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窝里睡去吧,很晚了。”
他最后拍拍贺星星脑袋,直起身将东西暂时放在一边,走到客厅打算先把人抱回房间安顿好。
他倾身碰到对方手臂,却被对方先一步握住了手腕。
裴悉在他意外的目光中抬起头,像是刚哭过,眼眶红肿,神色悲戚。
“怎么了这是?!”
贺楚洲被吓了一跳,赶紧蹲下帮他抹掉眼角残余的潮湿:“又做噩梦了?”
裴悉不说话,眼神湿漉空洞地盯着面前的人,被温声一哄,迅速蓄起的泪又一次滚落眼眶。
他哭起来总是没声,可越安静,周身情绪涌动就越厉害,洗亮的眸子要把所有委屈和难过都无声喧泄出来。
贺楚洲心都揪起来了,掌心紧紧贴着他的脸颊,试图把干燥的温度传递给他。
“是不是撞到哪里了?还是哪里不舒服了疼了?没事没事,乖啊,我们这就去医院。”
他匆忙想要站起来,却被紧紧抓住袖口。
“为什么要隐瞒我们结婚的事?”
裴悉蜷起指尖勾住他的衣料,指节泛白,声音沙哑:“为什么你的朋友都不知道我们的关系?”
贺楚洲动作一顿:“什么?”
“楚洲,我不想跟你闹的。”
“你说你今晚很累了,我想让你好好休息,不想再惹你心烦。”
裴悉已经努力在让自己平静,仍旧抑制不住哭腔和轻颤:“可是我真的忍不住,你明明都已经结婚了,你都有我了,还有人大半夜给你发那种信息。”
“我没有很见不得人,也不会给你丢脸,为什么不可以让别人知道我的存在,让那些心怀不轨的人都离你远一点。”
贺楚洲飞速整理着他言语间透露的信息,反握住他冰凉的手:“什么信息?心心,你是不是看到了什么?”
裴悉没有回答,只是轻轻偏头将目光投向身侧的手机。
贺楚洲心领神会,立刻拿过手机打开微信。
多出的陌生好友夹在一排熟悉的头像中,存在感强到扎眼。
再一点开€€€€
“啧!”聊天界面的照片映入眼帘,他立刻下意识拿远了手机,不忍直视:“这什么东西?”
……不对。
怎么有点眼熟?
他想到什么,点开大图仔细辨认那张脸。
这不就是吴青前天晚上带去酒吧那位新欢?
再去看底下附带的露骨文字,贺楚洲磨了磨发酸的后槽牙,心情一时复杂到难以言表。
合着就是这玩意吓到裴三花了。
不得不承认,大半夜一个人在家收到这么个东西,被吓到实属正常。
“我不认识他,只见过一次,知道他是吴青最近的男朋友,对了,那天你也在,就去酒吧那个晚上,还记不记得?”
贺楚洲边说边把聊天记录截了张图发给吴青,又当着裴悉的面将那个微信号码拉黑删除。
“好了,没了。”
他翻转手机给裴悉看:“这次是意外,估计他是偷用吴青手机给自己推了我的微信,反正遇到这种我肯定不会通过,我拿头保证。”
裴悉还是抿着唇不说话,眼泪不掉了,但是湿漉泛红的眼眶并没有好转的迹象。
贺楚洲当机立断给吴青拨过去。
“干嘛干嘛?”
吴青显然还没有看到那张截图,声音€€瑟又轻快:“春宵一刻值千金,这种时候就不用特意打个电话过来感谢我了吧,兄弟,我懂得。”
贺楚洲:“你刚刚在车上是不是乱说话了?”
吴青:“啥?乱说话?我可没有乱说话,不信你问问你男朋友,我全帮你说好话呢。”
贺楚洲:“谁跟你说裴悉是我男朋友?”
吴青:“还需要说?这不€€€€”
吴青:“嗯?”
吴青一下坐直了:“不是,什么意思?不是男朋友那是什么?炮友?????”
贺楚洲:“炮个鬼,他是我老婆!”
吴青:“?”
吴青:“这有区别?”
吴青:“……等一下!难道你们已经?!!”
贺楚洲:“还有,你对象出轨的截图我已经发你了,你自己看着处理一下,我还有事,先挂了。”
吴青:“才?什么出轨?”
吴青:“出轨????!”
吴青:“我靠!大晚上他妈的搞什么鬼?你说清楚先别€€€€”
狂轰乱炸结束的贺楚洲不包售后,干净利落挂断了电话。
“好了。”再看向裴悉,他的声音又低缓下来,怎么顺毛怎么哄:“现在他们知道了。”
“之前也不是故意瞒着,就是想等那个什么,婚礼的时候再告诉他们,给他们个惊喜,你不愿意等的话,提前说也没有一点问题,都随你高兴。”
“是我不对,考虑不周,保证不会再有下次,不然我跪一晚上键盘。”
“乖,不哭了,再哭明早起来眼睛疼了。”
他抽了张纸巾想要帮裴悉擦擦眼睛,一直安静的人却在这个时候轻声开口:“我还是你老婆吗?”
“当然。”
他想也没想,帮他沾去睫毛上的泪花:“不是你还能是谁?”
谁知裴悉下一句话就狠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那你为什么这么多天一直不碰我?”
贺楚洲:“……???”
他大脑的空白还来不及具像化,两个人的距离忽而被拉近,那张脆弱漂亮的脸在他眼前倏忽放大。
“楚洲,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太正经,太无聊了?”
距离近到彼此气息交缠,贺楚洲听见自己心跳促然漏了一拍。
喉结上下滚动一圈,他下意识放慢呼吸,后仰的脊背却撞到茶几边缘,让他一下身形不稳坐在了地毯上。
不想紧接着坐进他怀里的重量更是叫他整个头皮都炸起一层骤麻。
心脏在短暂一瞬的停滞后,开始震耳欲聋的狂蹦乱跳。
偏偏始作俑者对一切一无所知。
裴悉就着这个姿势捧住对方的脸,双膝跪在地毯上,倾身贴近。
额头相抵,鼻尖相触,他以最亲昵撩拨的姿态,说着最无辜失落的话语:“你也喜欢照片上那样的,所以对我没有兴趣了,是吗?”
贺楚洲的呼吸已经乱成一锅粥,晦涩挣扎的光不断浮动在眼底。
从裴悉口中吐出的每个字都仿佛带着钝软的勾子,勾得他扶在他腰间的手不受控制地一直收紧,手背凸起的青筋逐渐脉络分明。
“没有……”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摇摇欲坠,竭力保持最后的平衡:“心心,别胡思乱想。”
“我不是不想,只是你最近生病了,医生说你需要好好休息,那个的话……对你来说算过度劳累。”
裴悉闻言,微微拉开一点距离,低声确认:“真的么?”
这点距离让贺楚洲感觉周围原本稀薄的氧气一下浓郁起来,争先恐后涌入肺部。
他用力闭了闭眼,试着牵起一个轻松的笑:“当然,而且现在恢复期很重要,你没发现你最近记性都变差了么。”
裴悉垂着眼帘,若有所思。
确实,他最近总是感觉忘记了很多事,记忆的碎片串不起来,甚至时长会连自己记性不好这件事也一并忘掉。
原来是因为生病了。
“可是为什么连亲我都不肯?”
他蹙眉又问:“接吻只需要拥抱对方,动动舌头,也算过度劳€€€€”
“心心!”
贺楚洲蓦地打断他。
骤然加重的语气让裴悉不由一愣:“怎么了?”
“……没。”
贺楚洲深一口气,忽视喉间的干涩,再次将语调放缓:“接吻当然不算,但是我定力不行,很容易……很容易刹不住车。”
“心心,你也不想只点火不灭火,让我吃这种苦头吧?”
裴悉没想到会是因为这个原因,缓慢眨了两下眼睛,神情懵懂,似在消化。
勉强算是又蒙混一过关了。
贺楚洲松了口气,僵硬地等着那阵难言的冲动缓过去,开始费神思考怎么把人哄下去,或者干脆直接手动抱下去。
再这么坐他身上乱蹭,他真的会吃不消。
“心心,已经很晚了,要不€€€€”
然而话说一半,转眼伏满怀抱的温度又将他尚未出口的话全都堵回了喉咙。
裴悉忽然倾身抱住了他,双手环住他的腰,将头深深埋在他颈间。
耳边落下满是依赖的呢喃,如同响鼓之下一记重锤,让他本就频率不稳的心脏被高高抛起,饱受震颤。
“楚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