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将死时他后悔了 第102章

蓦然间,莫大的恐慌侵袭,再不是浪一样的溺水感,而是食管到胃不禁抽搐。

颜烟捂住嘴,忍不住勾腰,数次干呕。

这动静直接将两人吓得魂飞魄散。

段司宇慌忙走近,搂住颜烟,“胃疼?还是饿了?”

“我叫医生!”辛南雨急速摁响叫铃,朝医生说,“我病房里有个胃癌患者,早期,不用化疗,一个月前做过切胃手术,现在正在干呕!”

条理清晰,无一句废话,与他无异的做事方式。

这些话清晰落入耳中,颜烟彻底脱了力,靠在段司宇身上,站不住。

是他,教辛南雨变成这样,无意间让辛南雨重复他的路。

“对......”颜烟浑身颤抖,说不出一句完整话,却不停重复。

段司宇急忙凑近,仔细分辨,却在听清时彻底怔住。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

不要,这是一条死路。

第55章

颜烟时不时干呕,发着抖道歉,语无伦次。

段司宇意识到,这是惊恐发作,而这次,与过去的那两次全然不同。

医生赶到时,段司宇简单说明情况,先是远程问了谢向,三番五次确认可以用药,才让医生注射安定。

肌肉注射,不至于马上让人昏睡。

颜烟逐渐停止颤抖,除呼吸不稳外,神智基本恢复。

眼神聚焦,身前围着无数医护。

颜烟后觉,他又发作了,而这次,不是只在段司宇面前,是当着所有人的面,甚至当着辛南雨,丑态百出,无法自控。

莫大的耻辱,恨不得钻入地缝。

颜烟咬紧牙关,意欲闭上眼,就装作昏睡,逃过旁人担忧的慰问。

蓦然,段司宇的手掌覆在他脑后,轻推,让颜烟埋在自己肩头,阻隔所有视线。

“麻烦开一间单人病房。”随着说话,胸膛震动,震得颜烟眼皮微麻。

颜烟轻嗅柑香,任由段司宇抱着他移动,直到脚步停止,都不敢探出视线。

砰€€€€

病房门关闭,耳旁转为寂静,颜烟松了口气,仰头,改用下巴靠在肩头。

“......对不起。”颜烟低声道歉,既为让旁人担忧,徒增麻烦,又为自己怯懦的鸵鸟行为。

段司宇不答,只将颜烟抱到病床,躺下,“先躺着休息。”

看不出生气与否。

颜烟照做,乖顺平躺,片刻药效发挥作用,眼前朦胧,沉入睡眠。

等人睡着,段司宇起身,到洗手间拨通肖卓的电话。

“他刚才惊恐发作,打了安定,正在睡,”段司宇压低声音,“这次和以前不一样,只有干呕和发抖,一直重复道歉,没有喘不上气,为什么?”

“可能因为......他已经知道溺水的感觉,认为并不痛苦,而现在,给他造成焦虑情绪的,是胃和病本身,所以发作时会先干呕。”

溺水不痛苦,病才是。

死不痛苦,恢复才是。

段司宇攥紧拳头,心口疼得厉害,如有刀绞。

住院期间,颜烟已很坚韧,平淡到仿佛无事,连护工都说,从未见过这么坚强稳定的人。

但病,哪会平淡?

而死,在颜烟心里,比这样活着容易。

冷静岌岌可危,无比惊慌,堪比发现颜烟寻死时。

“他这次为什么发作?”听筒里肖卓又问。

“我不清楚,”段司宇勉强冷静,“他一直道歉,重复‘不要,这是条死路’,和嫉妒无关。”

“我建议你还是以引导为主,让他自己主动说,不要毫无防备戳穿,不然......”

“我知道。”

不然就会像在西岛时,惊恐发作,弄巧成拙。

如今甚至是干呕,影响身体恢复,比喘不上气还严重。

挂断电话,段司宇背靠在门沿,良久伫立。

最多的是自责。

他低估了病对颜烟造成的痛苦,尽管用尽方法缓解改善,却仍不够,因为他不是真正生病的人,无法一丝不差感同身受。

再是无力。

好不容易,他将月光的碎片拼凑成形,但人生的坎,不会只有一个。

难得顺利救回,手术成功,惊恐却又发作,上天就像故意设置无数道坎,过了这道,还会有下一道,让颜烟难受痛苦。

他根本来不及,在月光又一次碎裂前,织好保护的网。

良久,平复好心情,段司宇方才走出。

手机里,辛南雨发了数条消息,着急。

【辛南雨:烟哥为什么惊恐发作?!】

【辛南雨:是因为什么事焦虑?】

不是像无头苍蝇,狂轰乱炸地问颜烟怎么了,辛南雨竟在刚才人仰马翻时,抓到他话间的关键信息,还可能上网查过资料。

辛南雨变“聪明”了。

却比笨的时候还难缠。

段司宇直接警告。

【Duan:这是他的秘密,如果你贸然追问,他还会发作。你就装作不知道,以为他是胃不舒服。】

【辛南雨:好好好。】

约摸两小时,颜烟清醒。

睁开眼,便见段司宇正垂眸看他。

四目相对。

段司宇先问:“做了什么梦?”

“没有做梦。”颜烟自己坐起身,观察对方神色。

温柔,以及无奈,装作无事。

这么大的事,他呕着发作,段司宇本该要问,如今却一句不提,保护他脆弱的自尊心。

有一瞬,颜烟自厌到极点。

他总是这样,活得像个哑火的炮仗,段司宇怎么能忍受?

颜烟深呼吸,主动说:“我怕辛南雨变成我这样,所以才惊恐。”

“你是什么样?”段司宇装作平淡。

“为达到目的蛰伏,伪装,权衡,只选最好的选择,忽视情绪上的痛苦。”三两句,已能概括前半生。

头一次,颜烟主动袒露,交谈自己隐匿的暗面。

心内迅速斟酌,段司宇引导着问:“比如?”

颜烟双目失神,似在做回忆,“下海之前,我接到颜敬,我父亲的电话,我其实不知道他想要钱,我很快挂断,因为讨厌听见他的声音。”

“为什么?”

“因为他是个无能又自恋的恶鬼,把我母亲变成疯子后,也想把我变成疯子。”

......

逐句逐步,坚韧的壳缓慢展开,终于袒露出其间满是伤疤的软肉。

关于颜敬与祝友清,虽已在记录里看过,私下里查过,但当颜烟亲口平淡陈述,段司宇仍听得咬牙,心口发疼。

“你该早一点告诉我。”段司宇索性搂住颜烟。

颜烟却摇头,“我以为只要离开江宁,一切就能结束,后来到北城,我几乎忘记他,但其实......”

欲言又止,自讽地轻嗤。

对话就此暂停。

段司宇没再追问,因为颜烟只要能开第一次口,就会逐渐放软态度,最终坦白那些“嫉妒”。

他不能紧逼,操之过急。

“你没有想过去找祝焉?”段司宇问。

“我现在......”颜烟一顿,“算了,没必要。”

颜烟想说自己是个病人,又怕他难受,所以才改口。

段司宇无声呼气,转移话题,“我告诉辛南雨你胃不舒服,要留在医院里观察几天,没有说你惊恐的事。”

“好......谢谢。”

如此,辛南雨终能出院,颜烟却又入住,总有一个人待在医院。

刀伤拆线,辛南雨终于能跑能跳,连着两日在病房陪颜烟,话多得不停。

“海滨旅社”正播到第10期,经辛南雨提醒,颜烟方才想起,节目正在播中,他还未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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