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司宇正穿着睡衣,面色发沉,下颌绷得很紧,明显在生气。
颜烟干咳,迅速走近,主动解释,“我睡不着,在阳台抽烟,正好看见向文茵独自回来,我下去给她开门。我们在一楼聊了几句,她上楼睡,我在花园里看星星。”
语速前所未有地快。
颜烟说完,段司宇却不语,气依然没消。
因为很明显,这不是对方想要的解释。
“药可能失效了,也可能半片的药量不够,所以我睡不着。”颜烟再度解释。
“从什么时候开始?”段司宇终于出声。
“一周前,录制开始那天。”
“整整一周?”段司宇难以置信,“所以你每天就装睡,等我走了再出去晃荡,晃荡够了再回来装作刚睡醒,跟我说早安?”
火气不自觉更旺。
他并未出去晃荡。
颜烟平静反驳,“我只有今天出门,平时我只躺在床上,闭目养神。”
“颜烟€€€€!”
然而,他的反驳却让段司宇更生气,甚至直呼大名,音量增高。
段司宇到底在气什么?
何至于这么生气?
颜烟不明白,索性闭嘴无言,不然局面又要发展成争吵。
一时寂静。
良久,段司宇似稍微平静,低声说:“你不能再这样。”
语气无奈到极致。
€€€€你不能再这样。
颜烟一愣,因为几小时前,他也对段司宇说过相似的话。
因为段司宇被烫伤,却忍着不说。
而他......药量失效,睡不着,也不说,直至今日东窗事发。
段司宇不把烫伤当一回事,他会生气。
而他不把睡觉当一回事,甚至还欺骗,段司宇也会生气,火气理所当然比他旺。
“对不起,我......抱歉。”颜烟欲言又止,只能说抱歉,无法辩解。
因为他是蓄意假装,情节恶劣,除开失眠,还有太多事做了欺瞒。
他甚至无法做出保证,因为他撒的谎都太恶劣,甚至已命不久矣,而段司宇仍一无所知。
“就这一句?”段司宇咬牙反问。
“今晚先加药量试试,如果没有效果,我明天去医院重新开药。”颜烟做了个短期保证,态度认真。
段司宇无言,似在审视,确定他说的是真话,火气方才减少。
片刻,段司宇关了门,两人上楼,重新回房。
三小时前吃过半片,这次再加一整片,剂量在安全范围内。
颜烟吞服药,刚要闭上眼。
“这次不准再装,如果你再装睡,我就从今天起,每晚都坐在床边守着。”段司宇咬牙切齿,火气还残有一丝。
“知道了。”颜烟点头,睁眼望着吊顶,祈祷药效有用。
药量加上,许久,熟悉的昏沉感涌来。
颜烟松了口气,闭上眼迎接睡眠,庆幸他的这次祈祷有用。
然而他高兴太早。
混乱的梦境后,再睁开眼,不仅天未亮,段司宇仍坐在床边。
“现在几点?”颜烟下意识问。
“不到四点。”段司宇停顿,“你没有装睡?”
颜烟摇头否认,“我以为我睡了很久。”
声音有刚醒的干哑。
有一瞬,他甚至以为睡了一整天,现已是翌日晚上,但见段司宇还穿着睡衣,才意识到不过一小时。
段司宇眉头紧蹙,“等天亮,周澜陪你去医院。”
不容置喙。
颜烟想拒绝,因为叶思危不在鹭城,再让周澜跟他去医院,现场将无人守。
但段司宇皱着眉。
仿佛他如果说不,火气又将上来。
颜烟只好折中,提议,“我让随晏和我去,不用麻烦周澜。”
“你们已经混熟了?”
“还好,他总想表达感谢,我拜托他明天送我去医院,这样正好扯平。”
沉默片刻,段司宇终是答应,“我亲自跟他说。”
凌晨,随晏还未睡,段司宇嘱咐一遍注意事项,对面承诺早晨会来接颜烟。
折腾许久。
天还未亮。
颜烟半躺,段司宇坐着,寂静相对,未免焦灼。
半晌,颜烟主动出声,“刚才在民宿,我和向文茵聊了一会儿,她说想分手退圈,问我该怎么做。”
他主动开口缓和。
段司宇的脸色明显转好。
“怎么?”段司宇深呼吸,似是把最后一丝火气呼出,声音恢复如常。
“我回答说不知道,我要先查资料再评判。”
“你想问我什么?”段司宇眉梢一挑,“你想问庄海枫是谁?背景硬不硬?我能不能招惹?”
庄海枫。
向文茵的金主。
段司宇什么都清楚。
录制前的评价也不是胡诌,而是基于客观调查。
颜烟不自觉想,他的意中人,只是表面嚣张而已,因为提前做过功课,认真工作从不敷衍,才会有嚣张的底气。
才不是旁人眼里的少爷或二世祖。
“我不是想问他,”颜烟勾起唇角,“我只是找点话说,因为你不高兴,还在生我的气。”
段司宇一怔,只觉怪异。
为颜烟的主动沟通,以及,对方莫名的情绪变化。
“我不气了,现在心情还算不错。”段司宇不动声色,观察颜烟的微表情。
“那就好。”颜烟声音似很轻快。
兴致高到不正常。
正向反馈。
蓦然,这森*晚*整*理一词乍现脑海。
颜烟想要的正向反馈......
是听见他说心情好?
段司宇感到心惊。
这比他听到颜烟自卑,用“助人”来找认同感时,还要怵目惊心。
似无法相信,段司宇拉开衣袖,露出小臂,故意说:“手臂已经不疼了,我现在感觉很好。”
得益于擦过药,原先通红的皮肤,不仅消了肿,颜色也已淡几分。
颜烟抬手轻摁他的小臂,“这么快?”
甚至弯着眼睛。
答案已很明显。
只有确认了他身体无碍,心情不错,颜烟才会感到高兴。
颜烟所有的正向情绪,是建立在他身上。
莫大的酸涩骤然涌上。
比曾经,他发现颜烟喜欢他却不敢说,还要难以承受。
他找不出颜烟连日来高兴的原因。
可荒谬的是,原因竟然就是他自己。
段司宇屏住气,拉下衣袖,差点控制不住声音,“你呢?”
“什么?”
“你现在心情好吗?”
“挺好的。”
颜烟亲口承认,反而让心口酸到发疼。
梅子杏子,程度太浅,已不足以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