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他开了几支阻隔剂,医生挥挥手:“两个星期后再来检查一次。”
萧越临走前问了个问题:“既然Omega激素在回落,为什么我信息素的味道还没有恢复正常?”
医生瞟他一眼:“哪儿那么快,急不得。”
伸手摁铃,叫下一位病人。
萧越对他这身体完全不上心,虽说自生日宴那次突如其来的发、情后他警醒了许多,知道该把更多注意力放在从前他不关注的某些事情上,时刻提防着,但也不见他真做了什么,反而是秦段,比他上心不知多少,连复查都是秦段拖着他来的。
战略比赛过后天气转凉,萧越把冲锋衣的拉链拉到最顶上,鼻尖顶着发凉的拉链口,双手揣在兜里。
他提起上午打球的突发状况,O化的甜腻柑橘信息素飘飘悠悠,在场Alpha都闻到了,差点没蒙混过关。
“你的信息素怎么没点用。”他有点抱怨。
Alpha的临时标记伴随着信息素注入,短期内,伴侣体内的Omega信息素会在标记完成后被注入的Alpha信息素完全压制,不再向外泄一丁点儿。
日常生活中,经历了标记的Omega身上飘着的都是伴侣Alpha信息素的味道。
萧越却是个特例,明明刚把标记补完整,体内的木质香信息素却极快地被暴涨的Alpha激素挤出体外,因而在篮球场上他的O化信息素飘出来,险些露馅于众目睽睽之下。
眉间的惊讶逐渐转发对某人无理取闹的不认同,秦段气笑了:“我的信息素没用?人家医生都说了,是因为你体内的A激素水平回升,和我的信息素相斥,把我的信息素抵消掉了才盖不住你身上的味道。”
“好好好,”见他急了,萧越藏在衣领里的嘴角勾起抹笑,敷衍地顺毛,“我的错我的错,是我错怪你了。”
萧女士收起终端,抬眼看到的就是这抹景象,两个高高瘦瘦的Alpha并肩走在一块儿,后头的Alpha剃着寸头,伸手推了下前头那个冲锋衣,冲锋衣任他推,姿态懒散、坚若磐石地站在原地,无论寸头Alpha怎么推也不见他往前一步。
寸头Alpha气得往他背上砸了一拳。
乍一看,像小情侣在打情骂俏。
萧女士仔细看了会儿,眉毛抽动。
那个连走路都要人哄的冲锋衣怎么这么像她儿子?
走近了却听到些不该听的,比如听上去非常有歧义的“咬我那么疼”“我还不是为了你好”之类的.......
萧女士瞳孔地震。
“医生说标记会疼是因为Alpha和Alpha的信息素对撞,不是我技术有问题。”
哪个Alpha能接受标记对象说自己技术有问题?
萧越真是活腻了。
秦段懒得和他争辩技术问题,推着跟前的人要他赶紧出门滚上车。
萧越还想逗他一会儿,余光却瞥见个身影,眼皮下意识跳了跳,有点惊讶。
“妈,你怎么在这儿?”
萧女士艰难藏好眼里的震撼,提着手包道:“你张姨最近生病了,我来看一下她。”
萧越松了口气:“我还以为什么事呢。”
萧女士难以言喻的目光在他和秦段之间来回游走:“儿子,你来医院干什么?你俩刚刚聊什么呢?”
霎时,两人脑海中刮起一阵风暴,都在回想自己刚刚是否说了什么少儿不宜的东西。
“€€,”萧越抽出兜里的手,一巴掌拍上秦段肩膀,将表面沉静实则心虚到了极点的某人扯过来,他看向眼中带着怀疑的萧女士,“妈,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同学,秦段。”
萧女士扯出个微笑:“噢,秦同学好。”
从萧越叫出那声“妈”开始,秦同学就一直努力减小自己的存在感,现在被赶鸭子上架,他只好公式化地扯出个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乖巧笑脸:“阿姨好。”
萧女士打量的目光克制且隐晦。
“秦同学是Alpha吧?”她冷不丁地问。
秦同学冷汗直冒,强颜欢笑:“对的呢阿姨,您慧眼识珠€€€€”
“咳!”
萧越轻咳一声,拯救某人于水火:“我们来医院也没什么事,就是秦段他啊,不小心被狗咬了。”
秦段:?
“噢€€€€”萧女士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我说呢。”
什么咬不咬的,原来是被狗咬了。
萧越摸摸鼻子:“对那什么,来医院就是给他打个狂犬疫苗。”
“他刚刚还不愿意打,非要我劝,好说歹说才去打......”他越说声音越小,越说越心虚。
“小段你这样可不行。”知道了事情的前因后果,萧女士松了一口,连带着称呼都变了,一口一个小段。
“狂犬疫苗还是要打的呀,这种东西不能敷衍的,即使是Alpha基因好也是会被感染的呀。”
秦段扯着假笑连连点头:“是,阿姨您说得对。”
身旁人偏过去不看他们,肩膀微微抽动,时不时溢出些怪异的声音。
“打了狂犬疫苗之后也要注意身体,有忌口,一定要听医嘱.....”
秦段边附和边狠狠踩了身旁偷笑的人一脚。
萧越嘶了一声。
萧女士警觉地看过去:“小越怎么了?”
萧越咬着后槽牙,默默把脚从某座山下移开,扯出一抹和煦的笑:“没事妈妈。”
萧女士狐疑地看了他一眼,然后转向秦同学说:“小段改天来家里玩哈。”
秦段:“好的好的。”
“那你们先走吧,”萧女士拍了萧越一巴掌,“我上去看看你张姨。”
高跟鞋剁剁剁走远了,秦段抹了把汗,欲言又止:“你妈还挺.....厉害的。”
萧越看他一眼,喉间溢出声笑。
那笑声刚冒了个头便被摁回去,生怕被身旁人听到。
秦段额角抽动,伸出脚踩过去。
萧越预判了他的行动,眼明脚快地把脚挪开。
两人来回踩了几下,谁也没占着便宜,于是无趣地分开。
过了会儿,又发起进攻。
你来我往,堪称佛山无影脚。
一个护士路过:“医院内不允许打闹。”
两人连连鞠躬哈腰:“对不起对不起。”
“......”
出了医院,所有见家长的惊愕和尴尬都抛却在后头。
萧越靠着车窗,想了会儿终于想起来“张姨”是哪位。
张姨是范嘉承他妈。
和他们萧家是遥远的亲戚。
远到血缘关系淡薄得几乎只剩一层纸。
“真不用等你妈?”秦段扶着方向盘,上路前问了句。
萧越挥挥手:“真不用,她那么大人了回家还不会回吗,用得着我们等?”
“.......”秦段沉默半晌,“这也确实。”
萧越眉尖一挑,他突然发现秦段这人挺贴心的,竟然会细致入微地考虑到用不用接送长辈这种小事。
他尝试着想象,将秦段在他们家里扮演的位置勾勒出来。
“你们家是不是对你要求很严?”萧越偏过头看他,刘海落向一边,底下的眉毛露出来,“毕竟€€€€要求你事事拿第一。”
秦段诧异:“怎么突然问这个?”
转眼看到萧越求知的眼神,片刻,把曾经骗他说秦家要求事事拿第一的记忆挖了出来,失笑:“不严。”
顿了会儿:“我们家规没有那一条,之前诓你的。”
萧越捡了颗糖往他身上扔:“你倒承认得大方。”
任由糖果落入怀里,秦段盯着路况,边回答:“他们对我不算严,不过也不允许我平庸就是了。”
“如果事情能做到最好,就尽力做到最好。”
如果能拿第一,就一定要拿第一。
这不是秦家的家规,而是秦段对自己的要求。
这条要求深植内心,以血肉为土壤,成长为肥料,早已和他密不可分了。
要求成为一种习惯,就像他当年暗地里一直和萧越作比,比到最后竟成了魔障。
想到这,秦段眉心突突跳了两下。
萧越大概明白了他的意思,车内亮堂,自然光将驾驶座上的人脸照得一清二楚。
他端详着五官深邃的人,从眉峰掠到嘴唇,最后落到他握着方向盘的细长手指。
这双手指腹覆盖粗糙的茧,刮过皮肤时带起浓重沙砾感。
秦家一大家子人,秦段在同辈眼里是优秀出挑的模范,是不可逾越的高山,在长辈眼里是肩负期待、能抗重任的小辈,是能拿出去炫耀的好儿子好孙子。
秦段和别人口中的没什么两样,甚至做得比他人夸赞得更好。
他优秀且体贴,能将秦家一大家子上上下下关照好。
意识到轻飘的视线凝在他身上很久,秦段偏过头去。
萧越转头,将撤回的目光放到窗外,避开他的注视。
秦段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萧越的脸很白,藏在黑发里的耳朵也白,不知道是冻的还是怎么的,现在有点发红。
握着方向盘的手指紧了紧,他喉头一滚:“你给你爸妈还有你哥看了奖杯吗?”
“嗯?”
“战略比赛的奖杯。”他言简意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