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能……怎么能……”
向来优雅从容的梁夫人此刻竟是最语无伦次的。
梁晚此刻反倒不哭了。
震惊之余,更多的是心寒。
“爸……”他低低地唤了一声,双目沉如死水,毫无波澜。
一向严厉的妈妈直到最后一刻都无法做出选择。
而平日里最是疼爱他宠他的爸爸,几乎是没有丝毫犹豫地舍弃了他。
“你也不要怪爸爸。”梁先生侧过脸,不去直视梁晚的目光,他叹息,“谁叫你是Omega,迟早也是别人家的,就当……就当是为了梁家,委屈你一下了。”
梁晚惨白着一张脸,却忍不住笑出声来。
原来父亲,从来没有爱过他。
“我不同意!他一个人选的不算!”梁夫人高声反驳。
“妈€€€€”梁€€小幅度地攥住梁夫人的衣角,眉间紧皱,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难道你想我去死吗?”
仿佛受委屈的是他。
“你还要妇人之仁到什么时候!”梁先生突然撕破了那层温和的笑脸,厉声质问妻子,眼中是不容置喙的威严。
梁夫人一时语塞:“我……”
“看来你们一家三口达成一致了?”牧楚为十分满意。
对准梁晚,缓缓举起了枪。
一家三口。
这四个字更是深深刺痛了梁晚的心。
绝望过后,梁晚无比平静。
他抬手擦擦眼泪,不想走得太过狼狈。
“我可以死,但我就算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一家三口。”
他知道,这种幼稚的诅咒毫无威胁,甚至听上去有点可笑。
可他还是说了。
说完缓缓闭上了眼,反而释怀了。
活了二十几年,发现家人从没爱过自己,死,也算是一种解脱了。
姜式望着梁晚绝望赴死的模样,于心不忍。
他不解地看向牧楚为,用眼神问他,为什么?
明明梁晚是唯一被蒙在鼓里的那个人,为什么反倒像是在惩罚他一个?
姜式越来越看不懂了。
牧楚为在他疑惑的目光里,扔了枪。
意料之中,可姜式还是松了口气。
但接下来发生的一切,就是他始料未及的了。
梁€€悄无声息地长舒一口气,默默沉浸在死里逃生的窃喜中。
刹那间,狂风席卷。
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的电光石火之间。
牧楚为将梁€€从高空扔了下去!
梁夫人的惊叫声尖锐得刺痛脑袋。
“记住你刚才说过的话。”牧楚为意味深长地看向梁晚,“就算做鬼,也不会放过他们。”
牧楚为半张脸陷在阴影里,英挺的鼻梁和下巴却晕染开阳光的弧度,亮得耀眼。
姜式默默收回‘他有分寸‘这句荒唐话。
连他都被吓得不轻。
他忍不住往梁晚的方向瞄了一眼。
梁晚嘴唇乌青,还处于愕然之中,没缓过神来。
“你!你……”梁先生呼吸突然急促起来,捂着胸口,恨恨瞪着眼,直挺挺靠在椅背上,几乎背过气去。
梁夫人想跟着跳下去,被一把抓了回来。
她目光如死灰,呆坐在那里。
“看来你的幸存,没有让他们感到欣慰呐。”牧楚为对梁晚说,语气充满遗憾。
梁晚渐渐敛回愕然的目光,自嘲地笑笑:“他们当然不欣慰,他们多希望死的那个能是我啊。”
直到此刻,姜式才恍然大悟。
牧楚为从一开始就猜准了他们的选择。
梁晚足够清醒的话,就能彻底摆脱这个家的拖累了。
而梁家夫妻,死了一个儿子,剩下一个儿子,恨他们入骨。
直升机平稳落地。
牧楚为双手合拢,十分配合地被拷上。
姜式大惊失色:“你他妈说要坐牢是真的?!”
这家伙竟然真的连退路都没给自己找!
“没事的姜姜,我不会有事的。”牧楚为轻声细语,安慰着他。
姜式急了,红着眼狠狠揪住牧楚为的衣领:“怎么可能没事!我他妈好不容易才守到你醒过来!”
另一边。
梁晚腿一软,被及时赶来的秦勉一把捞起,紧紧护在怀里。
面对镜头。
梁晚紧紧掐着大腿,颤抖着说:“哥哥突然失控,像疯了一样跳下来,我们来不及阻拦。”
“畜生!”梁先生怒不可遏,抬手就是一巴掌。
被秦勉用胳膊挡下,这一巴掌使了十成十的力道,隔着厚重的棉服都能感觉到疼痛,若是打在梁晚的脸上……他简直不敢想。
“你再动他一下试试!”这是秦勉第一次冲长辈发火。
他是脾气好,但不意味着他的人可以任人欺负。
亲爹也不行。
梁先生面色铁青,破口大骂:“我梁家没有你这种吃里扒外的白眼狼!帮着杀人犯!你也是害死你哥哥的凶手!”
梁晚睫毛轻颤,没有理会父亲的咒骂,只是微微冲着镜头一鞠躬,说:“我父亲受了严重刺激,神志不清,之后我会送他进最好的疗养院积极治疗。”
“你说什么?!”梁先生一口气没上来,原本铁青的脸涨得又红又紫,额角青筋暴起,“小畜生,你等着跟姓牧的一起给你哥哥偿命……”
“你闭嘴吧。”梁夫人眼神黯淡无光,她拨开遮了双眼的凌乱发丝,声音低得只有两人能听见,她死死攥住丈夫的胳膊,“我只剩晚晚一个孩子了,我不会让你动他一下的。”
“什么意思?你要跟他合伙送我进精神病院?!”
梁夫人突然沉了肩膀,像是下定某种决心,她一眼不眨地盯着不远处的梁晚,侧过身对丈夫说:“犯了错就弥补,这是我们教给孩子的,现在该以身作则了。”
不久后,梁先生进了精神病院,梁夫人善后,财产她分文不要,只求最后见小儿子一面。
被拒之门外后,便失踪了。
梁家偌大的空壳,留给了梁晚一人。
而牧楚为,绑架恐吓罪名成立。
毕竟是现场直播,流程上的牢狱之灾不可避免,需要给公众一个交代。
那日牧楚为被带上警车,他神态轻松,步履轻盈。
姜式问他:“是不是一早就连梁晚最终会反水都预料到了?”
牧楚为没有正面回答,只是抬起被拷住的双手,轻轻抚摸姜式颊边的小酒窝,心满意足地笑了。
“再也没人敢欺负我的姜姜了。”
€€€€ tbc
第160章
梁晚再次见到姜式,是在母亲的葬礼上。
彼时已是春暖花开的季节。
伤痛仿佛都留在了过去的冬日里,轻飘飘的,春日的暖风一吹,就拂去了。
气温渐暖,姜式还穿着厚重的呢子大衣,大衣过分宽松,仿佛能透过布料窥见底下单薄的身体,似乎又瘦了。
烟灰色的大衣更衬得他肤白胜雪,眉间透着融不进春日的清冷,眼底那股子野劲儿倒是收敛了不少。
棱角仿佛已被磨平。
时过境迁,姜式整个人看起来更漂亮柔和了。
梁晚听说,牧楚为进去了,现在掌握话事权的人是姜式。
小姜总走到哪儿都前呼后拥,引人瞩目。
姜式献了花,低垂着眸子默默站在那里,不知心里在想些什么。
梁晚想上前打招呼,却顿住了脚步。
物是人非,他也不知该怎么开口。
谁知姜式却主动朝他走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