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楚洲送他一句神经病,回厨房做饭。
裴悉敲键盘的手动作慢下来。
吴青耸耸肩,绕到沙发前坐下,戳了块水果塞进嘴里,嚼吧两下后准备跟裴悉搭话。
后者却在他开口之际忽然合上电脑站了起来,起身去厨房。
贺楚洲在洗菜,见裴悉过来,以为他是要拿什么东西,就往旁边让了让,问他:“要拿什么?”
裴悉从最上面的储物柜里拿出一条淡色围裙,抬头看向贺楚洲:“转过来。”
贺楚洲依言转身面向他。
裴悉抬手将围裙套上他脖子,又将两侧的系带绕到腰后去系,动作看起来很像是主动的拥抱。
温热满怀,贺楚洲心起微动,低声:“怎么了?”
裴悉声音从他怀里传出来:“你朋友不是觉得我们生分么。”
贺楚洲了然,嘴角压不住。
开放式厨房可以让客厅的人将厨房情况尽收眼底,吴青正坐在那儿目瞪口呆望着这边,手里还傻兮兮握着一根牙签。
裴悉系好带子就退开了,没有抬头看贺楚洲,只是道:“给我一点可以帮上的忙。”
贺楚洲给了他最轻松的工作€€€€将干木耳泡进水盆里。
当然有前车之鉴,他这次规定了精确到个的数量。
等裴悉去了一旁数干木耳,他低头愉悦地欣赏了身上的碎花围裙好一阵,掏出手机单手打字:
贺楚洲:【哎,你眼神好,帮我看看后面蝴蝶结系好了没。】
吴青:【……?你他妈!】
吴青:【合着你们两口子都是在拿我玩儿情趣是吧?靠!!】
吴青:【呆不下去了!我要改签!今晚半夜就飞!】
贺楚洲:【别啊我的朋友,多呆两天,我包吃包住,还给你做海鲜大餐。】
无人注意的角落,裴悉将数量精准的干木耳泡进水盆,默默用湿漉漉的手指分别贴了下两只耳尖。
物理降温。
第38章
裴悉把溅在料理台上的水渍擦掉, 在出去等和就在厨房继续找点事做之间斟酌,忽然听见贺楚洲轻声叫他:“裴悉。”
贺楚洲很少会这样叫他的全名,就像他也很少叫贺楚洲全名一样。
不是生意场上表面应酬的客套式语气, 而是放松随意的,更像是在称呼关系亲密的老朋友。
很好听。
但还是不如叫心心时听起来顺耳。
也许也是因为听得太多次了。
他蜷起手指, 转过头:“嗯?”
贺楚洲靠在抬边:“你不是说想学做饭么?正好现在有空, 教你两道?”
裴悉:“……”
贺楚洲没能在第一时间发现裴悉不明显地黑了脸。
但是在接下来漫长的教学时间里, 他可以很轻易感受到裴悉兴致不高, 以及,心情不佳。
“是不是不想学番茄炒蛋?”
他猜测。
本来是考虑到裴悉厨艺基础几乎为零,从最简单的教起,但是现在看来, 成功人士的高傲体现在方方面面,太简单的可能看不上。
于是他纵览了一遍旁边准备的食材,改变策略:“那,教你做糖醋鱼。”
裴悉不置可否。
但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总感觉裴悉的脸色更黑了。
裴悉是真没有点亮一点厨艺技能。
并且清醒的裴悉很有自知之明,在经历过几次把“适量”的盐放得不适量,“少许”的料酒放得不少许时,主动放下锅铲:“学不会。”
满口理所当然的口气听得贺楚洲又是无奈又是好笑:“看出来了。”
裴悉沉默看着他。
贺楚洲安慰:“没事,本来教你就是当消遣的, 学不会就学不会吧,我会就行了。”
裴悉眼尾轻动:“你会就行了?”
贺楚洲:“……”
糟了, 哄裴三花哄顺嘴了。
他遮掩地咳了一声:“我的意思是, 你以后想吃随时可以过来找我, 或者我做了给你送过去也行。”
他以为裴悉会直说不用,不过意料之外, 裴悉没有拒绝,而是反问:“这样会不会太麻烦你。”
贺楚洲:“当然不会,顺手的事,再说去你家也挺顺路了。”
裴悉点点头,没有再多说什么,留下一句“我去处理工作”后离开了厨房。
这算是默认就算以后痊愈搬回去了也还会跟他继续来往的意思?
是吧?
没理解错吧?
贺楚洲美滋滋转身,准备着手拯救一下裴悉制作失败的糖醋鱼。
其实还行啊,看着挺顺眼的。
再尝一口,也就是有点太咸而已,也不是不能吃。
放在一旁的手机亮了一下。
他将筷子换到左手,右手解锁点开信息:
吴青:【做的什么眉来眼去饭?什么玩意儿炒菜还要手把着手炒?】
吴青:【我蹭的到底是饭还是狗粮?没胃口了不想吃了!!!】
吴青愤愤敲下两条信息,一抬头,看见裴悉回来了,抱着电脑原位坐下。
虽然垂着眼帘神色不显太多情绪,但是若有若无的笑意简直不要太明显。
吴青:“……”
吴青深一口气:【贺老狗,老子不稀罕你的海鲜大餐了!!!】
吴青:【改签,必须改签!】
吴青:【这就带着我五六七八个男朋友一起改签!!!】
吴青当然没有五六七八个男朋友,也没有改签,虽然非常不想跟贺星星一起闷头干狗粮,但是没办法,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不过他可以眼不见心不烦。
为了不看到那对黏糊的两口子在厨房进行鸳鸯戏水式的洗碗活动,他选择主动揽下遛贺星星的人物,牵上狗绳一人一狗蹦蹦哒哒出门了。
不过关于什么鸳鸯戏水式洗碗显然是他多虑,贺楚洲从来就没有让裴悉洗碗的打算。
他只是在将碗塞进洗碗机之后,趁着促进美好生活的电灯泡还没有回来之前,理性客观地跟裴悉商量:“今晚将就下跟我一起睡?吴青明早的飞机,今晚得住这儿。”
演戏演全套,裴悉表示理解,答应了。
反正已经睡了那么多次了。
这是两个人在入夜之前不约而同的想法。
但到了真正上床睡觉的时候,才发现原来不同前提下,实际情况跟以为的完全不一样。
之前裴悉记忆错乱,跟他睡是因为单纯把他当作自己最亲密的人,而贺楚洲也是单纯哄着他,总而言之一个单纯贯穿始终。
结果现在两个人思路清晰到可以当场来一次商业战术交流,躺在一起竟然没那么单纯了。
贺楚洲早习惯了抱着裴三花睡,一个人时还好,现在人就在眼前,却只能干看着不能抱。
他面向裴悉侧躺,在昏暗中盯着隔壁枕头上那人后脑勺的轮廓,男人的怅惘涌上心头,还不敢叹气,抓心挠肺,后槽牙后咬酸了。
殊不知他面前看似已经安稳入睡的人还干巴巴睁着一双大眼睛盯着窗户发呆。
不习惯。
总感觉后背两人之间隔开的一段距离让他觉得空落落的,总不踏实。
可他又不能直接开口说。
不确定贺楚洲有没有睡着,僵硬地不敢动,不敢翻身,总觉得只要暴露了自己还没睡着,场面就会变得比现在更局促。
为什么现在外面没有打雷下雨?
为什么他今天正好在清醒状态?
要是他这个时候说睡不着,贺楚洲会不会撑着眼睛爬起来陪他看电影?
他胡思乱想着,以为自己今晚可能会入睡艰难,而事实上他在周围熟悉的气息中很快开始了意识下陷。
半梦半醒状态下身体不受大脑控制而被本能驱使,他翻了个身,朝身后热源贴近。
等朦胧意识到自己的行为,还没有来得及从挣脱睡梦的拉扯去纠正,一只手勾住他的腰,无比熟稔地将他拉进怀抱。
舒适的环境太能消磨意识,他没功夫反抗,就已经在源源不断传递过来的温度中下陷更深。
窗外的喧嚣被玻璃无情隔绝,只有色彩曼妙的城市霓虹透入,让本该漆黑的房间勉强可以视物。
床上两个身影亲昵拥在一起,于潜意识指引下终于找到最舒适的贴近方式,安稳沉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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