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厅平静一片,随性靠坐在主位的皇子没有给任何回应,只还不骄不躁的撇着表层茶水,白瓷擦碰间传出好听的清脆声响。
仿佛是带着水蕴的轻缓乐章。
二皇子府的府门大敞,进去通禀的下人却迟迟没有返回的身影。
唯有府门两旁各立着四名持刀侍卫军,冷面寒霜连个眼神都没多余朝着马车观望。
巴土尔立在马车前边等的略显不耐,烦躁的看了看顶头已经高升的日头。
再过会儿,恐怕热意上来将会更加毒辣。
公主本就不习惯中原皇城炎热的水土,连马车篷布都被晒的发烫了,怎受得住在这外头一直晒着?
越想巴土尔越觉得难以等待,顺着敞开的府门想朝里张望张望。
奈何皇子府门口萧墙挡住了外头想要窥探的视线。
左看右看也只能瞥见一丁点边角的花草植被,根本见不到回来传话的人影。
“公主,莫不是这二殿下故意为难于我们!”
“您好歹也是金枝玉叶,亲自登门他还真当连份脸面都不顾?”
“若是被泱皇知晓是这般做派,岂不是也免不了被责怪!太过分了些!”
关外汉子本身性子就没多少耐心,风土人情造就了他们心直口快,根本不会像中原人说话揣摩心思。
哪怕是男女婚嫁都是直截了当的表明心意,成就成,不成就拉倒!
哪受得了这样不清不楚的被晾着,可巴土尔独自焦躁了一番,马车内传来的吩咐却婉转平静。
“再等等,总归二殿下还是要遵皇命。”
但赞丽恐怕是低看了民间相传二皇子异于常人的脾性,只当是传言过于描绘过于夸大,再脾性刁钻的皇子也不敢明目张胆与圣意对着干。
蓝长忆才不在乎什么圣意。
他自小见惯的圣意数不胜数,是对他那些苦楚和冤屈视而不见,是明面上的公平与大义,他蓝长忆二十余年都未从圣意中得到多少怜悯。
眼看着天色愈加炎热,偏东的阳光已经逐渐接近天中,门外焦躁踱步的汉子脑门和衣裳后襟都汗湿一片。
整个人都显出了几分暴躁,恨不得直接将门外面无表情的那几个侍卫一刀给砍死。
听不懂人话!
难不成那通禀的人一直不回来,就不再派个人进去再看上一看?
这么毒辣的天气,还是皇子府的侍卫连个眼色都没有!也不知先将客人请进府门哪怕偏厅等候。
相对于壮汉巴土尔逐渐暴躁的情绪,赞丽处于马车内脸色阴沉,心里早就明镜似的知晓二皇子恐怕真要忤逆圣意。
自已如今为了整个国土利益着想甘愿吞下满腔委屈,却还要被对方拒之门外。
赞丽纤细的指节在自已手心掐攥着,沉了半晌的情绪终于沉不住气,伸手撩开马车车帘自上而下。
亲自朝着那高耸庄重的府门走去。
她就不信了,就算是附属国,那自已也是个金枝玉叶有身份的公主。
难不成二皇子还当真凉薄到敢将自已公主之躯拦在府门外!
见来人要直接闯进府门,守在门侧的几个侍卫立时有了动作,先是迅速拦挡在了赞丽眼前,出口好言相劝。
“公主殿下,请暂等。”
赞丽垂眸看了看拦在自已身前的铁甲护腕,眼眸略微阴沉,声量情绪也显出了些许的怒气。
“暂等?本公主已经在这府门外等了足有半个时辰!”
而拦阻的侍卫却并不为此话动容,依旧像是执行命令的没感情一般重复道。
“公主殿下稍安勿躁,二殿下若有闲暇自然会派人来相迎公主。”
这话好似直接变相甩了脸色,还需得了空才能赏脸见一面,赞丽情绪沉郁还未说话,随她同来一心护主的巴土尔根本听不得。
立时忍了许久的情绪就到达了顶峰,绷了个一塌糊涂不管不顾提着嗓门呵斥。
“你个混账东西你再敢说一遍!”
皇子府侍卫向来都是被百姓避着走,哪怕与别府侍卫正当面也不并不会出现言语上的冲突,哪听过这关外来的野蛮方式。
面不改色盯着眼前身高足有九尺,浑身壮硕到腱子肉横生的汉子也没有丝毫惧意。
“皇子府是讲规矩的地方,不是随便想迈便迈。”
立时府门外就出现了嘈杂的喧闹,也便有暗处穿插的下人小跑着将发生的状况紧跑着递进了前厅。
“殿下,那公主带来的壮汉与门口守卫发生争执!”
本来就等了许久都没等到主子说话的东卫最先转了身。
一听那不识好歹的番国人竟然还敢动手,一股子怒气直窜头顶,脱口就吼出了句
“他还敢动手了?当我手下人是吃素的!”
高声量将门口禀告的下人都吓得哆嗦了下,他这才意识过来自已又冲动没管住脾气,在殿下面前逾越了。
护犊子护差地方了。
今日门外的侍卫是他自已派出去的手下不假,可自已怎么还没管住嘴在殿下跟前喊那是自已手下人呢。
府里所有人乃至自已,都是殿下的人。
东卫缩着肩膀偷偷朝主位瞄了一眼,看见殿下果然眼瞳深邃的也正盯着自已看。
“殿下我……我就就这个毛病……”
他本想解释解释自已向来管不住自已冲动来着,但他也总因为冲动管不住自已受罚。
每次都被罚。
当下支支吾吾也不知道怎么嘟囔了。
没曾想二皇子盯着他那个犯了错似的德行反倒笑一声,压根没想怪罪。
只轻轻敲击了两下桌面,将东卫南卫的视线全部吸引了过去。
面无表情的垂了垂眼睫,朝东卫随意吩咐。
“打出去吧。”
第392章 找死!
说什么?
东卫还以为是自已听错了,立在原地反应了阵,整个人愣愣的直到二皇子再次抬起视线看着他轻斥道。
“本殿说打出去,聋了?”
东卫歪着头只停顿了一秒,犯了错的劲头立刻烟消云散,即刻中气十足的喊了声。
“是!”
人就扭头跟阵迅风一样窜没了,在南卫眼睁睁的注视下从前厅目所能及的范围消失,裹挟着气势冲冲的劲头闯了出去。
“殿下……?”
“殿下,东卫向来冲动没个深浅,属下得去盯着他!”
眼下的情形真让南卫有点不踏实,万没想到殿下没应了北卫倒让东卫去,那小子从来都不知道撑个表面功夫。
这会儿叫对方三言两语不好听的一挑逗。
……恐怕那个脾气要是收不住,万一闹大了岂不是惹了麻烦?
南卫刚想挪步朝外追,主位皇子将手中的茶盏盖子随手一扔,盖子在茶水中叮咣磕碰了几下溅出一小片茶水。
“茶凉了,换一盏。”
听到主子吩咐南卫只好将外挪的脚步又收了回来。
默默走过去端起了茶盏,手心却明显感受到了杯盏的温热,茶还没凉。
他握着茶盏心思清明了些,明白殿下恐怕这是特意派了个冲动的,出去打架去了……
扯了帕子将桌上溅落的水渍抹去,南卫默不作声的听命去更换茶盏。
在迈出前厅门走在连廊处时,果然听见了一声清晰的€€€€抽出棍子的动静。
脚步停顿了一瞬,还是撇下担忧事不关已。
皇子府的守卫虽然与登门之人言语冷硬,但好歹是为皇家人效命的下人,规矩礼节早就刻在了骨子里。
何况对方是关外来的公主,身份也并不低微。
即便巴土尔趋显出暴躁,试图与自已推搡,侍卫也依旧尽量特意拉开了两步距离避开了肢体接触,省的给主子惹了麻烦。
见大汉一直咄咄逼人,便抽出了腰间的兵器挡在了身前。
巴土尔与公主被拒之门外半个时辰,本来就气愤的不行,自已一身蛮力哪时候吃过这种哑巴亏。
靠前被对方“唰啦”亮出兵器抵在了眼前。
当刻就怒目圆睁忍耐到达了顶点,扬起比常人粗上两圈的健硕手臂想直接将眼前拦路的侍卫给丢出去。
本来只打算出去扫两脚的东卫刚在萧墙边上落下脚步。
便看见个足有九尺的大汉试图与守卫动手,在他眼前毫不客气的薅住了手下人的衣领子。
手下人自然不敢真挥起兵器给他手砍断,犹豫间就感觉自已失重。
东卫眼睁睁的看着自已手下的侍卫就那么在自家府门口被提了起来,窝了半天的火蹭蹭就窜上了头顶。
心里仅有的那点不想惹祸的理智顷刻被冲的荡然无存。
气炸了!
眼眸一扫身形飞窜,顺手捞了府门边足有一米三的长门栓。
“杂种,找死!”
整个皇城里的视线几乎在今日全部聚集在二皇子府。
无数眼线都暗中盯着外邦公主主动登门,想看看宫宴摔盏离去的二皇子究竟会不会咽下这份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