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和他谈着条件。
郁绥无奈应了声好。
郁绥有些头疼,不知道为什么,他感觉自己对商诀的纵容程度越来越高了。
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郁绥想,毕竟商诀这人惯会得寸进尺。
人流散去,大家自觉地给需要比赛的同学让出一条道路来,郁绥也跟着史晓明他们后退,回到了观众台附近。
商诀站在了人群中靠近中间的位置,却依旧显眼的要命。
一声枪响,所有人一齐冲了出去,各色各样的衣服夹杂在一起,看得人眼花缭乱。
班里已经开始有人在给商诀加油了,和隔壁班的加油声混杂在一起,像是能把耳膜震聋。
郁绥站在原地,目光一眨不眨地落到了商诀身上。
这人还算聪明,一开始并没有傻乎乎地冲到最前,而是落在了中前排的位置,缓慢却均匀的提着速度。
最前排的几个人依旧是体育班的人,中间还加了个隔壁班的体委。
几人的身影胶着在一起,能看得出来,都有些心急。可这种长跑毕竟不是心急就能吃得了热豆腐的。
跑到第四圈的时候,明显有人体力不支落了下来,大家难以维持得住最初的从容,郁绥看见,有好几个人捂着肚子匆匆退了场。
而商诀却在不知不觉间“慢吞吞”地挤进了前十。
郁绥有些惊讶地挑了下眉,不放心地朝身边的史晓明问了句:“班里还有藿香正气水吗?”
史晓明一脸严肃地点点头,认真道:“还有,怎么了,郁绥,你中暑了吗?”
郁绥从他手里接了瓶药水,语焉不详道:“有点难受。”
跑道上,商诀还在加速,他脸上依旧是那副淡然而冷漠的表情,纯白的T恤略微被汗水浸湿一点点,好像脖颈都笼着一层闷热的潮意。
跑到第六圈的时候,商诀挤进了前五。
暗红色的塑胶跑道被太阳炙烤得滚烫,白色的线条笔直向前,耳畔的声响不断被放大,班里的女生激动地讨论着什么。
“我的天,商诀居然挤在第五了,我们班又能多拿两分了。”
“真人不露相啊,我原先以为商诀没法儿跑呢,不然也不至于一个跑步的项目都没报名。”
“我也以为,诶,那他为什么会上三千米啊?”
又女生施了个眼色,让身边的人朝底下看去。
郁绥正双手抱臂,目光死死盯着跑道上的人,半分也不肯错过。
“是替郁绥跑的,因为郁绥比赛项目数额超了,商诀这才顶上去的。”
“之前有人上不了怎么不见他顶上去啊?”又有人问。
大家笑嘻嘻彼此对视了一眼,心照不宣地小声八卦:“当然是因为顶替的对象不一样啊,你见商诀平时对我们班哪个女生和颜悦色过,不只对郁绥才‘关照有加’吗?”
“我宣布,这对cp我磕到了!”
前五名的距离被越拉越近,领头的体育生出了一身的热汗,脸都通红,他身后的人也好不到哪儿去,正值热浪席卷的时节,又是在上午,大家浑身都被汗浸湿了一圈,背后的衣服都变了颜色。
商诀又往前窜了两位。
他挤进了前三。
原本漫不经心站在坐在第一排的郁绥占了起来,他的舌尖抵在颊侧,有些不悦地看着跑道上的人。
还真拼起命了。
这人怎么这么不听劝。
他收拾了下,提起一瓶崭新的矿泉水,手里还握着那瓶藿香正气水,直接跳下了看台,往终点的方向走去。
许岚见状,也生怕瘦弱斯文的商诀直接晕倒在终点处,赶忙招呼了几个男生去终点前守着。
还剩最后300米,商诀跑到了第二。
位居第一的人很是眼熟,恰好是先前冲着郁绥挑衅的那个黑皮体育生。其他人被他俩远远甩在身后,甚至还有几个落在最后的学生,硬生生被套了两圈。
冲到最后比拼的就不再是耐力了,而是爆发力。
“商诀冲啊!”
“111班!永远第一!商诀,干他丫的!”
郁绥也不禁屏住了呼吸,视线紧紧跟随着位居第二的商诀。
头顶的喇叭猝不及防地响起一道声音来,是校园广播站的主持人:
“111班的商诀同学,终点你冲不冲,直冲拿第一;奖牌你拿不拿,直播手拿软;鼓励不用多说,现场自会证明,人气不用强求,实验自是头筹。”
郁绥的嘴角一抽,不出所料,这这又是宋臣年这小憨包搞得玩意儿,全天下没有谁能比他的脑子更炸裂。
跑道上的人影逐渐拉进,看台上的观众再度沸腾起来,欢呼声与加油声响彻天际。
“任冲你快冲啊,要被冲了!”
“任冲!再快点儿!我们体育生的面子诶喂!任冲!”
“拿第一!千万别让实验班那群弱鸡笑话啊!”
郁绥挑起眉,不甚好意地瞪了眼旁边叫嚣的一群男生,狐狸眼微挑,眸中渗出几分凛冽的寒芒。
也没再估计什么面子不面子的,他的好胜心一下子被挑起来,不甘示弱地朝着商诀喊起来:“商诀!我要拿第一!”
他嗓音高,声量大,这一声气若洪钟,硬生生压下去了旁边一群人的叫唤声。
还差最后两百米,最前方的两道身影胶着着,难分伯仲。
那个黑皮体育生今天穿了件骚包的明黄色衣服,在赛场里格外显眼。
还剩下五十米。
还是难以看得清到底谁是第一。
郁绥的心像是被大型猛兽死死攥紧,猛地提在了嗓子眼里。
跑道上,商诀大口大口喘着气,一头乌黑的短发被汗水浸湿,额上遍布晶莹的汗珠。
小腿肌肉有些酸胀,胸口也有些滞涩地发痛。
有汗水顺着额头从眉眼间滑落,商诀不自觉眯了下眼睛,前方终点,红线处,有颗明晃晃的脑袋。
粉色的。
鲜艳又明亮。
耀眼的能将人的眼底灼伤。
郁绥好像很着急的样子,那张漂亮的脸上出现了着急的神色,如果再仔细看的话,还能分辨出上边的担心。
商诀勾唇笑了下,余光间是大片大片的明黄色,他又蓄了一股力气,拼了命的往前冲。
先前胶着的距离被拉开,商诀领先了一个肩膀,然后是一个身位。
“商诀!”
“哎呦我诀哥!”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商诀!你好牛!”
男生的速度空前得快,直直撞过了终点线,鲜红的布条裹在他的腰上,耀眼夺目。
他跑的速度太快,惯性太强,硬生生往前凑了好几米。
郁绥原本离终点线还有一小段距离,想凑过去扶着他,人还没走到跟前,先被人抱了个满怀。
商诀直直栽进了他的怀里。
郁绥被强大的惯性往后带了好几步,险些摔倒,好在他重心足够稳,身后也有史晓明他们,硬生生站稳了下来。
商诀头埋在他的肩窝里,喘着气,滚烫的吐息不住地往郁绥的脖子里钻。
郁绥有些不自在,却还是强撑着没躲开。
商诀的手里拽着一截他的衣摆,揪得很紧。
“你能不能松开点儿?”郁绥问。
商诀喘了半天,虚弱得半天说不出话来,好半晌,才慢悠悠支出来一声:“绥绥,我站不稳。”
郁绥咬牙切齿:“那谁叫你逞强跑那么快?”
商诀松开了他的衣角,颤颤巍巍、十分费劲地直起身来,还没等一秒,腿一软,险些栽倒在地上。
郁绥眼疾手快地上去扶了一下,生怕他摔出个好歹来。
商诀脸上满是歉疚:“对不起绥绥,我腿软。”
“腿软就少说话。”郁绥将人的胳膊扛在了自己的肩上,刚想要史晓明过来帮个忙,商诀却像是猜到了他的想法一样,率先开口:“我不想和别人有身体接触,绥绥。”
“能不能多扶我一会儿?”他虚弱地恳求。
“屁事儿还挺多。”郁绥不情不愿地闭了嘴,将人扛在肩上,半强制地拽着人离开跑道。
刚跑完的人不能立即坐下去,最好先活动一下,以防下肢充血,肌肉酸痛。平常都不见商诀多走两步,更别说运动了,这次对方强撑着跑了个第一,郁绥担心地皱着眉,有些害怕商诀会出现什么不良反应。
郁绥:“先走会儿,不舒服了就出声。”
商诀:“好。”
慢吞吞走了一分钟后,商诀的气息趋于平稳,但不肯再动了。
郁绥紧张地看向他,打量着他的脸色,忧心忡忡问道:“你没有哪儿不舒服吧?”
商诀感受了下自己恢复正常的四肢,违心地蹙起眉来:“肺好痛。”
他又不动声色地往郁绥身上贴的更紧了一些:“脚也好酸。”
这些都是正常反应,郁绥担心他中暑,用手贴了下他的额头:“头晕吗,恶不恶心?”
商诀不假思索地点了点头。
郁绥想要将人先放到地上,去史晓明那儿找自己的藿香正气水,却没能成功。
商诀侧过头,喉结滚了两下,覆着层晶亮的潮意。
他凑近郁绥的耳朵,嗓音很轻:
“绥绥,我帮你拿回了,属于你的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