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轨 第25章

第30章

陈路生也不躲,挨了下砸,也不疼,他捡起枕头,拍了拍,放回床头。

“我做了你爱吃的,”

陈路生话到一半,被一阵笑声打断,林重看见陈路生脸上被他咬出来的牙印,莫名笑了,指着陈路生的脸,笑得前仰后合。

林重一个没撑住,往后倒了下去,陈路生连忙拉住他,一只膝盖搭在了床边,林重被这一拉拽得身体往前倾,一头扎进陈路生怀里。

笑声渐息,林重的脸埋进陈路生腹部,双臂环上了陈路生的腰。

陈路生伸手顺了顺林重脑后炸起的头发,他很享受林重此刻对他的亲近。

“太逊了。”林重说。

陈路生以为林重说的是他,嗯嗯着点着头。

光透过窗帘后变得稀薄,空调温度正好,不冷不热,陈路生的衣服上有洗衣液的味道,很好闻。

落在头上的力道轻柔,抚摸着林重,很舒服,林重舒服得快要睡着了。

躁动不停的心忽的在此刻静下来。

林重不可遏制地想,他这样可真难看,苟且地活着,突然得了点爱,得了点纵容,就好像个暴发户一样,疯狂作疯狂闹,生怕不能凸现自己有钱了,浑身上下透着那股子穷酸劲儿,没出息死了。

想着想着,林重不再继续想了,他感觉好累,脑子停滞了一样。

以前总有无穷多的精力,有无穷多的事想做,一点小事都能让他情绪上下起伏好一阵,开心的时候恨不得舞一段,伤心了能哭得撕心裂肺,而现在,心多跳一下,他都感觉被减了寿命。

心脏已经垂垂老矣了似的。

他好像一直都很累,从好久以前就好累,疲惫一点点积攒下来,到了今天,仿佛彻底腐蚀了他的心脏,一时之间缓不好。

但这样靠着陈路生,他会有种疲惫被一点点抽走的感觉,虽然很缓慢很缓慢。

“小山,把烟和酒戒了吧,我陪你戒。”陈路生声音温柔,“好不好?”

“可以慢慢戒嘛?”林重问。

“当然可以。”

“一会儿吃饭我可不可以在床上吃?屁股疼。”林重又问。

“当然可以。”

林重在心里问,你可以爱我一辈子吗?

在想象中,陈路生回他,当然可以。

日子由曲折归于平淡,仿佛两人奇妙且默契地达成了某种共识一样,谁也没再制造波澜。

林重可能是因为累了,他是陈路生买下的情人,人付了钱,他收了钱,理应得有个情人的样子,而陈路生也不再提爱这个会激发矛盾的词了,他明白自己没资格要求林重的爱,也没资格要求林重接受他说他爱他,能有默默无声爱林重的机会,他就满足了。

他们像对小情侣般住在一起,一起吃饭,晚上在一个被窝里睡觉,情动时互相抚慰。

可他们彼此也都知道,这份平淡很浅显,只需把头稍微往下面缩一缩,就能看见他们仍身处风暴中,脚踩在风眼上。

什么都没有解决,只是一切被视而不见罢了。

戒烟戒酒的过程并不顺利,林重还是会偷摸去抽一根,在陈路生睡着或者没空管他的时候,被陈路生发现,耍赖地亲陈路生一口,陈路生也就没脾气了。

瘾上来时,他们会疯狂地接吻,仿佛对方的唾液里有尼古丁一样。

接吻,上床,疯狂发泄。

两人都不去公司,在家里厮混,陈路生靠一台电脑和手机远程处理公司的事务,从早到晚十几个电话,每天都有线上会议,林重则买了一堆财管和经济法的书,一天到晚不停歇地学。

林重大学学的金融学,他爸妈不知听谁说的,金融赚大钱,他那会儿也什么都不懂,上了大学后才知道这专业很吃背景和人脉,还有钱,可这几样林重都没有。

毕业那会儿林重凭着优秀的实习经历和获奖经历,以及名牌大学的学历,才通过的一家世界五百强企业的招聘,后来工作黄了,又错过了招聘季,还瘸着腿,那时候林重一边打工一边寻思别的出路,最后自学了会计专业的书,考了初会,回到这边之后也是做的财务相关工作。

他之前是想在会计这一行发展下去的,所以之前一直想把CPA考下来,前年已经考下来四门了,去年的时候本来要再考两门的,但当时他哥生病,他被他妈叫去陪床,就没去成。

在他妈眼里,什么都没有他哥重要,总是那一句,什么能比你哥的命重要。

也没错,他哥的命确实最重要。

现在这段时间,正好闲得无事可做,林重可以继续学。

一直以来都是这样的,碎了,林重就自己把自己慢慢拼起来。

林重放下笔,拿起空了的杯子走出书房,书房被他占了,陈路生这几天都是在餐桌上办公开会的。

餐桌上的笔记本电脑还开着,看得出来,邮件只处理到一半。

陈路生正在厨房里切橙子,厨台上放着一个裂纹横生的陶瓷杯,那杯子被林重摔坏后再拼起来也用不了了,漏水,但就一直放在那儿,没有丢掉。

看着那个杯子,林重想,不止他想把他自己拼起来,陈路生也想。

可惜,他们两个都不太会拼,都很笨拙。

陈路生听见声响,转过身,看了眼林重手中的空杯子:“我帮你。”

他拿过林重手中的杯子去倒水,一边倒水一边说:“没水了,你喊我一声就行,我过去。”

杯子倒满水,陈路生把杯子递回给林重。

水温正好,不烫人,林重拿着杯子,转身回书房学习。

过了一会儿,陈路生把果盘端进书房,喂林重吃一点水果,林重学起来就什么都顾不上,不喂他,他一天都不知道吃水果。

晚上陈路生准备好木桶,倒水放药包,给林重泡脚,木桶足够将林重的小腿也泡进去,在大腿上盖上一层毯子,捂一会儿汗。

这两天陈路生还研究起了艾灸,天连着好几天都是晴天,林重的腿倒没怎么疼过,前天晚上下了点雨,林重在睡梦中感觉到疼了,轻微的,并不明显,就一会儿,然后很快就感觉不到了,而那天晚上陈路生一听见雨声就醒了,爬起来给林重揉了一晚上的腿。

第31章

端午节这天,陈路生买了一袋粽子回来,林重家乡这边都吃咸粽,陈路生还没吃过咸的粽子,到家后林重去试用陈路生给他买的按摩仪,陈路生则进了厨房。

忽然,林重扔在沙发上的手机响了,林重的手往后伸了伸,够到手机,接通了电话。

他没看手机,自然也就没看到来电人的备注。

所以当手机里传出他妈的声音时,他是有点惊到的,“小山,你还在公司呢吗?”

林重没回答,反问:“什么事?”

“你爸单位发了点橙子,我想着给你拿过去。”林母说“我就在你们公司这呢,我看灯都关了,你们宿舍在哪?不是说在公司这儿吗?”

林重给他妈发过消息,骗他妈说工作忙,去公司宿舍住一段时间,他妈当时也没回他。

“你等会儿。”林重说完挂了电话。

他套了件薄外套,在门口换鞋。

临出门前,朝厨房里喊了一声:“路生,我出去一趟,我妈给我送了点橙子,我下去拿,马上回来。”

“好,注意安全。”陈路生从厨房里冒出个头来。

林重关门,乘电梯下楼,这里离公司很近,走路不超过五分钟,他紧赶慢赶,用了三分多。

林母站在公司楼下,怀里抱着一袋子橙子,看见林重过来,往前走了几步。

林重接过橙子,“怎么过来的?”

“骑你那个破电动。”林母说“行了,我回去了。”

“嗯。”

林重看着林母转身离开,林母把电动车停在了另一边,过去有一段距离。

在林母走到一半的时候,林重突然叫住林母:“妈。”

林母回头。

“注意安全。”林重说。

公司门口的壁灯太亮,把这一片照得宛如白昼,林母回过身去,继续走向对面。

林重看到了母亲头上的白发。

时间在慢慢杀死这个辛苦了一辈子的女人。

风吹过,路边的树叶沙沙响,树影婆娑,被光穿出几个白洞,死了又好像没死透般,不时抽动几下。

林重又恍惚间意识到,杀死面前这个女人的不是时间,是他,是活不出一番名堂的她的儿子。

然后他又想,高二那年,他坐在座位上,下课也不起来一下,等放学了,人都走光了,他才从座位上起来。

因为他的一只鞋掉底了。

那鞋修修补补多少次了,终是没撑住。

他拖着步子走,趿拉着脱底的鞋,鞋只剩前端的一块还连着底,他慢吞吞地下楼,到二楼时,听见了陈路生的声音,吓得他抱起自己的鞋,疯狂往楼下跑。

他害怕被别人看到,更怕被陈路生看见。

十七八岁的少年是最在乎面子的,他们薄弱的自尊需要用很多东西去维护,有人用昂贵的衣服和鞋,有人用挥于拳掌间的暴力,有人用爱。

而那年十七岁的林重什么都没有,低着头,狼狈地抱着自己坏了的鞋,洗得白白起着球的袜子踩脏,在下楼梯时步子跨得太大,摔了个狗吃屎。

他趴在地上,手肘、膝盖磕青,疼得眼泪快出来了,脚步声从楼上传来,正在缓缓向下延伸,他顾不上疼了,爬起来,往下跑。

跑出教学楼,他发现自己的鞋丢了。

可回去肯定会碰上陈路生,他看了眼自己脚上的袜子,随后找了个隐蔽的地方蹲着,蹲了足有半个小时,他猜想陈路生应该走了,他这才返回教学楼,去找自己的那只鞋。

鞋应该是落在了一楼和二楼之间楼梯的那拐角处,他就是在那摔的,他低头在拐角处找了一圈,包括上下楼梯,但没找到。

他往二楼走,脚踩上二楼的走廊,余光里好像有什么,他的视线转过去,然后他看见走廊里陈路生靠墙站着,离他只有几步之远。

陈路生一手插兜,另一条手臂自然垂落,手上勾着一只鞋。

见林重看过来,陈路生曲起手臂,食指和中指勾着鞋的鞋帮,那只鞋在林重的视野里升高,“你的?”

鞋的底已经快和鞋彻底分家了,连接的那一小截也快撑不住了,正在一点点断开,鞋底和鞋身奇妙地形成了一个角度,林重觉得那像野兽的嘴,什么东西都能被吞进去。

嘴越张越大,最后啪的一声,声音不大,却像一击重击,从林重的脑瓜顶穿到脚底。

鞋底彻底掉了,掉在了地上。

林重的脸刷的一下红透了,他飞速抢过陈路生手里的鞋,捡起地上的鞋底,跑得像支流矢,直到离开陈路生的视野范围。

他回到家,家里父母都快吃完饭了,他站在门口,跟他妈说:“妈,我鞋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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