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烟半闭着眼,长呼一口气,看向门外,冷声问:“你还有什么事?”
“谢谢你帮我包扎,”段司宇勾起唇角,看着颜烟说,“明天见。”
第10章
门又一次合上,这次段司宇是真正离开,不再折返。
彻底的静默。
辛南雨还在心虚,坐着没敢动,也没敢收盘子,不动声色偷瞄颜烟。
颜烟垂眸,盯着桌上空了的餐盘,愣愣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看不出生气与否。
长久的沉默令人焦灼。
终于,辛南雨忍不住问:“烟哥,你......还好吗?”
颜烟回神,摇头说:“没事。”
有一刹,颜烟差点以为,他们还在北城,段司宇说的是“晚上见”,而不是“明天见”。
他到底在干什么?
决定好不再有交集,现在又前后矛盾,两意三心,一而再再而三地放任自流。
他到底在......
心慌什么?
颜烟站起身,下意识想找点事做,驱散异样的情绪,将那人从脑海中彻底甩出去。
瞄见空盘,颜烟伸手去拿,叠着整理,说:“我帮你洗碗。”
这可把辛南雨吓着了,忙说:“不用不用......”
但颜烟手不停下,还在收,辛南雨也不敢抢着阻止,到时候摔碎了,更是麻烦。
无可奈何,辛南雨只能跟着一起收,把剩下的餐盘叠好,紧跟在颜烟身后进厨房。
“给我吧,我帮你洗。”颜烟走到水池,放下餐盘,又接过辛南雨手里的。
“......烟哥,”辛南雨欲言又止,小声说,“厨房里有洗碗机,不是我怕麻烦你,是真的不用洗......”
颜烟骤然清醒,意识到他的行为是在往失控方向行进,冷静半分钟,说:“抱歉,我擅自把餐盘放进水池里。”
颜烟情绪稳定下来。
辛南雨放下悬着的心,“没事,我本来也要先把残渣冲掉,再放进洗碗机。让我来吧,你先去坐着休息,我热一点喝的,你尝尝味道,我保证好喝!”
“好,谢谢。”
出了厨房,颜烟坐到沙发上,腿刚贴到沙发毯,蓦然想起,这位置刚才被段司宇坐过,又赶紧站起身,坐到另一头去。
一股挫败感陡然出现。
他想忙着做点什么,可事实上,并没有那么多事情需要他去做,需要他帮忙。
颜烟背往后靠,彻底地放空,什么都不想。
吊顶的水晶反光,在墙面上映出几道光圈,模糊,清晰,再模糊,再清晰。
过不久,脚步声渐近,颜烟对焦视线,坐直身体,恢复到淡然的常态。
辛南雨走近,端着一套印花茶具,放到茶几上。
“烟哥,”辛南雨将茶倒进杯中,“你尝尝,一点都不苦,是清甜的那种。”
颜烟接过茶杯,端视杯上的花纹。
不是欧式那种清晰花纹,反而朦朦胧胧,强调色彩,更像一副印象派的画,很明显不是工厂批量出产的。
辛南雨看他注意到花纹,傻笑着说:“烟哥,杯子好看吧?我去陶艺店帮忙,老板就同意让我免费做几套杯子,自己带走。”
“你还会做杯子?”
“当然啦,好多东西都是我自己做的,风铃,这个兔子摆件,还有你现在坐着的毯子,也是我亲手织的,不然十几万怎么可能够装修这里?”
辛南雨抬起下巴,有些神气,像是在求夸奖。
“你的动手能力很强。”颜烟勾唇,吹了吹茶面,小汲一口。
一丝桂圆的味道,红枣味浓郁,确实清甜。
“好喝吗?”
“嗯。”
“我还会做很多好喝的,奶茶也会做,什么焦糖奶绿,茉莉奶冻铁观音,如果你想喝的话,我都可以做......”
辛南雨打开话匣,便停不下嘴,颜烟静静地听,时不时给个回应,再汲一口茶,竟感到一丝安然。
夜深时,辛南雨说倦了,不停打哈欠。
颜烟看出他的困意,主动说:“去睡吧。”
“烟哥你呢?”辛南雨问。
“我再坐会儿就上去睡。”
“好吧,你早点睡,可别熬夜。”
拐弯走上楼梯,辛南雨脚步一顿,终于想起他忘记的事,回头问:“烟哥,我能问问,你和段先生是什么关系吗?”
“以前是朋友,”颜烟学着辛南雨的话说,“后来闹掰了。”
“......这样啊。”辛南雨睁大眼睛,心虚地移开视线,转身快跑上楼。
周围彻底寂静。
楼梯处的夜灯开着,灯光昏黄。
颜烟拿起茶几上的兔子摆件,就着暗光看,摆件是用粘土做的,粉粉白白,色彩舒服可爱,拿出去卖绰绰有余。
兔子。
他怎么可能是活泼的兔子?
活泼一词,与他从来不搭边,就像谦卑一词,与段司宇从不搭边。
颜烟轻嗤,将摆件放回原位,上楼回房,走到阳台,点燃一支烟。
心口感到微微亢奋,并不是享受旁人感激的轻飘感,而是一种安全范围内的高兴致。
因什么而起?
颜烟不森*晚*整*理清楚。
或许是因为,他已经很久没有像现在这样,与别人闲谈琐事,不追求效率,不在乎意义,只是打发时间。
慢节奏并不是件坏事。
也不是每件事,都必须有目的与实现步骤,而就算拼命努力过,也不一定会有好结果。
可惜......
他从前不信这些道理,做许多事都别有目的,寻求意义,包括居心莫测接近那人的方式。
......
除夕夜后,颜烟大半个月都待在学校里,因为认错字的尴尬,他实在没脸去酒馆,更没脸见到段司宇。
实习暂告一段落。
开春后就要查重,颜烟大部分时候在忙论文收尾,等到闲暇时,才会点开段司宇的朋友圈。
朋友圈里多是宣传酒馆的图文,几月几日有什么活动,几乎没有关于段司宇自己的内容。
三番五次点开,颜烟还是没有点赞,留下一点痕迹,他就像个偷窥的贼,束手束脚。
开学后,颜烟提前将论文发给导师,确认没有大的问题。
完成阶段性的目标任务,颜烟终于敢去酒馆,点上一杯气泡水,独自做个简单庆祝。
当然,这次他绝不会再点荔枝挑桃。
初春将冷冬的寒意驱散。
上次他来时,门口还摆着那颗圣诞树,而现在已经换成一块霓虹灯牌。
学生回校,酒馆再度恢复热闹,不到九点,前排已经被坐满。
颜烟仍旧躲在角落,刚要扫码点单,却蓦然想起,他充值过会员月卡。
这卡要怎么用?
段司宇好像还没有说明。
程序里也没有无支付的点单的选项。
颜烟立即点开段司宇的对话框,主动发消息,几乎没有犹豫,因为找到了正当理由。
【Yan:您好,请问月卡要如何点单?】
【Duan:请直接发送饮品与桌号。】
【Yan:一杯柑林蜜柚,24号桌。】
【Duan:稍等。】
颜烟不知道段司宇上次调的饮品叫什么,凭感觉选了杯带“柑”字的。
孤高的身影由远及近。
颜烟没想过段司宇会亲自送过来,不由得屏住呼吸。
咚€€€€
玻璃杯轻放在桌上。
“谢谢。”颜烟没抬头,装作淡然。
“不客气。”依旧是微冷的声音,却又有些变化,不再是冰,而是将要融化的雪,些微软乎。
不对,声音怎么会是软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