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宁可涂曜将他当做君王克制防备,以全新的身份对待他。
也不愿涂曜这般细致入微,好像他就是楚宝华的影子一般。
涂曜看着眼前人扭过的身子,微微一怔。
他脾气向来不算好,特别是宝华走后,更是喜怒无常毫无耐心。
若是旁人如此这般,他早就拂袖而去,大发雷霆了。
但如今望着眼前人纤细冷白,别别扭扭的侧脸,竟觉得就连拒绝都甚是合心。
烤了半个时辰的兔子不吃?
多大点事儿啊!
哄哄也就是了?!
“兄长先尝尝,”涂曜含笑道:“你方才不是还吵着冷?若是饿了,身上就会更冷,到时候撑不到他们来,说不定就会晕倒在朕怀里。”
“还要朕亲自把你扛回去。”
涂曜衣衫和长剑皆尽数染血,夜里望去宛如修罗,可他却捧着烤了的兔子温声细语,唇角的笑意也极深。
楚稚抿唇道:“我不是女子,你不必如此哄我。”
“和男子女子有何关系?”涂曜一怔,轻声道:“是朕乐意哄你。”
楚稚直起身,一字一顿:“楚雍是当今的大国,我和陛下也不曾有过渊源,陛下贵为一国之君,为何会乐意哄孤?”
涂曜挑眉。
他的确没有细细思索过这个问题。
“朕把你当兄弟,当亲人,当难得投缘的朋友。”涂曜心头掠过纷乱的情绪,耐下心道:“世上之事哪儿有那么多为何?原因很重要吗?”
他忽然想起楚国街头那些拥在一起的男子,那些陌生的景象,给他极大的冲击……
楚稚黑眸深深:“对孤来说,重要。”
“世间没有无缘无故的示好,陛下从第一次见孤,便不顾君王身份,对孤颇多细致照顾。”
“若陛下说不出缘由,按楚国风俗,孤不得不怀疑,陛下是爱慕孤,对孤有那样的心思€€€€”
楚稚当然晓得涂曜定然不会有,他只是故意这么说。
果不其然,涂曜差点跳起来,瞪眼惊道:“自然不是€€€€你怎么会将朕和那些不可思议的人联想到一处……朕……朕又不像你们楚国人,会喜欢上男子……”
他没想到楚稚竟然会有那般可怕的想法,甚至还怀疑自己的用心!
那这些时日自己对他毫无杂念的亲近,到楚稚眼里,是不是多多少少有了不一样的意味。
楚国人都这么……奇怪吗?不晓得世间的男子也能有毫无杂念的肝胆相照吗?
涂曜眉心紧蹙。
“我相信陛下所说都是出自真心。”
“所以陛下不要再对孤这么好了€€€€”楚稚声音冷淡自持:“因为孤就是陛下口中不可思议的,喜欢男子之人。”
作者有话说:
划重点:毫无杂念的亲近
不久后,精神楚国人曜咩咩自请加入楚国国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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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你……喜欢男子?”
涂曜脑袋中轰然一响,怔在了原地。
他知道楚国民风如此,有不少男子都会和男子勾搭……
但涂曜从未想过要搞懂他们的所思所想。
因为觉得和自己没什么太大关系。
可楚稚亲口对自己说……他也喜欢男子……
那么光风霁月,清冷温润的人……竟然会喜欢男子。
那楚稚也会和那些人一样,被男人拥住腰身?和男子亲密?!
只晓一想那画面,涂曜也不知为何,便觉气血上涌,太阳穴都震得发疼。
楚稚看到涂曜那阴晴不定的表情,自嘲一笑:“既然陛下知晓了,那就拜托陛下日后多多自重,保持距离。”
总之就是离他远点,免得惹祸上身。
不过,如今涂曜已经知晓了此事,想必就算自己不说,以后他也会视自己为洪水猛兽吧。
“保持距离?!”涂曜的情绪立刻被点燃,他紧紧盯着楚稚,冷哼一声:“你对朕说这些,就是为了疏远朕?”
楚稚一怔,没想到涂曜竟然会是这个反应。
他缓声道:“孤已解释过了,的确不适和陛下太过亲近。”
涂曜却只是直勾勾盯着楚稚的脖颈,尽量语调正常:“你说你喜欢男子,那你可曾有过喜欢的人?”
“有。”楚稚垂眸,随即坦然摇头道:“但我和他也无可能。”
涂曜握拳,冷冷道:“哦?这又是为何?”
楚稚移开目光道:“这是孤的私事,陛下就不必知道了。”
话音未落,脖颈衣衫倏然一紧,竟然是涂曜抓住了他的脖颈,一字一顿道:“快说!”
相处这么久,不论对旁人如何,在自己面前,涂曜倒都是风度翩翩的贵公子模样。
这还是第一次双眸泛红情绪失控。
难道涂曜就这么八卦吗?
楚稚顿了顿,瞳孔深深道:“因为……他心仪之人是女子。”
涂曜一怔,缓缓放开楚稚。
他没料想到竟然是这个原因。
但转念一想,又觉得这原因无比正常。
涂曜抿唇道:“……那你们是彻底断了?”
“断了,断得很彻底。”楚稚嘴角泛起自嘲的笑意,轻声道:“若是旁的艰难,二人齐心,孤定然会尽力克服,绝不放手。可此事……孤连努力也只能是一场笑话吧。”
“所以还不如彻底断掉。我可能这辈子,命里就该是一个人。”
楚稚的声音很轻,好像生怕打扰到谁。
他犹带三分病容,声音透着不易察觉的孤寂,却没有任何怨怼。
就好像即使一个人,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风吹动楚稚的发丝和衣摆,显得他那么纤细伶仃。四周都是暗影,将他孤寂清冷地笼在这无边夜色里。
涂曜一瞬不瞬地盯着楚稚,胸腔里似有千言万语,却一时间说不出一个字。
人人皆能脱口而出的安慰,他不想说出口。
他想说的话,却又不知从何说起,甚至……连他自己都未曾理清。
只是喉头说不出的发涩。
他看不得楚稚这么平静的面对孤寂。
可……他又能以什么身份相陪……
正在此时,外头一阵喧嚷声,火光映向山壁。
两人都坐直了身子。
十几名侍卫举着火把踏进洞中,为首一人单膝跪地:“属下救驾来迟,让陛下受惊了。”
竟然是陆徽和小武。
涂曜皱眉。
此地在楚国之境,率先来救他们的却是雍国的侍卫。
涂曜沉声道:“楚国的侍卫呢?”
陆徽道:“他们是从南边开始搜起的,属下觉得不妥,便执意带着小武朝着相反的方向救驾。”
“南边?”涂曜顿了顿,回头对着楚稚笑道:“虽在楚国境内,但碰上不长眼的属下,哥哥这次还真的要仰仗雍国了。”
涂曜虽是在笑,眸中却一片冰冷。
当时他们进来时,虽然没有让众人跟随,但那些侍卫也定然能看到他们的背影是向北走的,可搜查时却有人扰乱视听,刻意从南搜起。
看来此事,定然是有人故意为之。
相互勾连,早想暗害楚稚。
涂曜目光锁在楚稚身上,少年的腰身纤细如竹,坚韧立在寒风之中。
他一只手就可以揽住。
涂曜眉头轻轻皱起。
“你先将楚王暗中护送回宫。”涂曜拒绝了陆徽的相送,道:“再去太医院宣太医给他看看伤。”
*
楚稚被暗中护送到宫中,陆徽吩咐了内侍去太医院里一直为楚稚诊脉的安太医。
安太医是个五十多岁的老太医了,一直照顾着楚稚的脉象。
楚稚到了殿中,已经逐渐平复了心情,看到安太医,也笑了笑道:“这个时辰还叫太医前来,叨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