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棘 第23章

李硕不欲多说:“回头聊吧。”

齐颂在花丛中流连惯了,骚话张口就来,三个女孩儿笑得花枝乱颤。覃朵虽然笑着,但眼神却时不时地往于铭远身上落。

于铭远借口抽烟,从包厢走了出去。

站在走廊里,刚把烟点上,李硕就走了过来,从他的烟盒里抽了一支出来,两人相顾无言地吞云吐雾。

李硕:“怎么着?借烟消愁啊?”

“我有什么可愁的?”于铭远笑了笑。

“哎哟,不想笑就别笑了,你知不知道你笑的比哭还难看。”

于铭远没理他,李硕看他半天不讲话,继续说:“什么想法啊现在?”

过了很久,或许有几分钟,直到李硕手里的烟燃至尽头,才听到于铭远的声音:“看开了。”

“看的什么开啊?放弃了也是看开,能接受一直在杨臻身边看着他谈恋爱结婚生小孩儿也是看开,你是哪种啊?”

于铭远隔着烟雾看了李硕一眼:“我放弃。”

李硕似乎是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又向于铭远确认了一遍:“你说什么?”

“我说我放弃。”

说完于铭远就回了包厢,李硕站在门外自顾自笑了半天:“折腾去吧你们。”

包厢内,依旧是一片欢声笑语。看见于铭远走进来,齐颂站起身揽住于铭远的肩膀:“我们铭远啊,大冰块儿一个,我跟他认识这么多年,就没见他跟哪个女孩儿走的近过。哦对,之前有个女高管追过他一段时间,最后也不了了之了。覃朵,想追他?任重道远啊。”

于铭远甩掉齐颂的胳膊,面色不善:“你喝多了吧?”

“于铭远,加个微信呗,成不成的另说,交个朋友嘛。”覃朵把手机微信二维码递到于铭远面前,歪着脑袋笑意盈盈地看着他。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不能让覃朵下不来台,于铭远只好拿出手机来扫了码。

众人起着哄,覃朵的脸微微发红,笑骂了句:“得了你们,有完没完?”

杨臻在一旁帮腔:“行,能让远儿加了微信,覃朵,你这绝对有戏。”

于铭远扫了杨臻一眼,杨臻手上正剥着只梭子蟹的蟹腿,盘子里已经装满了蟹肉,最后一只蟹腿剥完,杨臻把碟子放在了林余晓面前。

林余晓笑着在杨臻嘴巴上亲了一口,齐颂阴阳怪气地叫道:“杨臻刚吃了猪大肠没擦嘴,你也亲得下去啊?”

杨臻:“滚蛋。”

看着那碟蟹肉,于铭远突然想起大一结束的那个暑假。

泗未岛很美,于铭远一整天的心情都很好,晚饭是在海边餐厅吃的,各种烧烤和海鲜摆了满满一桌子。

于铭远没见过这么多种类的海鲜,也不太懂怎么剥螃蟹和皮皮虾,他怕自己闹什么笑话,就只捡着面前的烧烤和炒面吃。

杨臻和他坐在一张长桌的两个对角,汤宜挽着他的胳膊正在和林苗苗聊天。

于铭远扫了一眼,又快速地低下头专心和盘子里的炒面做斗争。吃了一会儿,突然从旁边递过来一盘剥好的蟹肉和虾,于铭远愕然地抬头,发现杨臻不知道什么时候从桌子那边走了过来,他把盘子放下,又拿着手里的酒和齐颂碰了杯。那会儿大部分人都已经喝嗨了,没人注意到杨臻的这个小动作。

于铭远到现在都还记得那盘蟹肉的味道。

可这种好,于铭远自嘲地笑了笑,现在想来大概是因为同情吧。一个从农村出来的土包子,没什么见识,杨臻随便施舍的这点好意都能让于铭远感动很久。

“哎,我发现于铭远和晓晓脸上都有个酒窝€€,眼睛也有一点点像。”孟€€€€一句话打断了于铭远的胡思乱想。

于铭远一愣,往林余晓看去,林余晓的视线也正好落在他的脸上。

“对,都在左边脸颊上,之前我还没注意到。”

杨臻也愣了,按说他该是最先发现的那个人,但看他的表情,像是刚知道似的。

冷场了十来秒,杨臻站起来把于铭远的酒杯倒满,又给林余晓倒了杯橙汁:“这么有缘分,你俩不得喝一杯?”

这只是饭局上的一个小插曲,谁都没在意。

散场后,代驾开着杨臻的车子先把林余晓送回了家,然后在夜色中载着他们两个往公寓的方向驶去。

于铭远没喝多少酒,于是很清醒地看了一整晚杨臻是如何待林余晓好的。

心脏如同承受凌迟的酷刑,直到现在还在泛着疼。

“我觉得覃朵那个姑娘蛮好,长得又漂亮,你觉得怎么样?要不发展一下?”

于铭远转头看了眼杨臻,路灯的灯光照亮了杨臻的半张脸,另外半张隐在黑暗里。

“我这都脱单了,你抓点紧啊,要不我和晓晓帮你俩制造点机会?”

“杨臻。”

杨臻听到于铭远喊他的名字,他疑惑地“嗯”了一声,问:“怎么了?”

车内沉寂了很久,只有空调出风口在呼呼吹着冷气,过了大约有一分钟,杨臻才听到于铭远声音很轻地说了句:“我是个同性恋,我喜欢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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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大语,家人们!!改了点文案,关了两天小黑屋,GY也算什么虎狼之词吗?!

第32章 Now 分梨

于铭远说完这句话就偏过了头,看着窗外已经没什么人的街道开始发起了呆。

身旁的杨臻似乎被他的这句话震惊到了,一直没说话,等到代驾开着车子驶进停车场,杨臻才开口道:“回家再说。”

声音很平静,于铭远听不出有什么其他的情绪。

两人一路沉默着进了家门,打开灯的瞬间,黑暗无处隐藏,于铭远抬头看了眼杨臻。

“不说点什么吗?”

“操!我早该想到,你小子最近讲话奇奇怪怪,又是问我对李硕什么看法,又是问我假如你是同性恋,我会怎么样的,敢情在这儿等着我呢?藏得挺好啊,瞒了我这么久?”杨臻一屁股坐在沙发上,眼睛死死盯着于铭远,几乎咬牙切齿地说道。

“嗯,所以以后别乱点鸳鸯谱了。”

“我不是李硕,我不想让所有人都知道我和别人不一样。”

“杨臻,你对我来说,是很好很好的朋友。或许不只是朋友,像更亲密的家人,我们认识这么年,你帮了我太多,我很感激。当初什么都不想地放弃建荣选择贰拾,相当一部分原因是因为那时你需要我,而我也想回报你。这些年我一直瞒着不说,就是希望你能心无芥蒂地把我当做朋友相处,你能理解吗?”

于铭远还站在玄关,和杨臻之间隔着四五米的距离,他的声音很轻,轻到他怀疑杨臻是否听见他说了什么。于铭远一直逃避似的低着头,没看杨臻的眼睛。

过了一会儿,于铭远听见拖鞋摩擦地板的声音,一直落在地板上的视线里出现了一双蓝色条纹的拖鞋,于铭远抬起头,杨臻正站在他面前。

“行了,喜欢男的就喜欢男的呗,我又没说什么。对你好,那是因为咱们是朋友啊,什么回报不回报的,贰拾能发展到今天,你得记头功,公司是咱们俩的,不是我一个人的,这事儿能不能记住?”

于铭远用力地咬了咬后槽牙:“嗯,能记住。”

“覃朵那边我帮你回了,省得麻烦。我之前不知道你的性取向才说那些话,你别介意。不过你这一直单着也不是个事儿,回头我帮你寻摸寻摸。”说完,突然想起了什么,眼睛一瞪:“操!离李硕那小子远点儿啊,他不行。”

“我才看不上他。”

听他说这句话,杨臻脸上的表情才放松了下来,伸手揽住于铭远的脖子,贱嗖嗖地开玩笑:“那你喜欢什么样的啊?我这样的能入你的眼不?”

于铭远浑身一僵,嘴角扯出个生硬的笑:“不行,受不了你这种经常犯神经病的。”

“哈哈哈”,杨臻乐了几声:“你要求还挺高。”

“帮我保密,从小到大我看过太多别人的白眼,我受不了这个。”

杨臻一脸正色:“你放心。”

于铭远此刻只想逃离,他拍掉杨臻的胳膊:“洗洗澡睡了,今天很累。”

杨臻往后退了一步:“行,赶紧休息吧。”

于铭远快步往楼上走,进了房间脱掉身上束缚着的衬衫西裤,走进了浴室。

于铭远伸手耙了把头发,把整张脸都暴露在花洒下。他流眼泪了吗?似乎没有,似乎有。热水带走了很多情绪,包括那些不知道是不是从眼眶里流出来的泪水。

软弱这两个字本不该出现在于铭远的情绪体系里,从六岁到二十六岁,这二十年里,他最明白不过的一个道理就是眼泪是这个世界上最没有用的东西。

不该哭,不该流泪,不过是努力不爱一个人,不会比活着这件事更难。

就把从这里搬出去作为他迈出去的第一步。

杨臻对于铭远坦白性向这件事接受良好,在和于铭远的日常相处上并没有表现出和从前有丁点的差别,这让于铭远松口气的同时又觉得失落。

杨臻无所谓他喜不喜欢男人,杨臻不在乎。

刚缓了一个多星期,项目一个接着一个的让于铭远无暇分心去思考怎么向杨臻提出搬出公寓这件事。

直到九月末,南城的夏天接近尾声,路两旁的梧桐树开始泛黄的时候,于铭远才找到了把这件事说出口的机会。

盛华国际高中的项目完成,杨臻安排了全公司聚餐。饭桌上,两人都喝了点酒,回到公寓的时候杨臻脚下都有点打飘。

于铭远走进厨房,从冰箱里拿出两个梨子,想炖个冰糖雪梨。

他正削着皮,杨臻走了过来,姿态放松地靠在厨房的门框边:“远儿,跟你说个事儿。”

“什么事儿?”

“园林设计团队,现在不是还差个负责人吗?我打算让林余晓来。”

于铭远手上的动作一顿:“好啊。”

“她在那个公司虽说也是个小领导,但老板人不行,公司这么多年了毫无起色,她留在那里也只是浪费时间,所以我想着反正我们也要招人,她业务水平没什么说的,也符合我们的要求。”

其实杨臻不是没想过把林余晓安排进贰拾会有什么样的问题,但苏合的那个王副总太不是个东西,林余晓遇见职场骚扰这种事情他就没必要和于铭远说了。

林余晓一开始并不想来,她不是初入职场的小白,知道办公室恋情会带来一些闲言碎语,尤其她的男朋友还是老板,同事们之间能八卦的就更多了。

林余晓心气儿高,假如在贰拾做出了一些成绩,她希望大家提到她的第一反应是林余晓业务能力确实不错,而不是老板的女朋友。

杨臻劝解她,如果她有这样的顾虑,那么可以隐瞒他们之间的关系,把工作和生活分割开来,最终林余晓还是同意了杨臻的提议。

“你做决定就行。”

看着案板上削好皮的梨子,于铭远抿了下嘴唇。要戒掉一个习惯太不容易,就像现在,酒后给杨臻做小甜点是过去几年做惯了的事情,肌肉记忆牵扯着他走进厨房,打开冰箱。但他此刻忽然就不想做了,他把案板上的梨子切好,放进盘子里,端到茶几上。

“吃点水果吧,这是你的公司,你做决定就行。”

杨臻不满地皱起眉:“什么我的公司,我上回怎么跟你说的来着。”

于铭远笑了一下:“行行行,咱俩的公司,我同意了,让她来吧。”

杨臻眉头这才舒展开,捏起块梨肉丢进嘴巴里,嚼地咔滋咔滋响:“不过我公私可分得很清楚啊,做事没做好我照骂不误。”

把嘴巴里的食物咽下去,杨臻看了眼盘子里雪白的梨肉,再度拧起眉毛:“怎么把梨给切了,分梨分离没听过啊?”

“你怎么还信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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