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粗鄙直接的话,恰恰打在了他的心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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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黑衣人匆匆赶到宅院,单膝跪地道:“公子,长乐川的确已被楚国人动过了手脚,但是撬动的山石有限,依属下看,规模不会太大,更多还是掩人耳目,让楚宝华在大婚之日顺利出逃。”
姜泠哼道:“那我们就添砖加瓦,让坠落的山石多一些,山火的规模大一些好了,权当给哥哥的大婚路上增添一些喜气好了。”
那人行礼道:“……属下亲自去还是……”
“很多事没必要我们亲手去做。”姜泠淡淡道:“动动脑子€€€€如今我们势力尚薄,还是躲在暗处,借助旁人的手为好。”
下属一怔:“旁人?”
“你说雍楚联姻,最不情愿的人是谁?”姜泠眯起的眸子满是冷冷杀机:“最不情愿的一定是楚国右相,他想图谋楚国,自然不愿楚国王室借助雍国之力。”
“据我所知,右相还一直想让自己的妹妹嫁与涂跃,和雍国结亲呢……”
“所以我们只需要告诉他,长乐川险峻,山石坠落,出事屡见不鲜的消息,引他去动手就好。”
“即使雍国调查起来,那矛头指向的也是楚国右相。”姜泠冷笑道:“以涂曜的性子,自然不会放过图谋此事之人,楚国右相定然死相凄惨€€€€那时候楚稚身死,右相被诛,楚国无主大乱,便是我们成事的时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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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渐深,明月高悬。
雍国,公主府人影憧憧,皆是为明日赴楚准备行囊的人。
其实也没什么好收拾的,公主在雍国,左不过几个月的时日罢了。
楚稚在殿中徘徊,看着那熟悉的一床一榻,一桌一椅。
要回母国,身边人皆是兴奋的,姝儿笑着道:“明日就要回楚了,公主看看,可别忘了什么东西。”
忘了什么呢?
楚稚垂眸。
从穿书到如今,在雍国呆了也不过三个月的时间。
可他竟觉得,像是半生那样漫长。
以至于要走时,总觉得像是忘了些什么。
不过这也无妨,之前每次接剧时自己也会入戏,只要离开片场和剧组,一切就会生龙活虎。
此刻的心情,大约只是“入戏”太深而已.
楚稚望着床上的小羊枕,想起那一夜眉宇张扬的少年笑道:“这是朕亲手做的,全天下仅此一个。”
“香枕赠美人,以后公主的梦里,也要夜夜皆是朕。”
“哼!朕可不是来寻你的,是觉得这枕头实在舒服,来蹭枕头的。”
也不知自己死遁后,这枕会流落何处?
涂曜……还会给旁人亲手做枕吗?还会和旁人共枕吗?
楚稚深深呼出一口气,如下定决心般道:“这个……先带回楚国吧。”
姝儿讶异道:“这……会不会太明显了点儿?”
“谁做的倒是无所谓。”楚稚努力做出一脸不在意:“主要是枕头很舒适,非常贴合本公主颈部曲线。”
既然下定决心去当咸鱼,那躺平的时候自然要舒服些。
楚稚再一转眸,看到了腰带上的情诗。
字字露骨,句句……粗鄙。
谁能想到那么冷肃沉稳的人,竟然也飞扬黏人的像个……大狗狗。
楚稚默默把情书腰带也装进匣子里。
这些都是涂曜的黑历史,只有自己一人知道,以后涂曜称霸天下了,自己默默看几眼也是趣味,怎么能轻易地放在此地!
必须带走!
他再转眸,看到了那玉剃刀。
“不管公主是何模样,都是朕最钟爱的。”
“阿曜喜欢的是真实的公主,不是想象的公主。”
楚稚想起那片刻的悸动,自嘲地笑了笑。
他犹豫了片刻,还是把那剃刀也收进了匣子里。
平心而论,涂曜以后定然会是个好夫君。
也不知这样的他,以后会和谁成为真正的神仙眷侣。
但自己日后只会是以邻国国君的身份,从此和他遥遥相望罢了。
楚稚不知怎地只觉得喉头酸涩,又端起茶杯喝了口茶。
不是口渴,只想压下喉头那酸涩滋味。
当时只顾着担忧惊恐,听到的很多话,都没有好好感受其中的情谊。
可夜里静下来,才惊觉涂曜的一字字,一句句,竟像刻在自己脑海中。
再也挥之不去。
一定是在雍国太久了。
自己即将换下这身女装,去当咸鱼国君,还能吃这几个月楚宝华的红利……
楚稚捶床:“不会吧不会吧,楚稚你不会是有受虐狂吧,放着咸鱼国君不想当,却怀念穿着女装被暴君吓到提心吊胆的日子!?”
快乐的咸鱼退休生活近在眼前,他还多愁善感什么劲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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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一早,姝儿望着楚稚眼眸下的淡淡乌青,犹豫道:“公主昨晚没睡好?”
“要回故国,太欢欣激动了。”楚稚淡淡道:“我们这就去驿站吧。”
从雍至楚,要从京郊的含谷关驿站出发,向南行进上千里。
姝儿愣了愣:“不用再给陛下通报一声吗?”
“不必惊动陛下。”楚稚低声道:“过不了几日还会回来,到时陛下去迎亲,也是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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含谷关驿站外,群山连绵,风声呼啸。
含谷关位于北地,又是雍国京郊,方圆十里皆是起伏山川,万丈日光穿透云层覆盖其上,愈发显得气象壮阔。
楚稚此番因是回国出嫁,阵仗并不大,只有六驾轻骑马车,和随身侍从亲卫,婢女内侍。
在风云翻涌,山野连绵的京郊,显得无比渺小。
这也正合楚稚心意。
因晋国过几日要来雍访问,涂曜正亲训兵士,自己出发前也未曾通报他,想必涂曜也默认大婚时再见。
楚稚正思索间,滚滚烟尘腾起,陆徽骑马至他车前,在马上拱手道:“公主且暂留步€€€€陛下在前方静候多时了!”
楚稚扬眸朝陆徽所指的方向一看,不由屏息了一瞬。
晨曦之中,雄浑山石突兀而出,涂曜骑着墨色神驹傲然踏于其上,山风吹动,他朱红色风氅猎猎作响。身后铁骑一字横开,再远处似乎还有十几车的粮食辎重。
之前在雍时,涂曜装残隐晦,总还有所收敛,如今夺位称帝执掌雍国,身着甲胄端坐马上,真如新出鞘的刀刃般凛冽曜目。
俨然是少年天子的威风张扬。
也许是风太大,涂曜闯进眼眸的一瞬间,楚稚眼圈登时涩涩的。
如果自己只看到他这一幕就好了。
但自己偏偏知晓他盔甲下是怕痒的温热皮肉,知晓他发丝甚软,摸上去很是乖巧,知晓他虽看起来凶巴巴,对心爱的女子却无比温顺……
此刻他笑意盈盈前来送别的模样,和注视心上人的少年并未有所不同。
正在楚稚百转千回时,涂曜已缓缓驱马靠近,他盯着自己几日未见的小心肝瞅了半晌,低声道:“眼圈怎么红了?”
楚稚看着近在眼前的涂曜,侧头支吾道:“风太大,睁不开眼睛……”
“傻不傻?”涂曜叹息一声,走上前紧紧拥住眼前人:“三日之后,就是我们大婚的日子了,到时,朕还会在等公主。”
“到那时,朕和公主此生此世,都不会再分开了。”
望着涂曜的模样,楚稚想了想还是沉吟道:“宝华知陛下志在天下,但收复疆土,也许不必去靠战争杀伐,而是人心收复。”
楚稚没什么圣父情节,但在这个世界呆了几个月,倒渐渐也觉出身边人各有可爱,他记得涂曜身为男主,南征北战大肆,虽说统一,但过程未免凶残。
此去之后,山高水长,再见涂曜时,他便是以异国国君的身份。
这是他以楚宝华,以未婚妻的身份,说出这番话的最后时机。
涂曜颇感意外的挑挑眉。
这些话,那些儒生也劝过他,但他向来不会放在心上,有时甚至会怒而处置。
但这次他的公主竟然也说出了这番话。
“得人心,养士气。所言的确不错,”涂曜眼中有锋芒掠过:“但是你说的法子,要用多少年!?”
“江山代有才人出,国运如同战机,常常转瞬即逝,若干年后,天命又是否在雍?是否在你我手中?”
楚稚静默了一瞬,忽然不知该说什么。
涂曜扬起唇角。
他倒丝毫不反感和自家媳妇儿聊这些。
他知道自己的公主表面看起来骄纵跋扈,其实是个菩萨一般的软心肠。
长得就和仙女儿一样,心肠软些又有什么错呢?
涂曜贪婪地凝望着楚稚精致莹润的侧颜:“宝华,朕要在我们盛年之时,看到山河归一。那时,百姓可以不再受各国限制,自由来去,你若想回家看你那病秧子哥哥,朕便亲自一路护送你。”
风声猎猎,涂曜灼灼望向楚稚:“你若真想海清河晏,便给朕生个儿子吧。”
楚稚身子一僵:“……”
“朕要亲自教养他。”涂曜眸光是毫不遮掩的锋锐野心:“朕要让他€€€€成为真正的天下共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