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养鱼了,勿扰 第17章

时无筝面色微僵,随后轻轻点头。

一瞬间,池惑解开了多年来盘踞在心头的疑问。

百年来回想起自己和时无筝的交往过程,他一直很疑惑€€€€

当年在红水镇究竟发生了什么变故,让时无筝突然答应把自己作为道侣相处呢?

原来如此,是时无筝在测算天机时,得知他要经历一场情劫,他害怕这场情劫应在刚“出言不逊”的徒弟萧过身上,所以转头就选了突然追求自己的池惑。

既然要经历情劫,避无可避,那就选一个不相干的人好了。

但令时无筝没想到的是,这一番移花接木的操作并不好使,最后他要和主角攻萧过历的情劫可是一点也没少,甚至还因惹怒了萧过,让对方的仇恨变本加厉,情劫也更坎坷了。

而自己也因为那狗屁天道书的引导,无端端在两人中插了一脚,成为他们历劫的台阶。

池惑看向愁眉不展的时无筝,故意问道:“师尊可知历情劫的对象?”

“什么?”一向自若的时无筝微微睁大眼睛,原本垂着的手也不自觉微微蜷起,显然池惑的问题戳到了他的神经。

池惑不动声色地观察对方神态变化,已经知道剧情发展的他,对时无筝此刻脸上的震惊了然于心,有很高道德底线的随筝仙君无法接受和徒弟不伦恋的事实。

但池惑偏偏不依不饶:“师尊有没有测算到,历情劫的对象是谁?”

时无筝摇头,他躲闪了目光:“我只算出了有这个劫难,但劫难本身…也事在人为。”

池惑:“我想请教师尊,先前你说修行之路有时不是我们说了算,是不是可以理解为,历劫的对象也是天道的安排,如果试图在错的人身上历劫,到头来非但没有化解劫数,反而让劫数越演越烈?”

他如此说,是想提醒时无筝,到时候别把劫难转嫁到“自己”身上。

时无筝怎会不知道这个道理,但人被逼急的时候,往往最没理智、也最不讲道理。

时无筝沉默良久,点头:“是这个道理,如果违逆天道而行,往往事倍功半,事与愿违。”

他别有深意地看了池惑一眼,随后转身朝客栈方向走去:“夜深了,你回客栈歇息一会儿吧,明早我们启程前往扶水镇。”

“好的,徒儿明白。”

池惑看着对方远去的背影,心道:时无筝,希望这次你别胡乱逃避了,害人也害己。

当然,比起去左右别人,最可靠的还是引导“自己”不要重蹈覆辙。

*

回到客房后,池惑简单洗漱沐浴了一番,然后坐在灯前裁剪枫灯。

不一会儿,池惑就困得哈欠连连。

池惑刚躺上床榻不久,客房房门突然被推开,鬼主进屋了,身上带着一股子寺庙的香火味。

池惑躺在榻上闭目养神,做出一副困极睡着的样子。

鬼主并没有故意收敛脚步声,或许在他看来,练气期修士与常人无异,不具备修者灵敏的五感,所以没必要多此一举。

池惑能清晰感觉鬼主站在榻边,居高临下地看了他片刻,而后对方蹲下身子,伸手去解池惑脖子上掩盖伤口和指印的束带。

鬼主的手很凉,指尖生了薄薄的茧子,像毒蛇的鳞片划过,触碰到池惑喉结的瞬间,他下意识打了个哆嗦。

鬼主感觉到了,但似乎并没有停下动作的意思,甚至更得寸进尺地扯掉了池惑脖子上的束带,指尖在昨晚被他掐出红痕的方寸之地游移。

池惑这才裂开一条眼缝看他:“喂,醒着呢,别乱摸。”

第16章 枫宴(六)

池惑清楚,鬼主其实知道他醒着,但不妨碍他开口提醒一下。

鬼主动作稍顿:“看看你的伤,我怕你跟你师尊告状,说我昨晚欺负你,要算我的账。”

他说着,手指并没有离开池惑颈脖的意思。

池惑微愣,他注意到了鬼主的措辞,很快反应过来问道:“刚才在后山枫林,你看到了?”

毕竟不久之前,他向时无筝求救的时候,说的就是€€€€“师尊,有人欺负徒儿”。

他怀疑对方在“内涵”这句话。

鬼主也不藏着掖着,坦荡荡点头:“是,我出门的时候遇到往客栈方向赶的祝家双生子,有点好奇他们是做什么来的,所以就跟了过去。”

这会儿鬼主还未成为时无筝的准道侣,祝家双生子也没展开对鬼主色I诱下蛊一顿操作,彼此都还是路人。

但祝家双生子臭名在外,鬼主跟过去也很正常。

池惑翻了个身,眼皮往上挑,与居高临下的鬼主对视:“早知道你在那,我就不劳烦师尊出手了。”

鬼主微眯起眼凝视他:“但我也不一定会帮你,不是吗?”

彼此静默一瞬,都笑了开去。

“祝家双生子不是什么好惹的货色,算不上多厉害,但很麻烦,他们的审美趣味我也不敢苟同,”鬼主说道,“不过他们与你提到的百晓镜和第一美人,又是怎么一回事?”

于是池惑坐起身,将自己猜测百晓镜中出现自己名字的事告诉鬼主,他没必要对“自己”隐瞒这些。

鬼主觉得好笑的同时,也疑惑道:“你是如何得知这些的?”

他不认为一位名门正派的练气期修士,有这么强大的信息网。

“也许,我会占卜呢?”池惑的话也没个正经。

鬼主扬眉:“那你算算,去后山之前,我去了哪儿?”

池惑动动鼻子:“鸡闻寺,求签去了。”

从鬼主身上的香火味可以得知,对方不久前去了寺庙,红水镇附近只有一处鸡闻寺,而鸡闻寺求签的事自己上辈子也做过。

鬼主越发觉得有意思,凑近了几分,问道:“那你说,我求了什么?”

池惑在黑暗中凝视他:“感情。”

鬼主:“签文为何?”

池惑摇头:“我不猜签文,我只测你求的这段姻缘的结果。”

“哦?”鬼主笑了,“结果如何?”

池惑打了个哈欠,慢条斯理道:“不如何。”

“无疾而终罢了。”

鬼主愣住,片刻后,他半开玩笑道:“算的结果不好,我可是不乐意付卦资的。”

池惑揶揄:“鬼主竟是这般不讲道理的人吗?”

鬼主轻轻“啧”了声:“是又如何?”

池惑:“你也可以花点灵石,让我给你些建议,替你改改命,如何?”

鬼主更近地靠了过来,不动声色地凝视池惑:“你的意思是,可以给我把姻缘改好吗?”

池惑耸耸肩:“无疾而终于你而言,是最好的结局。”

鬼主觉得好笑:“那我要你改了做什么?”

池惑:“我可以减少你在姻缘上吃的亏,顺带为你保命。”

鬼主微眯起眼睛看他:“你的意思是,我会因为姻缘的事招来危险?”

就在这时,入侵池惑识海里的天道再次发出警告声€€€€

【你一旦将后续发生的事情直接告知鬼主池惑,将面临因剧透被抹除自身存在的风险】

与此同时,池惑的太阳穴狠狠一跳,刺入骨髓的疼从眉心蔓延至耳后。

池惑下意识皱了皱眉,他忍耐疼痛的细微表情落入鬼主眼里。

池惑心里骂了一句天道,心想不能光明正大提醒,那只能旁敲侧击给出提示了。

鬼主看着他眼底神色变化,没发问,耐心等待答案。

池惑心思转得快,迅速圆道:“修多情道的,难免一身情债,情债多了还不上,自然是要用命来偿的。”

“色字头上一把刀的道理,谁都知道。”

鬼主饶有兴味地看着他,笑了:“说吧,怎么收费?”

池惑张口就来:“按月收,每月三百上等灵石。”

他胡乱说的,并没有真的打算每月薅自己三百灵石的羊毛。

“没问题。”可出乎预料的,鬼主爽快地答应了他的要求。

“啊?”池惑微愣,他知道自己不缺钱,但他也知道自己不是这么好忽悠的人,鬼主能答应给他付这冤枉钱实在有些令他意外。

鬼主却笑:“是你自己提的卦资,有什么疑惑的吗?”

池惑很快重新进入状态:“当然没有,收人钱财□□,后续我会给你破灾解难的方法,还请鬼主务必好好配合。”

池惑打了个哈欠道。

鬼主眼中闪过期待的神色:“当然。”

接着,他将目光转向桌案上裁剪到一半的枫灯上,“我先前怎么没听说过这个说法,获赠枫灯之人可以获得好运。”

既然鬼主已经承认刚才他也在客栈后山,就无需对听到他们师徒对话的事遮遮掩掩了。

这样更好,还省去了池惑故意在“自己”面前将枫灯送出去,倒是省事。

“鬼主如果感兴趣,等我给师尊做好了枫灯,也给你送一盏好了。”池惑半开玩笑说,顺便强调了一下给时无筝送枫灯这件事。

鬼主并没有同他客气:“好啊,提前谢了。”

后半夜,秋雨下了起来。

雨水连成细线,淅淅沥沥,屏风上是芭蕉叶摇晃的剪影。

躺在暖榻上的池惑渐渐睡着了,模糊中他听到屏风后哗啦的水声,许是鬼主在沐浴,不久后热烘烘的潮气袭来。

半梦半醒间,池惑感觉鬼主就躺在他的身边,靠得很近。

秋雨一下,天就凉了。

睡梦中的池惑下意识朝身边暖和的身体靠,说来奇怪,鬼主修的多情鬼道,皮肤常年冷冰冰的,没有正常人类的温度,但此刻池惑却错觉对方很暖和。

就连原本微蹙的眉头都舒展开了。

池惑本能地靠近沐浴归来的鬼主,朦胧中,对方似埋头于他颈脖间,轻声说了句话:“祁忘,我不信鸡闻寺的签,更不信你的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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