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已经是踏痕在无数种选择里能决定的最两全的法子。
泱天子为了成就一番势力,听信谗言犯了糊涂,将他们的父母亲人剐杀殆尽。
踏痕做不到闯宫弑君,可他却可以陪着六皇子真正卷入夺位纷争。
只要将天子从高位扯下,也让他亲身去尝尝众叛亲离的滋味,那比偿命更痛苦。
泱朝的几个皇子,大皇子被贬下储君之位,二皇子自幼受尽苛待,三皇子已殁,四皇子又是北离血统从不受待见。
一个仁义至善的五皇子,立了那么多功劳还要屡屡遭遇刺杀却得不到个公道。
六皇子小小年纪在寺庙蹉跎。
如果真的有那么一日,又有哪个儿子还能残存着父子之情,不计前嫌大义去营救自己的父皇。
仇恨的秘密已经揭开在暗夜,坦然在这么多人的心里却假装不知。
人欺我,我欺人。
自欺欺人。
没有几日的功夫,番国果然将备好的贡品奉于边关,边关的将士又日夜兼程经历将近十日的功夫才将东西运回皇城。
其实是运回了一半。
首先那作物属实是与旁的贡品不同,占地方又沉重,而且还不容易保存。
所以皇城有旨意派各皇子去往辖地,将途中的作物接下来,直接运往辖地尝试耕种,只有少数车马真正回了皇城。
番王有信,附属国永远臣服于泱朝。
恰好秋季刚过正是收获,便送来一些容易存放的水果,聊表心意。
第579章 爱意抵不过恨意
此时各皇子府已经整装待发,在即将出城奔往辖地的前夕。
萧争当然要跟着蓝慕瑾,他甚至连借口都不用找。
直接跟老皇帝说他要尽量将所有皇子的辖地都顾得上。
虽然番国还随行过来了几个指点耕种的平民,萧争作为想法办的第一人,他掺和什么都没人有意见。
还在出城前夕,绕每个皇子都转了一圈。
堂而皇之的跑进了二皇子府,又溜溜达达的进了四皇子府,多少有点不愿意的迈太子府转了个圈。
反正,让别人挑不出什么毛病来就是了。
单单他就是没去六皇子府。
表面上称是六皇子不用出城,更用不着交代什么关于农作的事,其实就是因为六皇子起了陷害蓝慕瑾的心思。
他自个儿心里记仇。
六皇子已经解了禁足,若是平时萧争单将自己忽略他恐怕即刻就得奔过去找,此次却没有任何反应。
只有府内伴在身旁的暗卫知晓,六皇子是如何劝服自己才没有迈出那道府门。
蓝承衍没有去见萧争,也分明知道对方根本不想见自己。
任凭心中难忍至极,也仅仅是攥着指节念了句。
“很快他就能想通。”
萧争当然想不通。
他一个习武之人连骑马都有人顺手扶他一把,身边围绕着众多感情深厚的弟兄。
甚至启程之前蓝慕瑾还给他擦了擦手,塞给了他两块切好的水果。
“附属国进贡来的,很甜。”
都知道萧争极其怕酸,他一看是切好的就知道肯定是蓝慕瑾提前尝过。
连犹豫都不用就吭哧咬了一大口,果然很甜。
他都被照顾成了这种德行,他还有什么要想通。
出城的车马在这一日连续不停,先后各个府邸都自皇城离去,最后留在皇城里的,仅还有并未受封辖地的六皇子。
其实照如今旱灾最难过的时候已经过去,民心也大致稳定下来。
如果天子在此时借由原本属于三皇子的辖地无主,可以名正言顺的赐给六皇子。
这样六皇子的势力地位才能赶上其他皇子,是偏颇又不受诟病的最好时机。
可是宫中并未传出关于此事的消息。
天玑殿内也寂静如往常,甚至连近侍太监总管都只能待在殿外。
唯一知道帝王情绪的人,只有一个处于暗处的夙夜。
“承衍会怪朕。”
整个天玑殿内只有天子和夙夜两人。
夙夜默然望了皇帝一瞬,自然他不会认为这话是在自言自语,便恭顺的回应道。
“六殿下不会怪陛下,您是为了他好。”
能在这个寂静的地方得到句回应,仿佛也解了帝王寂寞的心绪,他兀自沉叹了口气,有些道不清情绪。
“你怎知道承衍不会怪朕,他年纪小,要懂的事情还很多。”
如果是平日夙夜大概会跪下告罪,请天子责罚自己擅自揣测。
可今日他竟是连犹豫都没有便再次给了回应。
“做儿子的,怎么会真的怪自己父亲。”
此话一出他自己都吓了一跳,瞬时紧张的脸色都变了。
尤其感受到龙案边上投过来的灼灼视线,感觉自己有种无处藏躲无处遁形的忐忑。
可猜测之中的帝王情绪没有出现,只是浅浅的笑了声。
“是吗。”
夙夜真的是顺口就将心里话说出来。
他并不是为了取悦天子在撒谎,在他心里在这世上能有父亲给予些许关怀。
哪怕是句批评,是严肃是苛责,都是许多人难以企及的盼望。
“……六殿下年纪轻,偶尔会冲动闹些脾气也属正常,总会想通的。”
天子仿佛也真的被夙夜两句劝慰宽了心,他是儿子眼中的父皇,归根结底也还是全天下的帝王。
真正在百姓饥饱上,他也还是不会轻易做个可能会怨声载道的决定。
蓝承衍先是为了扳倒太子故意散播起流言。
导致刚平复安稳下去的民声再次自危,人人都因为太子不顾百姓生死而惊惧难安。
又为了陷害五皇子再次朝着辖地民众下手。
既冲动又狠心,天子不敢在民生疾苦的时候将辖地交在蓝承衍的手里。
那么多的性命,不是不值一提的笑话。
“你出宫一趟,劝慰于他。”
六皇子少年心性,稚气未脱,若是不将利弊告知恐怕还是要钻死胡同,让父子之间平白生了更多嫌隙。
得天子命,夙夜犹豫了一瞬,还是没挪步离开。
“陛下,您已经两日没怎么用膳,还是……”
不知怎么,夙夜眼中那个仿似永远年轻的帝王,好像短短月余的功夫尽显疲态。
他像是终于老了。
天子沉吟了瞬,又开口道。
“那就等他们全都出城之后你再去吧。”
也就那么一日之间,到了天色真正要黑下去时皇城陷入了静谧。
好似因为各个皇子府中的主子不在,整个城中的灯光都黯淡了许多。
唯有六皇子府还独绽于暗色之中,就像悬挂在夜空中处于天子心头的那颗天玑星。
常亮常在,思念永存。
永远不见日光的夙夜再次踩踏着无尽的黑暗,悄无声息的从宫内来至六皇子府。
他是奉命来看望六皇子,更重要的是他想将帝王苦心劝给蓝承衍听。
虽然自小没有过多陪伴,但天子心里还是常常念着自己的幼子。
只是那爱意太隐晦。
无法让人轻易察觉的清。
这道府门他迈的轻易无人阻拦,也能每次都径直走到六皇子的眼前,他像往日那般规矩见了礼,蓝承衍看着他眸色淡淡。
也像往常每次那样询问道。
“夙夜,不如我向父皇将你也要过来,你与寻微他们一同留在我这儿。”
预料之中夙夜没有给回应,反而因为不善言辞而有些闪躲,避重就轻的说道。
“殿下,是陛下多日未见您,让属下过来看望。”
若是六皇子能哪怕露出些许一丁点的欣喜神色,夙夜就会即刻将他心中关于父亲的爱意说出口。
可惜,蓝承衍冷漠的像是没听见,夙夜至终也没来得及将话说的出来。
后颈一阵刺痛传来,夙夜茫然了一瞬便失去了知觉,被身后的疏影稳稳接住轻轻放到了地上。
“殿下,此药对他的武功来说昏不过两个时辰,还是将他绑起来。”
蓝承衍这才牵起了明朗的笑意,点点头应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