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萧争说这话的当时还是信誓旦旦,直到他站在了城门前,被天子身边的大太监指引立到了帝王所在的高台上。
看着对面搭建了几日趋显宽阔的祈福高台,愣了神。
萧争一身素衣,站在了天子身后。
相比于平日里身着暗色,莹白更衬的他五官清秀,尤其瘦削挺立的身姿晃神间容色英俊,有种高官朝臣府中贵公子的既视感。
引得底下朝臣百姓人堆里一片骚动,人们纷纷远看议论着,天子身侧那年轻公子究竟是何身份。
对于四周的议论声萧争并没有注意到多少。
在他落步高台前就能想到自己身上会聚焦众多目光,尤其是高台下手边本来姿态整齐的皇子。
四个皇子,四个都在朝他脸上看。
蓝慕瑾的注视未多加掩饰,默默望着萧争惊为天人坦荡处在阳光下,人群瞩目中,心绪依旧有些复杂。
既是为他今后终于不用藏藏躲躲而喜悦,也是为往后的位置和落在他身上的视线而担忧。
他的阿争,就像一颗耀眼的星,无论到了哪都散发着璀璨的灼白。
那瞩目不仅在他眼里,更能散落在无数人的心中。
二皇子脸上依然平静,只是随着众人的视线朝着高台上的人望,眼神里的寡淡柔和了些许。
没多望,也没多言,转而看向了身侧略显惊诧的太子。
就在萧争在天子身边转过身的瞬间,太子眉目间的柔和谦逊仿佛瞬间出现了崩裂。
他盯着萧争那灿如星河的眼睛看了许久。
看着萧争安静出神的模样,那是刻在他心里的轮廓,就在今日在无数人的紧盯下。
清晰了。
清晰到连归顺的发丝到唇角和缓的弧度,都与画像上一模一样。
太子的下颌逐渐变的紧绷,转眸越过二皇子盯向蓝慕瑾的侧脸,指节收紧至掌心。
你以为你将他推到父皇跟前,就无后顾之忧!
蓝慕瑾好似感受到了太子的注视,但也只是浅浅弯了弯唇角,神色平静的看着走神的萧争不知在想什么。
比蓝慕瑾还想知道他在想什么的是四皇子!
乍然一看到萧争这张脸,四皇子差点当时就绷不住惊出声,心说你个捣乱玩意怎么!!!
还是在四周围朝臣的议论声中生生给找回了理智,提了口气憋在嗓子眼里,憋得眼都泛出了红血丝。
蠢东西,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对于萧争的不管不顾四皇子真是服气的不行不行,什么人在他跟前丁点都不带怕的。
就那么眼瞅着萧争跟总管大太监一左一右站在天子身侧,那也就跟底下瞧热闹的百姓表现也没多大区别。
他瞪着眼他在瞅什么!!
整个宫门口就你自己最奇怪!你还看别人!
四皇子心里的忐忑劲儿实在是难受,闷不住就想朝蓝慕瑾质问,怎么就把手下暗卫给直接扔到了父皇眼前!
但是他没法问,要不更解释不清自己怎么会认识那个傻东西。
或许是四皇子的焦躁难安显露的过于明显,蓝慕瑾从高台处略收回了视线,闲谈般的跟他搭了话。
“臣弟觉得手下暗卫有将相之才,不好独占屈居小小皇子府,便举荐到了父皇跟前。”
“皇兄,那便是臣弟府中的人。”
四皇子:……你他娘的真大方。
见四皇子脸色难看的没应声,蓝慕瑾继续浅淡的看向高台。
反正周围人的视线都在萧争与六皇子身上来回转,即便他从头看到尾。
也并不突兀。
别人在看萧争沉稳安静,其实萧争是盯着最近传言正主走了神。
六皇子自幼远离皇城,顶着个天降佛子的名头在寺庙里苦渡修行,多少百姓都只听闻其名不见其面。
期盼许久时日,终于在今日祈福大典上有幸见到了佛子之颜。
传闻中六皇子初诞生于世,就是一副慈眉善目的俊俏模样,眉眼舒展肤白唇朱。
如今叫萧争此刻评价,此言真不虚假。
不愧为佛子,即便距离吉时还有较长的时辰间隔,从街头有百姓等待开始,六皇子在天亮之前便已经盘膝祭台之上。
不着僧袍但披素衫,冠发于顶没作任何多余修饰,整个人的轮廓都被迟落下的晨光晃的柔和。
垂落轻闭的眉目清秀,额前没有碎发半丝,轻缓而有节奏的敲击着一只大木鱼。
叩叩的响声动人心弦。
而皇子自身则好像是凭空处在了喧闹繁华之外,给人一种谪仙不可高攀的圣洁感。
就是圣洁。
蓦然萧争就将视线转望向了蓝慕瑾,正对上蓝慕瑾一直在看着他,从中捕捉到了几不可察的温柔。
如果说蓝慕瑾在世人眼中时谪仙之颜,那便在心属萧争之后落回了凡尘,有了尘染的真实烟火气。
可六皇子的谪仙气息,真的就仿佛是个从天上下来的仙子,圣洁到萧争都犯懵。
恰而在他视线再落回去的时候,闭目诵经的六皇子的眼睫掀抬,一双明澈的眼眸亮如点漆,有着初生婴孩的干净。
眉宇间同时就浮起了一股子年少飞扬的神采,带上眉心那一点犹如血染的朱红。
给人一种聪慧纯良之感。
第462章 立马封官
“这是朕的六子,名唤承衍。”
帝王和缓的声量将萧争从惊疑中拉回,让他缓身转回头,规矩应了一声。
“六殿下不愧为佛子,看着都像是佛光普照的模样。”
这话倒说的并不违心,单看样貌气质,萧争两辈子也没见过这种“仙气飘飘”的物种。
怪不得佛子名号十几年都经久不衰。
听见萧争的夸赞,天子仿似也带上了几分笑意,继而感叹。
“朕也认为,朕的六子是从天而来,往后能护佑我朝风调雨顺,万民安康。”
灼烈的骄阳下,六皇子身上的素衫被晒到发着光,那莹润的面容带着些许年岁上的稚气。
举手投足间却已经有了得道高僧的深厚。
三拜九叩,以泱皇子之躯。
繁杂的仪式在熟稔的动作间如同山涧里的溪流潺潺。
让人瞧着生不出半点等待的焦躁,反而因为那好似画中人的眉目,独有一种赏心悦目之感。
“蓝氏承衍。”
六皇子十五岁,身量虽然已经挺拔却有着少年人的瘦削,开口的声线也是明朗的少年音。
“以己凡躯,于今雨水干旱惊扰上苍,为祈愿万民生计,拜佛祖诸神普照世间,愿众生皆得庇护。”
“蓝氏承衍。”
“以己凡魂,积善行,怀感恩,自舍寥渺福报,盼求百姓安宁。”
没有繁缛的词汇,只有跪拜在高台上那个纤瘦少年的自舍。
用那稚嫩未脱的清凉嗓音,无畏弃了自身福分只为求下甘霖些许。
一个高高在上的皇子,他自幼就长在寺庙,日日烧香时时拜佛。
连对上苍的期盼都如此谦逊卑微,做到了真正的无私大爱,让在场的官员百姓无法不动容。
本来议论纷纷的人群不约而同变得寂静,无声看着六皇子微仰的祈求的下颌。
盼望神明能听见细细碎语,舍下些许的护佑。
就那么看着,看着一个尚还年轻却是万民敬仰的佛子,在烈日炎炎下完成了神圣的祈愿。
光线在他鼻梁上画了一道柔和流畅的阴影线,鼻尖落上了汗意的点点微光。
这副场景在萧争的心里莫名震撼,他想,若是六皇子是个良善的孩子,将来若是皇位能落到他身上。
兴许也能爱护百姓安居,国土固若金汤,也是一件幸事。
祈愿大典进行了一个多时辰,到了午时最灼烈的温度才结束。
众皇子乃至官员都站在阴凉处,萧争也伴随帝王没受累。
唯有那个最年幼的皇子在灼晒下虔诚屹立。
在祈愿即将结束的时候,祭台下面已经围了一大圈的宫人。
都在焦急的等待仪式完成好给皇子递上一碗凉茶,拭去些许汗意。
天子的眼中也浮起了些许的心疼,萧争默默瞟了一眼,便听见皇帝开口道。
“承衍为百姓辛苦,好在你有制冰的法子。”
乍然听见这话萧争还有些没听懂,直到他顺着天子望向台下的视线,看见那些宫人手里包裹的严严实实的杯盏才反应过来。
冷不丁就抬了手。
“不行。”
恰好此时祈愿结束,祭台边上突然落下个身量颀长的男子,冷面寒霜却无比细致的将六皇子轻扶下了高台。
宫人一窝蜂似的将早已备好的冰盏奉上,眼看就接了过去。
惊的萧争脱口就喊了声“等等。”
喊完了心里一咯噔,坏了踏马的没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