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轨 第79章

他唱到一半,看向陈路生:“快啊,张嘴,你不张嘴怎么发出声音啊。”

“黑黑的天空低垂……”他放慢着调,紧盯着陈路生,逼着陈路生对上口型。

陈路生还是发不出声,嘴唇动着,林瑞声音好听,当听了首歌,也不错,他无声地跟着林瑞唱完。

“没事的没事的,多来几遍。”林瑞安慰着陈路生,“多哼几遍,就会说话了,我就是哼着哼着就会说了。”

两人一个唱,一个无声对口型,不一会儿林瑞抿了抿小嘴,他嗓子好干,陈路生把自己的水杯递给他,他笑了笑,用吸管喝了两口。

陈路生用手比划着,想问林瑞为什么来医院,林瑞眨着充满疑惑的大眼睛,显然不懂陈路生的手势,陈路生叹了声气,用智能手表转述了自己的话。

“来扎针,好痛好痛的。”林瑞小脸皱了起来。

然而像是想到什么,他又笑了,“扎了针,才能活久一点,我得活久一点,不然我死了,就没有人爱弟弟了。”

陈路生抓住林瑞的手,握了握,林瑞笑着也握了握。

两人对视着,都笑了。

陶燕秋从诊室出来,拉走陈路生,林瑞抬手挥了挥,嘴巴动着,没发出声,陈路生辨出林瑞在唱歌,他嘴型跟上,转过头,无声地唱着。

一直唱到走出医院,坐上车回家,路上还在唱。

树影闪过车窗玻璃。

陶燕秋忽然惊愕地看向自己儿子,陈路生也呆愣愣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他刚才好像发出声音了,是吧?他好像听到了。

第117章 对戒

陈路生最近总做一个只有开头没有结尾的梦,他看着林重走进一家店,店面的玻璃清澈干净,可他却看不清里面,林重的身影进入到店里,他就看不到了。

然后就醒了。

这已经是第七次做这个梦了,他睁开眼,林重枕着他的胳膊,抱着他睡得香甜,他亲了亲林重的额头,小心翼翼把自己的胳膊抽出来,起床去做早餐。

林重打着哈欠,从房里出来时,陈路生已经把早餐摆上桌了,林重还要去事务所,吃完饭,陈路生送林重过去,林重亲了陈路生一下,下了车,看着林重进入事务所,陈路生调转车头回去。

林重说中午想吃排骨,他顺路去超市买了些排骨,和调料,回到家,他照例收拾家,扫地拖地,洗昨天林重脱下的衣服,做完这些,他躺床上补了一会儿觉,昨晚上林重闹他,还不让他做,憋着火到后半夜了才睡。

缺觉缺的厉害,他很快睡着了。

他又梦到了林重走进店里的背影,门上挂着的铃铛晃了一下,发出清脆的响声,这一次,林重的身影在走进店门后并没有消失,视线被突然地拉近,他看着林重走到柜台前,他听不到他们说了什么,只看到他们的嘴在动。

柜员拿出几款对戒给林重看,嘴里应该在介绍,林重的视线从对戒拿出来开始,就一直落在一款样式简洁的对戒上,他似乎很喜欢,指了那款对戒。

不知柜员说了什么,林重捏了捏自己衣服下摆,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这款能先帮我留着吗,我最晚后天就过来付钱买。”这一次他听到声音,林重的声音窘迫且局促。

柜员笑着点了点头。

随后林重转身出了店,他的视线跟着林重转,他看见林重出店后拿出手机,看了眼余额,两万多。

还不够吗?那款对戒多少钱?陈路生忍不住想。

林重叹了声气,点开了和赵景川的聊天框,最近一条消息是一个小时前发的。

赵景川给他发了一个地址。

画面一转,陈路生看到了赵景川,坐在小池子边,穿着一套白色的羽绒服,林重站在他旁边。

赵景川抬了抬下巴,朝着池子里,“我项链掉进去了,你帮我捡回来,我给你两万。”

别听他的,陈路生呐喊,想发出声音。

冬季的池水没结冰,但寒冷,林重把手机掏出来,放在一边,然后撸了撸袖子,迈进池子里。

不要不要,林重,不要,陈路生呐喊,可他的声音没人听见。

池子不大,池水很浅,林重弯腰将手伸进池水里,不知何时站在池边的赵景川突然一脚踹了过去,林重受力跌进池水里,水淹没他的身体,全身几乎湿透,他翻过身,双手向后撑着上身,看向赵景川。

他脸上溅了水,刘海上水珠滴落,池水冰得他脸颊泛红。

唇红齿白,眼睛湿漉,像惊慌的漂亮小鹿,眼睫上挂着一滴水珠,要掉不掉的,像挂着颗泪珠,惹人怜惜。

陈路生想伸手,想扶起林重,想拥抱林重,想动,然而,身体宛如灌入了沉重的水泥,凝固住了,无法动弹,他只能眼睁睁看着,无声地哭喊。

别爱了,别爱了,林重,那个时候的陈路生不值得,他不值得你这样,他只会伤害你,他不是个好东西……

画面还在继续,赵景川愣了神,眼中是别人看不透的情绪,他朝林重伸出手,林重手掌攥成拳,递上手,就在两手快要触碰时,林重手掌打开,从他的掌心坠下来一条项链,项链落到赵景川手里,赵景川的眼中闪过失望。

林重收回手,站起来,指尖被冻得泛红,迈出池子,“钱打给我。”

赵景川的手掌握紧,项链的吊坠嵌进他的掌心里,他拿出手机,把钱转过去,沉默地跳下池沿离开。

林重用衣服蹭了蹭手,拿起手机,接受了转账,他轻笑一声:“看来用不到后天了。”

他的笑声令陈路生觉得悲凉。

林重打了个哆嗦,拧了拧衣服上的水。

画面飞速变换,两侧背景模糊的只剩残影,他看着林重背对他往前走,一直走,像回到了梦的最开始,林重推开了店门。

他看着林重拿着那款对戒和柜员说了什么,转头他又看见林重走出店门,手里拿着一个红色的首饰盒,打开,是那两枚对戒。

对戒的内侧好像刻了什么,看不太清,眼前模糊了,床上的陈路生猛地睁开眼,从床上坐起来。

他缓了缓神,许久后抬起自己的手。

掌心的疤痕依旧深刻。

他取下手上的戒指,戒指上掠过银白色的浮光,戒指内侧刻着一个群山的图案。

他笑了笑,把戒指带回手上,看了眼时间,该做饭了,他下床去厨房做午饭,菜做好盖上盖子温着。

转身出门,他开车去接林重。

林重工作的事务所距离家有半个小时的路程,他来的早,到了林重还没下班,他下车,站在车旁,透过楼窗户往里看,并没有看到林重的身影,林重的办公位不靠窗边。

今天林重出来的有点晚,和同事一起出来,同事看到等候已久的陈路生,笑着跟林重打趣:“你家这位每天可真准时。”

林重笑了笑,和同事挥手告别,走向陈路生。

陈路生为林重拉开车门,等林重上车,然后关车门,绕到另一侧上车,刚坐进车里,林重问他:“今天怎么了?”

林重伸手摘掉陈路生的眼镜,双手捧住陈路生的脸,轻轻亲了陈路生一下。

陈路生眼眶发热,一把抱住林重,林重被他从副驾驶位上抱到了他腿上,林重跨坐在陈路生腿上,陈路生把林重抱得死紧,林重都快被他勒得喘不上来气了。

陈路生摇了摇头,不说话,只抱着林重,不想动,不想开车,就想这么一直抱着。

“怎么了?这个委屈样子哦,真叫人心疼。”林重用脸蹭了蹭陈路生,嘴唇时不时亲陈路生耳侧一下。

陈路生被他逗笑,抱着林重晃了晃。

第118章 后来

后来林重成了事务所的合伙人,后来他四十五岁了开始琢磨着想创业,十年后才初露头角,六十多了突然想做慈善,将自己挣的钱捐出去大半,还搞了个专门的机构,为女性提供法律援助,机构内从律师到小职员,全部是女性。

后来小楼攒够了钱,在外地买了一个很小的房子,供自己上了大学,后来闫姐开始继承家业,闫姐的父亲不再逼着闫姐结婚,想着儿孙自有儿孙福,自己跑国外旅游去了,闫涛的事业也越做越大,打进了国际市场。

后来周博也被林重激起了野心,辞职不干,跟着林重创业,一直没结婚,大宇和女朋友结婚有了孩子,一个可爱的女孩子,小河在家那边考了编制,升了科长。

老家那边,肖乐和安禾生了一个男孩,肖乐升了副所长,陆雪去了上海,李凯嘛,光荣退休,在家带孙女,成天去跟一帮老头们炫耀自己的漂亮孙女。

后来林晴带着林瑞跑遍了全国,又去了国外,没人知道她后来又去哪,又停在了哪,后来林修明在电视上看到林重,见人就骂林重是个白眼狼,庆幸当初劝自己媳妇没让林重去国外读书,要不然林重肯定早跑了,他说这孩子就得不让他太成功,才能留在父母身边养老,不然太成功了,就像林重,你看这不跑了,连自己父亲都不管。

后来赵景川包养的那个小情人偶然看到杂志上林重拍摄的封面,从此走上了模特这条道,赵景川一手捧红他,事业有成之际两人和平分开,后来赵景川和别人联姻结婚,听说婚后两人打来打去的,就没消停过。

再后来啊,故人一个个离去,唯林重这个长寿的,活到快九十了还不死,到他这个年纪啊,什么都干够了,也看够了,一天天数着日子,就等死了。

他和陈路生找了律师过来把遗嘱立了,他俩又没孩子,但肖乐和安禾的孩子、大宇和小河的孩子、还有小楼的孩子时常过来孝敬,从小叔叔叔叔的叫得亲近,也算他们半个孩子了,他俩把遗产分了一半出来给这几个孩子平分,另一半就捐给了林重创立的援助机构。

走完流程,管家送律师出去。

林重靠着软枕,抬起了手,陈路生默契地把水递过去,林重拿稳杯子,喝了两口水,喝完陈路生把杯子接过去。

“我推你回房间?”陈路生问。

“嗯”林重点了点头。

陈路生站起来,把林重抱起来,放到轮椅上,推着轮椅出了会客厅,外面阳光正好,透过走廊的落地窗照进来,楼下满园的玫瑰尽入人眼底,红艳艳的,好看极了。

陈路生推着林重穿过走廊,见林重的视线落在楼下,他停下,转了转轮椅,太阳晒得人犯懒,林重抬起胳膊伸了个懒腰。

他这老胳膊老腿的,一抻嘎巴嘎巴响。

他望着庄园里青绿的草坪,忽然想到以前还年轻那会儿和朋友聚在一起,在草坪上烧烤、吃火锅,不禁感叹:“这人啊,活太久了也没什么好的,亲人、朋友一个个的都走了。”

“你还有我啊。”陈路生插了一嘴。

林重笑了,“是啊,我还有你啊,你这也是老不死的。”

何止啊,陈路生至今身子都硬朗呢,还能抱得起来他,照顾他,哪像他,到了年纪,腿先不好使了,坐上了轮椅。

“我得照顾你,怎么能死了呢。”

“幸好还有你。”林重说,要不然他一个人该多孤独啊。

林重打了个哈欠,“回去吧,老了,一晒就犯困。”

陈路生推着林重回卧室,卧室的床头上摆着个白色花瓶,花瓶里插着今早摘下的玫瑰花,依旧鲜艳。

陈路生把林重从轮椅上抱起来,放到床上,临起身,在林重额头上吧唧一口。

林重拍他,“你个老不羞的,害不害臊。”

“从四十多岁的时候,我一亲你,你就这么说。”陈路生声音里透着点委屈。

“你从四十多岁就是个老不羞。”

“我亲我自己媳妇怎么了。”陈路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的。

“媳妇?!”林重反问。

“我老公。”陈路生连忙改口。

当初结婚的时候,林重定的,他是老婆,林重是老公,那天晚上把盖头盖在他头上,林重掀的盖头,让他叫了自己好几声老公。

“不要个脸的。”林重笑骂“你上外面看看去,谁家小老头还每天吧唧亲一口的,都这么大岁数了,满脸皱纹,丑不拉几的,有什么可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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