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发像是精心打理后又被不慎弄乱,几缕碎发落下耷拉在额前,一种刚结束捕食舔毛完毕的大型猫科动物即视感,十二分的慵懒放松。
皮囊是绝好,可惜里子烂透了。
裴悉很快移开目光,对他口中所谓的“老朋友”不置可否。
“老朋友?哈哈老朋友好啊,都是熟人,很多事办起来就方便了。”
张先生开怀举杯:“行,既然是熟人局,别的就不多说了,先预祝今晚拍卖顺利。”
裴悉几不可见蹙了蹙眉,他手里没有酒。
此时恰好一位侍者端着托盘从贺楚洲旁边路过,后者倒是十分顺手地拿了一杯,又动作自然递到裴悉面前。
裴悉抬起眼,贺楚洲却并没有看他,只是嘴角噙着笑:“早听闻张先生藏品丰富,今晚的拍卖过程一定很精彩。”
张先生:“哈哈都是谬赞,谬赞。”
裴悉视线垂落到香槟上,面无表情抬手接过,与张先生酒杯轻轻一碰,叮声清响,杯中金色液体波澜摇晃。
拍卖会即将开始,张先生很快告辞去往后方准备,助理见状跟上来,询问他关于江畔那块地,是否有意向让裴悉和贺楚洲二者竞拍。
“竞拍?”张先生感到意外:“可迄今为止,贺总并没有表达出任何购买意向啊。”
助理:“您有所不知道,这两位在琬城可是出了名的对头,因为企业发展方向高度一致,项目竞争从未间断,只是比起裴总的先下手为强,那位贺总更擅长黄雀在后。”
“是这样么?”张先生不是琬城人,对琬城商圈的情况了解不多:“这我倒是没考虑到。”
助理:“那眼下依您的意思?”
张先生沉吟片刻,很快作出决定:“要真是这样,就让他们自己竞争去吧。”
助理不解:“竞争?”
“价格都是其次,关键得让那块地物尽其用。”
张先生笑着拍拍助理肩膀:“虽然是生意,也不能全冲着钱去,有时候考虑考虑其他方面的公平,也很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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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边张先生人一走,裴悉立刻放下滴酒未少的杯子,干脆利落转身走人。
落地窗前转身只剩贺楚洲一个,留在原地百无聊赖将自己那小半杯香槟慢慢品完。
很快,一个穿着花哨衬衫的男人溜达过来,望着远去的裴悉,幸灾乐祸哟了一声:“又被甩脸子了?”
贺楚洲浑不在意:“是么,没瞧见。”
“没事儿,我瞧见了就行。”
吴青咧着嘴贱笑:“距离上次行会见面才过去多久,怎么感觉裴悉对你态度更差了,你又抢了人什么项目?”
“最近赶的都是之前的项目。”
贺楚洲终于把那杯香槟解决完,放下空杯子:“可别冤枉我。”
吴青:“你敢说江畔那块地你不打算拿?”
贺楚洲掀着眼皮€€他:“不是还没拿么,怎么,搞贷款降罪啊?”
“要搞也不是我搞啊,你又没抢我的地。”
吴青:“不过你小子到今天了还不声不响,又憋着大招?心真黑啊,难怪裴悉看不上你。”
“那还挺巧。”
贺楚洲无所谓地耸耸肩,脚步一转往拍卖台走去:“我也不大瞧得上眼睛长头顶的木头。”
吴青跟上去:“话是没说错,就是形容词不太精准,木头?这么漂亮的木€€€€”
“贺总,又见面了。”
一个中年男人不知从哪里冒出来,手掌底下大腹便便,脸上横肉堆出灿笑:“耽搁两分钟?”
吴青认得这个人,国内一家大型医疗器械公司的老板,从去年起就一直表达出强烈的跟贺氏合作的意向。
经过近一年的接洽考察,对方公司终于在昨天和贺氏顺利签约了,今天大清早还拿什么“好玩意儿”说事,好赖拐贺楚洲过去吃了顿早饭。
就是不知道这合同都谈成了,还巴着凑上来是几个意思。
拍卖会还有几分钟才开始,这会儿闲着也是闲着,贺楚洲好脾气地停了下来,等待对方下文。
胖男人直入主题:“也没什么要紧事,就是非常感谢贺总同意跟我们合作,为表谢意,鄙人准备了一点小小的谢礼。”
“哦?”吴青可听不得这些,立时来了兴致:“什么谢礼?”
“这个嘛,暂时需要保密。”
胖男人男人嘴上谦虚,神色间却已经腾起掩盖不住的得意之色,看来是对自己的准备信心满满。
“等拍卖会结束,我会让人将礼物送到贺总手上,届时还请贺总,一定笑纳。”
第2章
吴青猜错了,裴悉看不上贺楚洲不止是因为两人在行业上的竞争关系,更多是因为贺楚洲这个人。
□□熏心,胸无点墨,在国外混了几年回来依旧是草包一个,能排除众议坐上贺氏掌权人的位置,全靠他那个当年一手打下江山的爹。
至于为什么能稳坐这么久,仰仗的则是他爹一手为他培养起来的那个助手,事无巨细都会为他出谋划策。
说白了,贺楚洲空顶着贺总的身份,其实不过是个身居高位的巨婴。
还是一个来者不拒,声色犬马,私生活极其混乱的巨婴。
跟这样的人做对手,裴悉只觉得是对自己,对裴氏的一种莫大侮辱,怎么可能还给得出好脸色?
至于江畔那块地皮,虽然迄今为止贺氏那边一直没有表现出要参与竞争的意思,但在事成定局之前,他不会放松警惕。
毕竟在尾声阶段横插一脚这种事,贺楚洲那位军师可是一点没少干。
所以今晚拍卖会,他决不能空手而来,空手而归。
知道很多收藏家都有自己的怪癖,喜欢收藏一些千奇百怪的的东西,因此他从一开始就没对今晚的拍卖品抱什么期望。
他对收藏这块不感兴趣,左右只要随便拍个小玩意,有了谈资,他这一趟就不算白跑。
只是他没有算到张先生的爱好会那么离谱。
从世界各地收集的火柴盒组合套;古今中外的各色钥匙;各处餐厅免费赠送的猎奇纪念品;各种陨石坑最中心的泥土......
裴悉:“......”
周遭跟他抱有同样目的的竞拍者:“......”
但凡将陨石坑泥土换成陨石,他也不至于这样下不去手。
他拍那么大一堆泥土回去要做什么?
藏品纵然千奇百怪,但硬着头皮竞拍的人也不少。
眼见着藏品越来越少,身边的人或多或少都有了收获,裴悉指尖点着号码牌的节奏逐渐凌乱。
不能再等了。
下一件吧,只要下一件不是占地面积过大的东西,无论是什么,他都€€€€
“第26件藏品,甲壳虫标本。”
”据悉,这些是张先生花费了近三年时间精心收集到的来自世界各地的甲壳虫标本,共计1298种,形态各异,色彩绚烂......”
裴悉:“......”
裴悉:“.........”
他头皮发麻地望着台上排列密集的虫子标本,陷入一场天人交战。
拍?
还是不拍?
拍了回去放在哪儿?
哪儿能放下这么多虫子,还可以不被他看见?
甲壳虫标本进入最后拍卖阶段,拍卖师开始倒数,落槌。
裴悉心累地闭上眼,屈指抵住眉心,试图将留在他脑海的甲壳虫家族影像剔除出去。
“第27件藏品,冰籽玉翡翠手串。”
裴悉动作一顿,重新望向拍卖台。
红布揭开,展台上的玻璃匣中,一只成色绝佳的翡翠手串在灯光照耀下散发着温润柔和的光泽。
拍卖会已经接近尾声,终于有了一件正常的藏品。
“这只手串是张先生五年前去往藏区做公益时从一位年迈的喇嘛手中购得,由上好冰籽玉原石打磨,精雕细琢,每一颗翡翠珠都是完美无瑕,色泽剔透通明,堪称极品。”
“冰籽玉翡翠手串,起拍价200万。”
“250万。”
“300万。”
“500万!”
“600万。”
......
裴悉抬手举牌:“2000万。”
叫价声立时少了大半,但仍旧有少数几个号码在斟酌后继续往上加。
“2200万。”
“2500万。”
“3000万。”
......
裴悉不欲在这种事情上浪费时间,再次举牌:“5000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