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不多睡会儿?”牧楚为依然守在他床边,眼神柔和,无微不至,丝毫看不出任何端倪。
姜式没有他那样惊为天人的演技,只能尽可能地让自己看起来平静,他问:“我是不是可以开始复健了?”
昨夜,漫长又煎熬。
听见喜欢的人亲口答应解决掉自己,说不难过只能是骗人的,姜式不想骗人,他笨到连自己都骗不过,又能骗得了谁。
但在此刻,难过没有用。
牧楚为或许对他动过心,或许没有。
或许只是觉得他这种穷逼很新鲜,图一乐,又或许是别的什么。
这混账太擅长伪装,他分不清。
牧楚为的温柔惯得他都拎不清自己几斤几两重了。
他高估了自己在牧楚为心中的份量,才会自不量力地以为发一通脾气就能让金予乘罪有应得,但他忘了,牧楚为与金家,才是不可分割的。
眼下,牧楚为唯一能割舍掉的,只有他。
疼了一夜,姜式才终于清醒过来。
他得重新站起来,仇,得靠他自己报。
牧楚为注意到了他深深掐进床垫的指尖,问他:“怎么了?”
姜式摇摇头,假装冷静。
“想吃什么?”牧楚为还是那副耐心体贴的模样,“如果医院提供的餐点不合胃口,我去给你买回来。”
姜式努力将想扯出一抹冷笑的嘴角压下去:“吃什么都行,我想赶紧开始复健。”
牧楚为表现出能理解的样子,摸摸他的头:“可我陪不了你做复健了,晚上再来看你,好不好?”
得赶去捞你的宝贝弟弟嘛,姜式心想。
嘴上却乖顺地回了一句:“好。”
牧楚为闻言微微蹙眉,又低头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
“你今天……乖得不太对劲啊。”牧楚为狐疑地上下打量,眼神仿佛能将他轻易看穿。
姜式浑身不自在,脱口而出:“操,非得骂你两句才痛快吗!”
这下牧楚为笑了,伸手托住姜式的脸,指腹捏了捏他的小酒窝:“行,还是我的姜姜,没被夺舍。”
对于牧楚为的触碰,姜式不抗拒也不迎合,淡淡说了句再见,不知是不是说给自己听。
复健的过程很痛苦。
他很逞强,比起身体上的痛,更多的是一次又一次站不起来的失落。
他瘫坐在地,仰头望着扶手上自己滴落的汗。
再试一次,哪怕离开牧楚为的这条路他必将走得步履蹒跚,他也得再试一次。
在不做复健的时间里,姜式独自坐着轮椅在草坪上远远陪着那个女孩。
日复一日。
女孩子终于敢直视他的眼睛,姜式回以微笑,他不敢开口,怕男人的声音惊扰到女孩,就这么默默陪着。
后来,两人之间似乎形成了一种奇怪的默契。
每个午后都会在同一片阳光下发呆,不靠近,也不开口,安静发呆。
直到遇上一个阴天,没人下楼晒太阳。
姜式偷偷来到女孩子病房门口,他已经能走路了,但他依旧坐着轮椅,为了瞒住牧楚为。
他探头看了一眼,女孩子静静躺在床上,不知是睡着了还是在发呆。
姜式弯下腰,在门口轻轻放下一支枝蒲公英。
“抱歉。”他悄声说。
傍晚,在牧楚为眼皮子底下吃过了晚饭。
“我听护士说你总逞强,为难自己。”牧楚为有些心疼。
当然,这只是看起来。
姜式擦擦嘴:“我只是想早点站起来。”
“不急,会的,会站起来的,姜姜。”牧楚为从他手里接过擦了嘴的纸巾,揉成一团,轻声哄他,“慢慢来,等你站起来的那天,你眼前的所有阻碍,就都清扫干净了。”
姜式瞄了一下他的眼睛,好深情的一双眼睛啊。
他差一点就信了呢。
明明自己才是那个阻碍,姜式只觉得好笑。
“笑什么?”牧楚为敏锐捕捉到他反常的笑意。
“没什么。”姜式赶紧岔开话题,“你今晚也留下来吗?”
牧楚为一怔:“这好像,是你第一次主动留我啊。”
眼前的老狐狸城府极深,姜式不敢懈怠。
怕被察觉出不对劲,他底气不足还装作凶巴巴地吼了一句:“爱留不留,别废话!”
牧楚为颇有几分无奈:“我当然不想辜负你,但……”
“行,知道了。”姜式打断他,“那你滚吧。”
牧楚为摇头笑笑:“我想再陪你一会儿。”
姜式沉默几秒,纠结地咬了咬嘴唇,终于还是开了口:“你……再帮我放一次水吧。”
牧楚为当然不会拒绝,他抱起姜式,在怀里轻轻掂了掂,满意道:“养胖了一点,好。”
姜式紧闭着唇,他主动搂住牧楚为的脖子,允许自己,最后再抱他一次。
算是给自己人生的第一次喜欢,做了个草草收尾。
“姜姜今天好主动啊。”牧楚为笑他。
他也跟着笑了。
笑这段不值钱的,无疾而终的初恋。
笑自己连个像样的告别都没有。
笑着笑着,他就偷偷哭了。
当晚,姜式悄无声息地翻墙逃离了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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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再次呼吸到自由空气的金予乘闷闷不乐。
他想开趴大肆庆祝,去晦气,却被老爸老哥警告消停一点。
就连老妈都劝他低调,还说毕竟不是什么脸上有光的事,等风头过去,订婚宴再大办一场。
“嫌我丢人呗。”金予乘不爽。
好在几个好兄弟没忘了他,包下了他常去的会所,纸醉金迷一番。
金予乘两腿搭在桌子上,鞋尖一顶,踢翻了一个空酒瓶,他双臂抱胸,舌尖抵着腮帮子,不悦都写在脸上。
“乘少不满意?”
金予乘下巴一扬:“叫人滚进来把空酒瓶收了,比他妈拘留所还脏乱差!”
“是是。”弟兄几个赶紧赔笑脸。
不一会儿,人就来了。
金予乘满肚子怨气无处宣泄,顺势抄起桌上的酒杯朝人砸过去,玻璃划破那人的腿,啪一声,混着血在他脚边炸裂开来,杯里没喝完的酒在空中就洒了个干净,四处都是飞溅的酒液。
“人都死光了吗?磨磨蹭蹭的来这么慢,弄干净,不然别干了,滚蛋。”金予乘成功捕捉到玻璃碎裂的一瞬间,服务生下意识的瑟缩了一下,害怕了,他很满意,嘴角扯出一抹笑,“我的鞋也沾上酒了,过来给我擦干净。”
“好。”服务生从善如流。
转身反锁包间门,摘掉帽子,姜式从阴影底下走出来。
“操!”金予乘像见了鬼一样,脏话都骂破了音。
其他人还没反应过来什么情况,面面相觑。
“好久不见。”姜式笑如鬼魅。
没错,他就是从炼狱爬回来索命的。
“你……你别乱来!”金予乘一边强撑面子,一边推搡兄弟几个往自己身前挡。
“不是,这,这他妈谁啊!”
“乘少?”
“……”金予乘脸色像便秘一样难看。
“不用排队,一个一个来。”姜式一眼扫过他这帮狐朋狗友,捏了捏指关节,云淡风轻,“谁也跑不掉。”
“跑?”一人冷笑,“乘少,你一句话,哥儿几个弄死他!”
闻言,金予乘稍稍有了点底气,他眯起眼:“弄死,我出钱。”
“一条贱命值几个钱?”
有人拎起酒瓶子,猛地敲碎。
锋锐的玻璃尖儿泛着冷冽的寒光,直指姜式。
姜式不慌不忙,慢悠悠丢出一捆麻绳,说:“不想挨揍的,自己把手绑上。”
“妈的。”酒瓶子刹那间擦着姜式的脸挥了过去。
姜式抹了抹脸上的血,扯出一抹满意的笑:“行,那我就当各位默认想挨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