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左手捻着方才寻到的准确位置,右手握着暗器。
那尖锐的暗器刃锋抵在胸口,没作停顿直接刺破了皮肤表层,缓慢的伤痛比突如其来要来的难熬。
那短小的刃尖被他捏攥在手里,尽力再次往深处扎入了些许,没进去的针尾十分难寻,还是倾斜的角度。
终于那本来没有血迹的微小伤痕上因为再次受创开始涌流出鲜红的颜色。
他的口唇泛白,被阳光晃照到发暗的视线有些看不清,低头间又被面具遮挡了部分角度,显得摸索着有些困难。
夙夜松了些许力道缓着紧绷的肩背,犹豫了阵抬起左手捏住了面具边缘。
而他右手还用暗器抵着伤痕,那涌流出的血液顺着他的指尖指缝流淌下去,染红了手背。
终于他还是将那面具从脸上取了下去,在揭开的一瞬间满面闷出的热汗都开始挥散。
一股温凉的风流扑面而来,让他身上的疼痛都缓解了几分。
此时脸颊皮肤与外界接触的感受尤为新鲜,是他在已经记不清多久的时日里,第一次在明亮的环境下将自已暴露了出来。
残留的汗水在面颊上显出些许的晶莹,他垂下视线再次用左手找寻到没入皮肤的针尾。
面无表情的忍痛将手指抠进了剜开的伤口中。
自已亲手从血淋淋的血肉中拔取那根细针。
针头已经刺进胸骨,染了血显得十分顺滑难捏住。
让他即使觉得这点伤痕并不算什么,还是在奋力几次的紧绷中下颌变的生硬,太阳穴鼓胀,手指也在微微颤抖着。
最后还是再次用刃锋狠心在血肉中移动剜取了两下,才将那难以捕捉的细针成功取了下来。
此刻他的身上已经渗满了汗意,血液也顺着胸膛流淌进了下身腰封里。
捏攥着那根沾染血迹已经成了红色的长针,他只缓解了阵不适便率先取过了面具。
再次捆绑遮挡住了自已的脸。
浓烈的光线也即刻就被遮挡在外,这灼烫明亮的温度,本来就不是他该体会的。
暂等着天色暗下,夙夜遥遥看向了皇城方向,今日太子府与二皇子府都在争夺那个暗卫,看来五殿下此刻大致是不在城中。
太子府与二皇子府的动静自然是瞒不过皇城里其余府邸的观望,所以在动静消匿下去之时,也是看不见的暗流涌动的开始。
太子府与五皇子有隔阂那是人尽皆知,先前便早有冲突。
而近些时日二皇子与五皇子也多少互看不上,只要有人捕捉见五皇子府的人被带回了二皇子府,那所有反应过来的注视便都盯向了城南天门湖附近。
也大致都猜测到五皇子此刻定然不在城内,若是回城定然会再发生不小的动静。
四皇子便是反应最大的一个,听得探子说太子府有动作却被二皇子半路截胡,将个半死不活的暗卫给带了回去。
那因着番国和亲之事的紧绷精神又被提起来了个高度。
他稍一琢磨。
都不用琢磨!
都不用想!
能让太子紧追不舍都得逮回去的,还能是谁!
还能是哪个混账气人的东西!
现在倒是成!没被太子府的人捉拿,却又反被扛回了二皇子府。
也不知道二皇子会朝这捣乱玩意身上撒气,还是会按住不撒手去威胁蓝慕瑾!
或者严刑拷打,想从中掏出点有用的东西!
他他经得住打吗?
子卫就那么默不作声一点不敢出声的看着四皇子来回焦躁的踱步,实在是不敢打断主子思考,眼看着四殿下猛然刹住脚步想说什么。
最后好似又打消了念头,继续焦躁的捏着拳头气愤。
“殿下……要不,要不去二皇子府救……”
“不去!!”
好大一嗓子吼出来都给子卫惊的将后半句话给憋了回去。
“救什么救!救他干什么让他死了得了!”
就看着四殿下将火气全吼出来,最终也不再来回走动,停在原地气的呼呼的匀着气。
半晌都没再说话。
四皇子刚才倒真是想着故技重施,冲动之下想去给那个麻烦鼓捣出来,但是他与蓝长忆向来从未有过交集。
或者说,蓝长忆与任何人都没走近过。
他想寻个由头都寻不出来,并且此时他的理智也占了冲动的上风。
先前有自已为蓝慕瑾断袖之说作证的行径,早已经引起了太子的猜忌与不满,此时再登门二皇子府……蓝长忆前脚刚将人带回去,自已后脚就追上门。
这是怎么说也说不过去的,恐怕不光会将自已陷入寸步难行的余地。
也会完全彻底暴露了楚忆萧身份不简单。
第409章 老子的刀
但连四皇子自已都没意识到,他来来回回前前后后思虑了那么多的理由,理应最正确的决定就是应该先观望撒手不管。
可四皇子的思绪却控制不住的想起来萧争窜自已跟前的傻德行。
又没心计,又不聪明,还有点不堪大用。
甚至会毫无芥蒂的喊自已“表哥。”
连两锭金子都挂在心上抠抠搜搜的人,那种不长进的人他怎么能再受得住严刑拷打。
……可是。
他蓦然又想起了自已看见楚忆萧的第一眼,那瘦骨嶙峋遍体鳞伤的模样,他不就是已经被伤害过了无数次吗。
初见只有那么稚嫩弱小的年纪,被抛弃在荒野就像是那些飘摇野草中最枯败的一棵。
被自已亲生父亲毫不留情的抛出去自生自灭,楚忆萧还真是生来就倒霉。
这种想法在四皇子的脑海中猛然刹停,他烦躁的挥散了思绪里那些混乱的意识,受得住!
他肯定受的住!
自已怎么会想着他会受不住?
看来是自已脑子也有毛病了不成!
干脆就让那麻烦东西给蓝长忆那个刁钻的性子惹急了,杀了算了!干净!省的往后再担心!
……
……那种傻德行,除了讨人嫌还是讨人嫌,大概真的是留不住命。
子卫默不作声的看着主子无意识的叹了口气,就反常的不再发怒了,平静到显出了些颓然。
想着必然还是无法安心的,他顺而转开视线朝外头递了个眼神。
无声示意外面的人去远远盯着二皇子府,寅卫的身影一闪而逝,之后再次恢复了平静。
被四皇子认为此时已经被打惨了的萧争此时毒性已经过去了大半,除了四肢还有些虚浮,身上已经有了常人该有的温度。
让北卫提心吊胆了半天,最终二皇子还是没开口把他给扔出去。
反倒是默认了再端了茶水过去给那个傻子解渴。
毕竟萧争也还中着毒,方才又不能说话,身上还没力气,他趴桌子上也不稀奇。
但即便没发火,东卫还是噤若寒蝉的知道殿下心情差的很。
光看那冷冰冰盯着萧争的眼神就能看出来,恨不得现在就给他脖子拧下来。
萧争老实的很,有了点力气也不趴着了,就乖乖坐在椅子上等着北卫端水过来。
跟个小孩儿似的等着喂,水送到了嘴边……他就张嘴。
咕咚咕咚的咽的可急,恨不得再咬住那杯子沿自已仰脖子灌。
“你急什么!又不是不给你喝!”
“领子又湿了!”
那一身湿漉漉的衣服还在身上贴着,萧争哪在意什么湿不湿,他的嗓子都要渴冒烟了。
拱着喝完了又看另一杯,那个望眼欲穿的劲头倒真让人看着有点可怜。
已经匀了半晌气的二皇子盯着他这副饿死鬼投胎的德行,就只能叹口气,罢了。
看在他也只是中毒,他也只是口渴。
松下心绪二皇子便转开了视线不再看萧争,恰好注意到了搁置在厅门边上的那两把弯刀。
多数时候暗卫身上都不会携带过于明显的兵器,避免行事间会暴露自已的踪迹,至多就是带着暗器或者匕首短刃之类的。
更有甚者也就是像太子府暗卫那般,有个擅长使用软鞭的。
而萧争不仅带了兵刃在身上,还是双刀。
刀刃的弯曲弧度比镰刀还要明显,整个刀身连同刀柄都是漆黑如墨。
即使在此时午后阳光正盛,越过门槛照射在那两把刀上,都没有显出任何的反光,反而雾蒙蒙的并不显眼。
二皇子走神思虑那双刀的诡异之处,立在一旁没敢出声的东卫十分有眼力见,见主子也望了过去,便趁势将本来就好奇许久的刀给捡了起来。
攥在手里掂量了掂量,也猜不出是什么个材质,并不沉。
他手痒痒似的在刀背上摸索了两下,顺着那个弯曲的大弧度觉得十分流畅,真是新鲜至极。
萧争喝完了水也看见东卫拿了刀,但他自认又不是个小气的人。
别人想看看就看看,看看又不会短少什么,就没出声。
东卫走到了主子近前才将自已想多看看的想法收了收,在二皇子脸色平静的注视下殷勤的递过去给对方看。
但他托举着双刀好一会儿,手还伸在半空没得到回应,抬眼对上二皇子那毫无波澜的眼神才突然意识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