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将死时他后悔了 第60章

进度已然拖慢,但思及林韵是总制片的亲属,执行导演仍笑脸相陪,应其所有要求,无人说不。

拍拍停停。

终于,在林韵第四次叫停,而导演同意后,段司宇耐心尽失,侧颈上青筋隐现。

叶思危来不及阻止,便见段司宇起身,双手抱臂,“你还要休息几次?”

周围一霎寂静,所有呼吸声放轻。

林韵爱搭不理,“没有任何规定说不能休息吧?”

抬抬下巴,示意助理给自己整理衣领,目中无人。

气氛凝滞,无人出声阻止。

除开辛南雨是真的胆小,旁人则是为了不€€浑水,保持旁观的沉默,事不关己的态度。

“行,你继续休息。”段司宇轻嗤,直接离场往门外走,擦过导演身旁时,目光带上一丝鄙夷,像是要发脾气罢拍,不留后路。

叶思危倍感心累,忙轻推颜烟的手臂,“颜先生,拜托您跟过去劝劝,一定让他冷静,林韵这边我来沟通。”

段司宇已走远,出了花园,颜烟匆忙找出去,人正在街边打电话。

“谢谢白叔,段玉山养的龟甲牡丹要开花了,下次您来北城,我带您去家里抢。”

颜烟到达时,对话已到尾声,他只听见这句。

段司宇挂断电话,回头看见他,眼中的不耐消去大半,“你怎么来了?”

声音刻意放轻。

“我......”颜烟一顿,“叶思危叫我出来劝劝。”

叶思危叫的......

段司宇自嘲笑一声,“所以他不叫你,你就不来?”

“不是,”颜烟低声说,“我本就打算出来找你。”

“是么?那你准备怎么劝我?劝我成熟?注意分寸?让我别耍脾气撂担子?”段司宇背靠在墙,语气失控,横冲直撞。

“你不用在意他们。”

然而良久,颜烟只说了这样一句话,并不是告诫或指责他。

段司宇一怔,侧头,“什么意思?”

颜烟与他对视,语气前所未有地认真,“不用在意他们,你没有错,是他们有问题。”

颜烟......

这是在偏袒他?

段司宇有一瞬失神,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因为从未想过,颜烟的偏袒能重落回他身上。

“再说一次。”段司宇忍住相拥的冲动,只是搂过颜烟的肩,将人拉近。

“你没有错,是他们有问题。”

“烟哥!你找着人了吗?”

话音刚落,辛南雨的声音由远及近。

闻声,颜烟推开段司宇的手臂,下意识往旁躲开。

见两人在街边,辛南雨松一口气,小心翼翼,“宇哥,导演让我叫你回去,说今天不会再中途暂停了。”

“只有今天怎么够?”段司宇蹙紧眉,拉着颜烟进门。

屋内气氛已大不同。

段司宇离开不过几分钟,导演便接到台长的电话,被勒令公放扬声器,当着众人面,在电话里将林韵数落一通。

叶思危本还在沟通,想着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然而祖宗已经发难,根本管不住,他只能尴尬沉默,躲开林韵一行迁怒的视线。

见段司宇回来。

导演面带笑意,将林韵一并拉到跟前,“司宇,我让林韵给您道歉,她保证过了,今后不会随意叫停。”

“对不起,耽误您时间。”林韵面色苍白,已不同于方才的傲慢。

段司宇却不搭理,“不会随意叫停,是指能故意叫停?那我再打个电话问问,让上面明确一下规定?”

“不用不用,”导演咳嗽一声,讪笑,“今后没有紧急情况,谁都不能喊停,休息时间由我来定,每天不超过两次。”

闻言,段司宇似是满意了,重坐回空位,傲慢的视线一扫,最终定在男模特身上。

凯奚难得老实,提着气问:“我怎么了吗?”

“你太聒噪,少插话,等人把话说完再表演。”段司宇颐指气使,直白评价。

“......谢谢前辈提醒。”凯奚抽了抽嘴角,点头答应。

经过一番整顿,流程终于能顺畅推进。

成片中不过二十分钟的画面,现场或要拍两个小时。

颜烟陪着看了会儿,只觉枯燥沉闷,胸闷头胀,朝叶思危打个招呼,轻手轻脚出门透气。

花园中寂静无声,耳旁终于清净。

颜烟深呼吸,站定,思索是出去散步,还是就近找个角落抽烟。

“颜先生?”

思索间,有人叫他。

颜烟侧眸,发现是上次掉烟盒的年轻场务,“您好。”

“上次谢谢您,”场务勾腰问好,“我叫李桐晋,是场务组的。”

毕恭毕敬,热心哈腰。

颜烟点头,想说不用如此恭敬。

对方却像看透他刚才所想,先问:“您是要找个地方休息吗?那边有桌椅和水,您可以过去坐着。”

很会察言观色。

“哪里允许抽烟?”颜烟问。

李桐晋了然,领着颜烟往相反方向,走到花园左侧角。

此处人少,只有一男一女正抽烟聊天,见他们来了,朝颜烟颔首问好,迅速关了电子烟,留出空位。

整个过程中,两人不曾理会李桐晋,就像当其是透明人。

颜烟敏锐注意到,下意识侧眸,瞥一眼李桐晋。

“颜先生,您平时喜欢哪个牌子?”李桐晋似习以为常,手里拿着打火机,准备给他点烟,低声下气似乎是惯常。

心口莫名发闷。

颜烟摆手拒绝,摸出打火机,自己点烟,直说:“你不用讨好我。”

李桐晋一愣,先是慌忙将打火机收起,过几秒又再拿出,手足无措,点燃自己那支烟。

李桐晋的烟焦油味极重,比颜烟的重得多。

烟味飘到鼻尖,颜烟不自觉咳嗽一声,李桐晋闻声侧头,迅速灭了烟,“对不起。”

“没事,你......”颜烟微顿,解释,“不用这么小心,我只是个普通人,这是我刚才说‘你不用讨好我’的原因,不是生气或别的意思。”

李桐晋点头,状态放松了些,但仍拘谨。

片刻,颜烟从自己烟盒中取一支烟,递给李桐晋,“味道淡的其实也不错。”

“谢谢您。”李桐晋接下,点燃,这次没勾腰,不像此前那般紧绷。

白烟相汇,寂静无声。

颜烟凝视飘烟,恍然他已很久未同人一起抽烟,上一次这么做,还是在北城时。

或许是李桐晋小心的态度,再或是上午段司宇受的“漠视”,颜烟终于想起,他那时开始抽烟的原因。

......

颜烟的第一个主管,也是清大毕业,甚至是同院的学长,来自大山间,是镇上唯一考上大学的人。

那时候,主管放在他身上的精力,比其他人多,时常找他谈话,语重心长。

“你要学会和人沟通。”

“我知道你不喜欢社交,但是你要清楚,工作不止是‘工作’,你的眼里除了项目,也要装有别的东西。人际关系,沟通能力,这些都很重要。”

“颜烟,你要多为未来考虑。”

......

沟通。

颜烟从不觉得他沟通的方式有问题。

他认为自己的沟通很高效,与他对接的人,从未表现出过不满,也很乐意与他沟通。

在学校是,在公司也是,他认真完成每个任务、写好日报周报,也理所当然认为,他的努力皆有意义,终会获得相应的回报。

但现实并非如此。

从第一次评绩效,他拿到C起;

从准备了许久的项目,最终无法落地,只是一场空起;

从部门合并,原先的主管斗争失败,被裁辞退,他渐渐被新的主管与同事边缘化起。

颜烟意识到,工作与学习,是两种孑然不同的东西。

并非他努力,就能获得所想。

甚至于,他投入的努力越多,得到的回应就可能越少。

边缘化。

一个曾经他在论坛里看见,就直接划走,根本不会点进的词,“毫无预兆”落在了颜烟头上。

那种感觉像是处于虚空。

对不上同事的频率,跟不上新主管的脚步,看不懂旁人眼中不明的意味,像个透明人,被彻底无视,落入虚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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