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二人之间有的只是小摩擦,解释清楚就放下了。可这场摩擦,却让听到他们争吵的同门弟子变得更烦,一个个搞出了更大的动静,没过多久,便成了一副随时会打起来的景象。
“啊€€€€”
一声凄惨的尖叫传入六层众人的耳朵,他们心不静,分辨不清方向,起初还以为是房间里的某个同门弟子喊的,直到确认大家都没有大喊后,才明白声音是从外面出来的,当即冲了出去,却只听到一片寂静。
有长渊门弟子疑惑道:“怎么回事,难道是我幻听了?”
“有人跳下去了,有人跳下去了……”
听到从千古楼第七层传来的声音,长渊门弟子中最年长的陵七当即御器飞行飞到七层,落地后,看到一位穿着凡人衣服的中年人扒着栏杆,哭丧着脸往下望。
陵七走过去问道:“怎么回事?”
中年人转过头,露出哭得发红的眼睛和鼻头,大概是因为受了惊吓,说话有点磕绊:“住在我隔壁的那个人,他忽然跑过来敲我的门,要掐我的脖子。我把他推开……他就跑出来跳下去了。”
陵七往下看了一眼,千古楼建在半空中,一个凡人从七楼跳下去,除了摔死,没有别的可能。
他们长渊门还有弟子在桃源镇等着,想要得到成为桃源仙尊弟子的机会,搏一搏那个成为仙尊的可能。
陵七想,他是不是应该立刻把千古楼死了人的消息告诉留在桃源镇的同门?也不知道他们会不会为了争夺这个名额在桃源镇大打出手……
冒出这般想法的瞬间,陵七以为他为了增强实力走火入魔,已经疯了。
千古楼有旧人死便会有新人进来,这是定局,可并不是让人开心的局面。
陵七说道:“人死不得复生,那位死者的尸体有修仙者收拾,你站在这里也没什么用,早点回去休息吧。”
陵七说完转身,准备御器飞回第六层,还未祭出法器,便听到有人从身后扑过来,他向旁边一闪,原本扑向他的中年人扑了个空,直接从第七层摔了下去。
陵七:“……”
幸好桃源仙尊知晓发生在千古楼里的一切,要不然他真的是长多少张嘴都说不清。
“啊€€€€”
尖叫声再次响起,声音却比陵七以为的近很多。
他探头一看,便看到穿着仙门制式仙袍的人揪着刚摔下去的那位中年人的衣领,御器从下方飞了上来,一落地,就伸手推开那扇半掩着的房门,把处于昏睡状态的中年人直接扔了进去,顺便把门从外面锁上了。
来人正是白烬,陵七见他关人关得如此利索,问道:“你知道他会攻击人?”
白烬点头:“嗯,带他飞上来的时候,他试图对我动手。”
陵七懂了:“所以他会惨叫,是被你打的?”
白烬冷声道:“更准确地讲,是被吓的。”
“哦。”陵七还想说什么,便看到白烬已经御器飞行飞走了。
白烬一到千古楼底层,罗契和裴御二人便迎了上来。
罗契问道:“白兄,我看到那位中年人攻击你了,你到上面后,是怎么处理他的?”
白烬收了飞行法器,一边往他的房间走,一边回答:“打晕扔进了他的房间,以防他半夜攻击别的凡人或是跳楼,我把他的房间门从外面锁了。等天亮了,桃源的人自会替他打开。”
进了房间,白烬径直走到桌前坐下:“我御器向上飞的时候,听到最近几层的修仙者大多有些烦躁,没有几个是静的,甚至有人已经打了起来。”
罗契思考片刻,问道:“白兄,你觉得今夜千古楼的人会有如此变化,是不是桃源仙尊住千古楼顶层导致的?”
白烬说道:“多半是因为他。”
“怪不对他在住进千古楼的那天说他收的徒弟中会有人死,他早就知道自己住进来,会对住在千古楼的人产生不好的影响。”罗契点点头,脸上的表情颇为不满,“既然知道会这样,他为何不在住进来之前把住在千古楼里的凡人送走?把他们留在千古楼和让他们死有什么区别?”
“或许他本来就想看到凡人中有人死。”白烬抬头看向罗契,观察片刻后说道,“你心境不错,桃源仙尊夜晚住在里,似乎没有对你产生任何影响。”
“影响还是有的,只是很小。我自小拜入仙门修炼,所有基础都是在仙门的前辈教的,心境是比寻常修仙者好不少。”罗契坐下来,看向坐在他对面的二人,“不像你们,在外修炼了多年,直到修炼到筑基巅峰境界才拜入仙门,心境竟然也这么好,甚至比我更好。”
“我不是没受到影响……”裴御从储物玉简中拿出一把扇子抓在手里把玩,“只是再大的影响,只要看着小师叔,就都没了。”
裴御今夜确实有点不对劲,白烬担心他,蹙眉问道:“裴御,你受到什么影响了?是变得暴躁,脾气不好,还是想攻击别人?”
“都不是……”裴御摇摇头,压低搭在桌面上的胳膊把头枕了上去,侧脸对着白烬,想到什么后,又很快直起身坐直了,“就是想多看看小师叔。”
罗契大为震惊:“!!!”
不是吧!难道桃源仙尊对裴御的影响是会让他忍不住想跟人调……情?
可裴御跟白烬说话一直是这种语调,又不是今夜才这样。
裴御这么说,白烬便以为裴御没有受到桃源仙尊的影响,他所表现出来的样子,说出的话都是演的。
直到裴御、罗契离开,躺在床上的白烬在敲门声发出前睁开眼,在门板上看到裴御映在门窗上的影子时,白烬有点不确定了。
站在门外的裴御对他说:“小师叔,我想你了。”
第058章
裴御睡前没有骗人, 他确实受到了桃源仙尊的影响,只是那些影响带来的变化与他跟白烬、罗契说的不一样。
他变得很想离火圣尊。
裴御活了数千年,离火圣尊的尊号几乎每日都会出现在他的耳边、意识里或是梦中, 但他却极少真的想他, 偶尔想起,带来的也是他对离火圣尊的厌恶和永远得不到回应的埋怨。
但这次,是单纯的想念。
特别想。
想离火圣尊的背影,想离火圣尊的声音, 想他的一切……
如此骇人的想念唯有在他专注于眼前人, 把目光完全放在白烬身上的时候, 才可以稍微缓解一点。
但此种行为终究只是饮鸩止渴,越看着眼前人, 他就越想那个他无法触及的, 再也无法真的看到的人。
极端的想念导致裴御躺在床上睡着的瞬间,离火圣尊就入了他的梦。
梦里裴御躺在床上, 离火圣尊则穿着白色华丽的仙袍,戴着面具,站在床边静静看着他,一动不动。
两个人就这样对峙了许久。
裴御在梦里实在看烦了,语气颇为嘲讽:“离火圣尊屈尊降贵来我梦里,就是为了杵在床边为我站岗?”
裴御刚说完, 离火圣尊就走到床边坐了下来。
在他坐下的过程里,躺在被子里的裴御清晰的感受到了离火圣尊的衣服落在被面时产生的每道褶皱。
当离火圣尊彻底坐稳时,离火圣尊的胳膊肘正好隔着被子压在裴御的胳膊上,而从广袖中伸出半截的手指, 好巧不巧地隔着被子点在裴御的肘窝。
裴御无声地看着坐在他床边的离火圣尊,心里想, 无论什么时候,离火圣尊从来没有离他这么近过。
或许数千年前,他曾经渴望过离火圣尊能离他近一点,更近一点,不要那么讨厌他。待漫长的期待不停地在落空中消失殆尽后,自然又合理的只剩下浓浓的厌倦和疏离。
时至今日,裴御以为他会讨厌离火圣尊离他这么近,没想到离火圣尊真的在梦里离他这么近的时候,比起讨厌,心里更多的竟然是期待。
期待离火圣尊靠近他不只是为了坐在他的床边,而是有其它更想做的事情。
心里这么想着,裴御便看到梦中的离火圣尊把手伸进裴御身上被子的边缘,把温玉般触感的指尖搭在裴御滚烫的掌心。
霎时间,裴御意料之外的有了股冲动。
想要反手握住离火圣尊的手,抓住离火圣尊的胳膊,把他整个人拉进自己怀里。
产生这个念头的瞬间,裴御醒了。
他起身坐在床上,抬起右手遮住眼睛,想起方才的梦时,注意力完全集中在了清醒前的最后一刻。
裴御自暴自弃地想,他为何想把离火圣尊拉到面前?
是想欺师灭祖,打他一顿吗?
答案是否定的。
因为是否定的答案,裴御愈发觉得他梦醒后的这个想法有点可笑。
梦中离火圣尊留在他手心的触感还没有消失,裴御把掌心摆在眼前,越看越烦躁,越看越想他,越想越……
裴御习惯性地从储物玉简中拿出离火圣尊的神像,却觉得那尊神像实在烫眼,只看了一眼就不敢再看了,连忙收了起来,本能地起身走到房间门口。
裴御皱着眉站在门前。
他这是要去干什么?
去找白烬吗?
他确实很想去找白烬,只有看着白烬,他对离火圣尊的想念才不会那么浓烈,浓烈到让他头疼。
打开门走到白烬门口的时候,裴御知道房间里的人听到了他的动静,已经醒了。
但他又不想进去了。
有些不太适合的念头被他压得太狠,放在心里任何地方都无法彻底变成死灰,不用风吹就能复燃,此刻去找白烬,像极了从一个绝境走到另外一个绝境,无论身在何处,皆如火烧。
一时间,裴御竟进退维谷。
于是裴御没有敲门,只是站在门口轻轻地喊了一声:“小师叔,我想你了。”
任性地把去见白烬还是不见白烬这个选项丢给了躺在房间里的人。
“吱呀€€€€”
门从里面打开了。
白烬也想见他。
此时此刻,裴御再次切身体会到他有多么想见白烬。
裴御走进去关上门,轻车熟路地走到白烬的床边,双脚停下来的时候,恍然意识到他所站的位置竟然与梦中离火圣尊站的位置一样。
白烬问裴御:“怎么了?”
裴御的声音有点闷:“做噩梦了。”
白烬看着光着脚,只穿着贴身衣袍的裴御:“什么噩梦把你吓成这样?”
他希望白烬知道他的梦,关于这一点,裴御说了实话:“我梦到了离火圣尊。”
白烬:“……”
那些在他梦里对离火圣尊有过的想法在看着白烬的过程里又冒了出来,裴御蹙了下眉,决定聊点东西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小师叔,会不会是因为我平日里表现得太嫌弃他,离火圣尊便来我梦里吓我了?”
白烬本来只是有点好奇,此时此刻却是真的想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他是如何吓你的?”
裴御忍不住装出几分委屈:“站在我床边阴气沉沉地看着我。”
这有什么好吓人的?白烬垂眼想着他会在何种情况下去裴御梦里,说道:“你不必在意,他去你梦里不一定是想吓唬你,有可能只是想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