤痕。
打破了一些过于虚无的幻想,添了属于凡尘的真实。
“是干净的。”
紫雁柔和的声量带着试探,仿佛是生怕对方会嫌弃自已手里的东西,在萧争怔愣走神的空隙里仿佛又有了点后悔。
随着退却的意识想缩回去,被萧争反应过来抬手接过,相当自然的答谢了好意。
“果然还得是姐姐,我身上是不大能带这帕子啊手绢的。”
说完把折叠整齐的帕子捻开,触在指腹的并不是寻常小姐喜爱的轻盈纱料,而是柔软吸水的棉布。
萧争的思绪都落在这近似百姓才会备着的棉帕子上,伸着手指等待的卿欢却一眼就捕捉到了方帕子一角绣着个白白的小兔子。
就像她的小雪花一样会眯眼的。
即刻就传来了欣喜的笑声,扯着手帕一角仔细瞅,让萧争都差点没薅住撒了手。
看罢那细致的刺绣,卿欢歪着头又抬头朝紫雁看,瞅着眼前不大爱说话的姑娘故技重施,用软萌萌的语气亲昵道。
“你是几姐姐呀?”
这干脆笃定的语气,这无比耳熟的问题。
让悄然跟随萧争两人的暗十二默默匀了口气,显得无语至极。
第354章 傻小孩儿
暗十二就是莫名其妙有了点别扭气。
那小丫头昨个仰着小脑瓜问自已是几哥哥时,暗十二还在心里夸赞这孩子可真机灵,可爱又讨喜。
这会儿听着别无二致的询问方式,心里立马就把小孩的称呼从“聪明妹妹”变成了“小傻闺女儿”。
瞧瞧,跟阿九似的笨蛋,半点心眼都不长还跟人叫姐姐呢。
还几姐姐。
准把这女的当成跟自已几个一样的身份了。
就以为见到了七哥哥九哥哥,十一哥哥十二哥哥,自作聪明的认为这女人保不准就是十三,十四,十五。
“笨小孩儿。”
其实卿欢只不过才五六岁,能像这般聪明伶俐在同龄孩童中已经显得十分出挑了,但暗十二听着小孩儿不见外的叫别人姐姐。
心里就是觉得不大痛快似的,随口就又蹦了句傻小孩儿。
说完了就朝萧争翻了个白眼。
也不知道在气愤卿欢跟别人叫姐姐,还是在赌气萧争跟别人叫姐姐。
俩都气人。
见卿欢攥着手帕不撒,明显是喜欢这块帕子,萧争最后就直接松手由着她去了,但还是尽责的顺口嘱咐教育了一番。
“这是遣月姐姐,往后遣月姐姐会照顾你。”
“手绢是遣月姐姐给的,借给我们裹你的小伤口,等伤口不碍事了,手绢还是要还给别人。”
一番教育听得卿欢满眼茫然,好像懂了似的自已就把自已的手指头包裹上。
手绢太大她也不会折,包了个不伦不类有点难看的样子。
最后特意把那个刺绣的白兔留在了边没裹起来,悄摸摸十分喜爱的偷着碰了碰。
转而对旁边的紫雁笑的很听话。
“姐姐,我明天就还给你了。”
又是这样乖巧,自始至终都没有往常孩子的任性耍赖,甚至都没有试着去索要那看起来并没多少价值的帕子。
这样的一个孩子,总能叫受过苦痛的人涌起更多的心疼。
“没关系,可以送给你。”
紫雁并不觉得萧争跟小孩说的那些话无关痛痒,反而觉得能在小事上都教诲的那样细致,可以看出这个人是真挚到没有丝毫搪塞。
而她跟卿欢说的话也没夹带多余的情绪,只能尽量将自已平淡的声量中藏匿更多的柔和。
听到她想帕子送给自已,卿欢眼藏不住脸上的雀跃,高兴劲儿都已经从眼里溢出来。
但也还是小心谢绝了一遍。
“给了我,遣月姐姐都没有啦,还是姐姐你留着吧。”
这世上若是还有什么能将一个已经心无波澜,没有温度的暗卫坚硬的外壳敲碎。
那一定唯有不谙世事的孩子。
不夹杂复杂心事的澄澈眼神,还有未被现实鞭挞过的稚嫩童音,说着让她无法不心软的话。
一而再,最后已经失了温度的心头柔软的一塌糊涂。
她忽然就不想再强装出一副冷淡的样子。
就想像这些时日无数次假象的那样,只当自已是个普通百姓。
就当作是一个没有身份的女子,是被挑选进来的丫鬟。
这想法让紫雁有些不太清醒,恍恍惚惚就顺着自已的犹豫缓缓矮身蹲在了小孩儿的近旁,任由冲动占了上风。
抛却了不能与五皇子府任何人牵扯太深,更仿佛忘了先前决然牢记的,不能叫孩子影响自已心绪的坚持。
将指尖伸向了卿欢小小的手指,将她自已包裹的乱乱腾腾的帕子抻开,细致的在膝头铺平折叠。
又重新把那小小的伤口缠住,就像也覆盖了自已曾经受过的伤。
“可以送给你,姐姐会绣小兔子,也会绣小雀。”
“花鸟树蝶,你喜欢的,我都可以绣了送给你。”
反正那些她会的那些东西全都没有用了,只能深深压在最低处别人都看不见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