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好,那么去吃早饭吧,等吃完之后,我们也出发,”艾尔海森确定他们还没有后面的计划,便没再多说。
只是在空和派蒙走远后,他看向教令院的方向。
虽从未表明态度,但艾尔海森在从借助拉赫曼绑架被流放的学者,利用他们提取神明罐装知识的学者,确认教令院确实如他们之前的判断的那样之后,内心深处便出现了不满。
对于他而言,原本的规则一旦被打破,万事皆会乱套,而他不希望某些野心家的梦想,打扰乱自己的生活。
正是基于这个想法,他决心要推翻贤者,终止那场荒唐的计划。
是个很简单的愿望,艾尔海森自觉整场行动中不只是他抱有这个想法。
也确实如艾尔海森所想,在沙漠的深处,一个庞大的营地里,重新变回人类形态的令季正在与哈米德交谈。
“这是我整理出来的,有关教令院对沙漠子民不公对待的资料,我想请你发到蒸汽鸟报上。”令季将厚厚的一沓资料推给满脸吃惊的哈米德。
这段时间他认真观察过哈米德,确定他是真心想调查,不是想要利用与沙漠有关的消息博眼球,哗众取宠。
既然是想要做实事,令季也不介意给对方一个出人头地的机会,而不是威逼利诱之类的。
哈米德似乎也察觉到令季的想法,他接过资料,摆出视死如归的表情保证,“我会尽力将教令院的所作所为曝光在众人面前。”
面对哈米德这副豁出去的样子,令季笑了一声,“不用这么紧张,你如实报道就行。”
听到这样轻描淡写的话,哈米德止不住的开始叹气,“哎,祭司先生,你可能不了解教令院,他们是不允许这类负面消息到处流通。”对于自身的形象,教令院可是很维护。
令季闻言笑容加深,缓声说道,“你可以把这条也写进新闻报道里。”
这下哈米德感受到不同寻常的气息。
身为一名记者,在对各类消息上他相当敏锐。
思索了几秒,哈米德克制不住好奇心,试探性的问道,“先生,你说这话,是知道最近有什么大动作吗?”
“大动作?你指哪方面?”令季没有回避问题。
哈米德组织着用词,谨慎的举例,“像是什么有人不满教令院,要进行改革之类的。”
“我想我们作为异国人,没有资格去对他国的历史进程评头论足。”令季的用词相当的公式化,好像他不再是留在营地里稳住人心的祭司,而是某国的官方人员。
这一点哈米德也能感受出来,他分析着令季的话,心里渐渐有底,“我明白了,很感谢您能把这个机会交给我。”
这个道谢发自真心,但这时他也产生了一个问题。
在经过权衡后,哈米德决定问出来。
“先生,我很好奇,我虽是外国人,但身为记者,我有追逐热点与真相的责任,可你看起来不是有类似责任的样子。”哈米德尽可能把帮助他国发动改革说的婉转。
令季想了想,叹了口气回答,“其实也是情况所迫,我是没有这种责任,但现实将我推到这个位置。”他来的时候维克身边已经聚集了很多镀金旅团,不进行管理,以后必然会出乱子。
作为维克的朋友,令季自觉不能坐视不管。
正是抱着这个念头,他开始将各类规范化的制度引进镀金旅团,后来为了能更好的沟通,和让沙漠子民理解制度的必要性,他开始联合营地里的愚人众展开扫盲工作。
然后他就成祭司了。
令季回忆沙漠子民对他们寄予的期望,觉得他可以当着岩王帝君的面发誓,他真的没有想过太多。
自始至终,他和维克都没想过整合沙漠的力量,训练和培养沙漠里的镀金旅团,最终一举冲破防沙壁,以暴力的手段推翻教令院。
退一万步讲,他们真的想这么多,直接让维克引进德利科夫安保公司的人员开始军事化管理不是更快?
现在的维克是要实力有实力,要威望有威望。
连篝火狐鸣,鱼腹藏书这类契机都有了,甚至拉赫曼还是一只眼,简直是把所有BUFF拉满了。
令季想到某些场景,他深吸一口气,无奈的对哈米德说,“我没有其他的阴谋和计划,我的目的很单纯,管理他们是为维护秩序,进行教育是为了更好的沟通。”
“身为外国人,我们没想过做太出格的事。”
这番话是如此的真诚,以至于哈米德大彻大悟,彻底理解为什么令季拒绝专访。
有些真相可以存在于传说中,可以存在于故事里,但不适合作为报道写出来昭告天下。
哈米德望着对面的令季,决定将涉及祭司和首领的报道进行一点戏剧化的处理,让真实性相对减弱,更符合沙漠的传说,好防止后来人对他们身份的进行探究。
不过他没有擅自做这种决定,反而和令季沟通,先讲出来自己的打算。
“可以,这样再好不过,就让它成为一段传说。”令季很是赞同哈米德的做法。
这就像是稻妻的妖狐一样,当它的内容被解构,进而重组成新的故事,大家的目光也会随之转移,最终没人在乎传说的起点在哪,而是注重于故事的本身。
对令季而言,这是最好的结果。
不论是他和维克的身份,他们所做的事,都不能拿出来严肃的讨论,不然他们浑身是嘴都说不清。
这么感叹着,令季越发理解维克。
有些事确实解释不清楚,谁能想到他们一个是来投奔朋友,一个是来送快递。
为此令季又叹了口气。
哈米德以为他是担心自己的身份被戳穿,使得无法回归日常生活,马上宽慰,“放心,我一定会写的让人不会把所有事联想到你们,这是,嗯,记者的基本功。”
深深的看了眼哈米德,令季总觉这种事他已经体验过。
无论是那本《月与海之亭》,还是妖狐的传说,又或者是沙漠里的史诗和他自己为八重堂撰写新作,其中的角色不能说和他与维克有关,只能说毫不沾边。
也是这么一想,令季放松下来,他郑重的对哈米德回复,“我相信你。”
哈米德一瞬间受到鼓舞,如背上不可推卸的任务。
“我一定不会辜负您的信任。”哈米德承诺道。
“不要太夸张啊。”令季赶紧补了一句。
哈米德露出自信的微笑,“我明白,这种戏剧化处理要适度,本质上它是围绕着报道,不能过度娱乐,那样的话就刻意了。”
看着哈米德这副胸有成竹的模样,令季赞叹,“你确实是专业的。”到这时他也彻底放心
接下来就要考虑如何离开营地,又不引起纷乱。令季思考起另一个重要的问题。
按照他的规划,等小吉祥草王胜利,重新掌握教令院,他和维克就顺势将沙漠中整合好的镀金旅团和各个部族聚落交给她,至此他们就可以正式退出。
但是如何隐退是个难题,假设没有处理好,会留下隐患。
令季不太想给小吉祥草王添没有必要麻烦。
思索了一会,令季发觉他一直差个机会。
那个机会要足够的神秘和刻骨铭心,能一次性构建起沙漠子民对小吉祥草王的期待和信任。
令季这时看了眼正在读资料的哈米德,琢磨是不是能够让他雇一些人,演一演什么大场面,弄个显圣现场?
构思着那个剧本,令季准备等想好了再对哈米德讲出来。
可这个机会来的比他预想中的要早太多。
就在哈米德看完资料后,一名佣兵慌张的冲进来。
“祭司大人,有很多异乡人来到营地外!他们要接走自己的同胞和您。”
令季听完这则消息,心思活络起来,紧接着他对从资料里抬起头的哈米德说,“是愚人众。”
“那们为什么找你?”哈米德很不解。
“不知道,去看看。”令季说话间起身向外走。
哈米德将文件收好紧随其后跟上去。
带随令季来到营地外,几支全副武装的愚人众小队正与镀金旅团的成员对峙。
“祭司大人!”
镀金旅团的佣兵看见令季到来,立刻表达出不满,“他们想要带走您!”
“我知道。”令季温和的回答。
这句话让镀金旅团成员们变得安静,他们都静静的等待令季下达命令。
主要是他下令,他们会不计代价的驱散这些愚人众。
奈何令季没有下达这样的命令,他走向愚人众,一眼看见一名熟人。
那是在八酝岛上协助他调查走私一案的愚人众领队。
最前方的领队也看到令季,他露出吃惊的表情。
令季看到领队神情变化的瞬间,计上心头。
分析着现在的局势,他先是大胆猜测,“你们是接受了博士的命令?”
“您,您早就知道了吗,博士大人请您去奥摩斯港的餐馆见面。”从惊讶回过神的领队用复杂的口吻感叹,“我就知道会是这样。”
令季故作神秘的浅笑,再次问道,“他为何要见我?”
这个问题让领队闭了闭眼睛,压低声音说,“抱歉,我并不知情,博士大人仅告知我,要我通知您,一切都要结束,您可以回去了。”这是他接收到的唯一的命令。
在奥摩斯港的‘博士’要他们告诉令季,结束了,他可以回来了。
至于是什么结束,领队一点都不想知道。
这些大人物之间的事情,作为普通人的他知道的越少越好。
尤其是令季这样的神明眷属。领队一想到令季的身份,再想他在沙漠外听到的各类消息,原本的质疑消失,内心深处留下的只有合理。
令季也看出领队在想什么。
在八酝岛的时候,这名领队就对他是神眷者的身份深信不疑。
这样一来,就算他不用说,对方也能无比自然的‘配合’他。
一时间,令季感觉医生是故意派遣这名愚人众的领队过来。
这让他觉得再次见到医生,要对他说一声谢谢。
不过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令季收起跑远的神思,对领队轻声说,“我明白了,那些愚人众会与你们走,而我自有我的方法。”
“是的,您能做到。”领队没有任何迟疑的回答。
令季眼看领队不会打扰他的表演之后,故意深吸一口,对周围懵了的镀金旅团成员宣布,“诸位,所有的风已吹尽,所有的流沙也已聚拢。”
“自此之后,沙中必有异乡的史诗流传,神明也自会在听闻传颂的故事后再度显现,届时她的仁慈与荣光不仅将赐给我,也将赐给沙漠中的每一个人。”
“生机将在沙丘上焕发,知识必会于神恩中降临,这是我留下的预言,也是对于我使命的陈词。”
令季说完,随便选了个看起来有东西的方向走去。
燥热的风擦过他的皮肤,烈阳照得他睁不开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