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甚至都没能好好感受环绕周身不属于自己的温度,就被贺楚洲大人拎小孩儿似的从车里抱了出来,又稳稳放在地上。
“裴心心,你是想气死我是吧?”
贺楚洲泄愤似的揉乱他的头发,又更像拿他没办法:“我这么大一个人站在这,你拿我不当人?”
“……啊?”
裴悉被他一连串动作搞懵了,好一会儿才想起解释:“我不是€€€€”
贺楚洲打断他:“不是这个意思?”
裴悉一顿,愣愣点头。
贺楚洲又问:“我不算你亲人?”
裴悉下意识依旧想点头,却又在动作进行间停顿卡壳。
结了婚……也算亲人吗?
他不知道这应该怎么定义。
不过没关系。
他不知道怎么定义,贺楚洲很乐意帮他定义:“可是这个世界人和人之间的关系很复杂,很多时候都是亲人比陌生人更陌生,而陌生人比亲人更亲。”
“血缘是纽带,不是束缚,更不是只要有血缘的就能被称为亲人,你这么聪明的脑瓜,怎么能被这种观点拘泥?”
“感情的牵绊远比血缘更重要,亲人不是消磨你的意志,应该是鼓励,是你的精神支柱,懂吗?”
裴悉迟钝地点了点头。
然而慢慢的,等呼吸的频率变得稍显紊乱,他听见了自己胸腔在冒出花骨朵,又怦然绽放的动静:“所以,你和我,我们……也算是亲人,对吗?”
“那是当然,跟我都不亲,你还想跟谁亲?”
贺楚洲见他眼底终于又浮起亮光,唇角一勾,帮他将翘起的头发压回去,俯身跟他对视。
“我知道你只有一个外公,你很爱他,想让他一直好好的。”
“可是我也只有你一个老婆,我也想让你好好的,一直没有烦恼,一直高高兴兴。”
“所以裴心心,开心点。”
“这是我的愿望,也是外公的愿望。”
*
*
一大早被溜过瘾的贺星星摇头晃脑跑进屋,牵引绳被他爹一解开就往地上一倒,翻着肚皮欣然求撸。
不过他爹没空撸他,他爹还要忙着去厨房做早饭。
他只好翻回去趴在地上吐舌头,盯着客厅看了会儿,然后无聊地甩甩尾巴站起来,哒哒哒往卧室跑。
毛茸茸的脑袋拱进门缝,先是将两只前爪往床上一搭,发现没人,眼珠子开始四处溜达,最后停在了落地窗右侧的柜子前。
贺楚洲带回来的礼物实在太多,大大小小一堆,裴三花昨天没有时间归置他们,都暂时放在柜子上,打算等有空再慢慢分门别类。
裴悉眼下就站在这个柜子前,看着这一大堆的礼物,纤长浓密的睫毛可以遮住眼底的情绪,却遮不住嘴角上扬的弧度。
脚踝被轻轻撞了下,他侧目,贺星星趴在他脚边滴溜溜看着他,蓬松的尾巴热情摇晃。
他眼角弯了弯,蹲下揉揉狗耳朵,在贺星星舒服地眯起眼睛时,又用指腹去挠它下巴。
“小狗。”
“认识这么久,你跟我也算是有感情的牵绊了,是吗?”
小狗听不懂。
小狗只会快乐摇尾巴。
裴悉也不在意,仔细帮它把歪了的颈圈整理好。
厨房传出的香味从门缝里钻进来,他闻出是骨汤面的味道,拍拍狗头站起来,朝门口走去。
越靠近厨房,香味越浓郁。
同样的,动静也听得越清晰。
“是是是,谈了谈了。”
“我也想啊可没办法,真走不开,工作太忙,他又太粘人,挺麻烦的。”
裴悉脚步忽地一顿。
视线望着厨房背对他的身影,溢满眼底的笑逐渐淡去。
贺楚洲对此一无所觉。
他很忙,一要忙着准备早餐,二要忙着应付楚女士一大早无所事事对他发起的严加拷问。
可难就难在楚女士也不是好应付的茬:“装什么蒜,当我不知道你?还麻烦,脸都快笑烂了吧,跟你
爸一个臭德行。”
“昨天就算了,当我给你个缓冲时间,今天必须把事情原原本本给我解释清楚了,不然有你好果子吃。”
“我来友情提醒一下。”
贺霭月笑嘻嘻的声音突然挤进来:“其实是妈昨天被小姐妹喊去打牌了,不过今天好像没有牌局,很闲,可以慢慢收拾你。”
贺楚洲:“……”
楚月兰轻飘飘:“滚去上学,再多嘴一句你这周零花钱就别想要了。”
贺霭月背上小书包灰溜溜跑了。
贺楚洲一个头两个大,无奈之下,只好再三保证晚点一定给出解释,才终于顺利被楚女士挂掉电话。
面也煮得差不多了,捞起出锅,端着碗一转身,就看见了站在不远处的裴悉。
“出来得挺巧。”
贺楚洲将面放在餐桌上,抽了张纸巾擦手:“来尝尝味道怎么样,缺什么我再给你加。”
裴悉沉默着走过去坐下。
贺楚洲将筷子递给他,原本是等着他的反馈,没想到等来一句抱歉:“是不是给你添麻烦了。”
贺楚洲满以为他在说早餐的事,不禁挑眉:“这有什么麻烦,多煮一份的事而已。”
裴悉:“我不是说这个。”
贺楚洲有一瞬的茫然,好在脑筋足够灵活,很快反应过来:“你听见了?”
裴悉没有说话,但贺楚洲已经知道了答案。
“好吧,本来打算晚点再告诉你。”
贺楚洲无奈道:“昨天确实发生了一些比较棘手的事,你做好心理准备。”
“我爸妈从视频看到你了,知道你在我家,就误会得比较……千奇百怪,我刚是在跟我妈解释来着。”
“还有你外公高血压进了医院,你先别着急,送医及时没什么大问题,我们也已经去过了,好消息是你外公精神不错,坏消息是,你外公也误会了。”
本来只是两个人的事,现在误会的人越多,就意味着后续问题解决起来就越麻烦。
他以为裴悉会接受困难,心情受到影响在所难免,却没想自始至终裴悉表现得十分镇静,听完后也只是点了点头,没什么情绪波动。
“你不担心?”他意外。
裴悉摇摇头:“没有什么可担心的,误会我们在一起而已,之后只要说分手了就行了。”
“……”
贺楚洲忍不住用舌尖抵住腮帮。
很有道理,也很实用。
但就是让人笑不出来是怎么回事?
裴悉亲手写下的保证书好像只是保证了不会拉黑他。
所以有没有什么办法让裴三花自愿添一句保证不会甩了他?
在线等,就他妈很急。
“其实我妈闲的时候一直就挺喜欢找我麻烦,习惯了,回头我找个理由跟她解释一下就行。”
提前被分手的贺某人有点儿心塞,但该解释的还要解释:“放心吧,不是你的问题。”
可裴悉指的麻烦也不是这个。
只是那些话……
算了。
他没再说什么,也不想再继续说了。
楚女士爱找儿子麻烦是一回事,能不能随便解释搪塞过去又是另一回事,贺楚洲当然是在避重就轻。
万幸今天工作内容不算多,处理的空隙,还能腾出时间跟无敌的楚女士慢慢拉锯。
而楚女士的态度转变之迅速也是让他始料未及。
最开始是不相信他喜欢男生,紧接着又怀疑他是不是在外面跟人学了什么包养金丝雀的低俗花样。
贺楚洲简直哭笑不得:“妈,让我爸有空给你科普一下裴悉是谁,我有的人家也不缺啊,我拿什么包养人家?”
楚女士求知欲满分,立刻就去找丈夫接受科普,十分钟后再回来,整理一下期盼裙摆,态度又变了。
“你一个大男人,怎么把人家小裴追到的?你都干什么了?”
“就你这样的,人家爹妈能同意?”
“小裴精神状态如何?还好吗?不然他怎么可能会答应你?”
贺楚洲:“……”
怎么说?
有时候觉得楚女士真的挺神的。
到再晚些的时,裴悉已经彻底在本人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变成老贺家第二个儿子了。
“满地白菜那么多,能拱到颗翡翠镶钻的,算没白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