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正飘逸的行楷,成段工整漂亮,加上撇折带勾的习惯,保守估计跟他的字能有八成……九……十成像。
他茫然抬头:“这是我写的?”
贺楚洲松了口气,很肯定地点了点头。
满腔的悲怆犹如泡影一哄而散,他眼角憋出的红没来得及消退,眼里只剩懵逼。
“可是我为什么要写这个?”他不解。
贺楚洲试图轻描淡写忽悠过去:“不清楚,也许只是你在看电视剧时随手写下的笔记?”
裴悉摇头:“我没有看电视写笔记的习惯,更不可能会写你的名字。”
贺楚洲:“或者练笔写着玩€€€€”
“不会。”
这次裴悉干脆在贺楚洲说完之前打断了他:“练笔我习惯抄经济学原理。”
“……”贺楚洲无言以对。
“我不会无缘无故着这种东西的,如果写了,那就肯定有原因。”
裴悉沉思两秒,抬起头:“楚洲,是不是你又做错什么了?”
贺楚洲:“?”
裴悉认真分析:“你是不是说过我太粘人?还是怪过我太给你添麻烦?”
贺楚洲:“???”
贺楚洲:“清汤大老爷,我没有啊。”
到底为什么这口锅空中回旋了两次最后还是扣在了他脑袋上?
而且裴三花为什么要说“又”?
裴悉:“你现在是在仗着我记忆力不好,所以不愿意承认吗?”
贺楚洲:“……”
贺楚洲:“…………”
裴三花真的很有当判官的潜质,一判一个不吱声,要真是的话,贺楚洲自认一定会是他手上第一条冤魂。
“没有哄你,也没有骗你。”
贺楚洲心累:“是真没说过,你不知道我恨不得把你拴身上去哪儿都带着,怎么可能会嫌你麻烦?”
裴悉狐疑:“真的?”
贺楚洲:“不能更真了。”
裴悉若有所思点了点头,视线在他身上停留了片刻,没在继续说什么,收起纸条揣进衣兜里,出去吃早餐。
贺楚洲长长吐出一口气,站起身心累地抹一把额头不存在的汗。
这就算过去了吧?
然而很快,现实就无情告诉他这事非但没有过去,并且仅仅只是个开始。
他走进餐厅,在裴悉对面坐下。
刚想问问牛奶有没有凉,后者就端起自己的早餐从容往旁边挪了两个座位,继续优雅进食。
贺楚洲:“???”
贺楚洲:“Why?”
裴悉一本正经:“保持适当的距离,呼吸才不会拥挤。”
贺楚洲:“......”
这还不算完。
早餐后贺楚洲去书房工作。
换做平时的裴三花,早就在他旁边支起平板开看了,就算不看,保底也要每隔一小时带着贺星星进来闲逛一圈。
但今天三个小时过去,别说人影,他连狗影都没见到一个。
明明听见门外从客厅到卧室的脚步声来来回回好几遍。
受不了了,坐不住了。
他将还有大半杯的咖啡倒进窗台绿萝里,端着空杯子装模作样出去,一眼就看见窝在沙发里看电影的裴悉。
贺星星趴在沙发前面的地毯上睡觉,听见动静倏地立起耳朵睁开眼,热情跑过来跟一上午没见的老父亲蹭蹭贴贴。
然而对比之下,裴悉只是掀了眼皮淡淡看他一眼,又垂下继续看电影,没搭理他,也没有挪窝的打算。
贺楚洲磨着后槽牙慢吞吞冲好一杯咖啡,在热气腾腾的白雾中轻咳一声,状似随口:“心心,要不要去书房看?”
“不了。”
裴悉看到无聊的地方,把进度条往后拖了一小段:“你认真工作,我看电影有些吵,就不进去打扰你了。”
贺楚洲:“......”
午饭时,裴悉照旧离了他两个座位的距离,背脊挺直,吃相斯文安静。
贺楚洲指尖敲得桌面咔哒响,想说点什么,又苦于找不到由头,一顿饭吃得没滋没味。
下午他索性也不去书房了,换到笔记本上工作,连人带电脑地搬去了客厅。
裴悉余光看见他了,抬眼望过来。
贺楚洲在距离他最近的单人沙发坐下,电脑放在膝盖,气定神闲:“书房有点闷。”
裴悉点头表示理解,然后带上平板回了卧室。
贺楚洲:“.........”
这辈子没过过这么憋屈的一天!
裴三花不抱他也不跟他说话了,在他意图靠近时自动远离,甚至晚上遛狗的时候都要跟他保持两米的距离。
就这么莫名其妙僵持到晚上,贺楚洲实在是受不了了,在裴悉洗完澡打算去客房时干脆把他抱起来摁到床上:“小祖宗,不闹了行吗?”
裴悉眨了眨眼,很无辜:“楚洲,我没闹。”
贺楚洲面无表情:“你都冷暴力我一天了!”
裴悉:“我只是在保持适当距离不打扰你。”
贺楚洲被他气笑:“保持什么适当距离?请问我们是不熟吗?是昨天才刚认识吗?”
裴悉:“距离产生美。”
贺楚洲:“美什么美,你都这么好看了还怎么美?再这么距离下去,你美不美不知道,反正我美不起来,我直接扭曲了!”
裴悉仰面躺在床上,看眼前人明明已经在气急败坏边缘游走了还压着嗓子舍不得凶他,终于绷不住,眼里划过得逞的笑。
“楚洲,你看。”他抬手搂住他的脖子,语气微扬:“是你离不开我。”
贺楚洲顿时明白了,不可置信:“你故意的?”
裴悉目露狡黠,笑而不语。
贺楚洲脸色几经变换,由青转红再转青,最终化作一声如释重负的长叹,脑袋重重往裴悉头侧一埋,不动了。
贴在一起的耳朵有些凉,裴悉看不见他的脸,就抬手戳戳他的背脊:“哥哥,生气了?”
“哪儿敢,你没生气我就谢天谢地了。”
贺楚洲拖长的声音传出来,安静了一会儿,又泄气似地道:“我没嫌过你麻烦,真的,一开始就没有,现在更不可能了。”
裴三花说得真一点也没错,原来粘人的那个其实是他,离不开人的也是他。
坐立不安了整天,直到这一刻把人抱进怀里,才觉得整个人从里到外都解冻回暖了。
“我知道啊。”裴悉蹭蹭他脑袋,口吻和哄贺星星时特别像:“我都知道。”
贺楚洲哼哼:“知道还试探我一整天。”
裴悉:“谁说是试探了?”
贺楚洲:“不是试探是什么?”
裴悉:“略施小惩而已。”
“......?”贺楚洲嘶地一声,飞快抬头:“等下,惩?”
裴悉:“楚洲,我不会无缘无故写那种纸条,即便不记得了,但是我了解我自己。”
贺楚洲牙疼:“所以还是不信我?”
“信啊,当然信。”
裴悉微微下垂的眼角弯起漂亮的弧度:“所以肯定是你没有说清楚,或者没有表达清楚让我误会了,不仅让我误会,还在我误会之后没有及时发现然后解释。”
贺楚洲神情微怔,不知道是不是想到了什么,意外地没有否认他的话。
“当然我也有错,没有在第一时间找你问清楚,只会一个人胡思乱想。”
裴悉说着,有些困惑:“虽然我也不明白为什么在某个不记得的时间段我会这么别扭。”
他不明白,但是贺楚洲明白。
因为在裴三花眼里,他们是彼此最亲最相爱的人,可以毫无保留,不必互相猜测。
但是裴悉不一样。
在裴悉眼里,他们并不是多亲密的关系,并且从搬进来起,裴悉就觉得是自己在麻烦他,所以才会格外敏感多疑。
裴悉:“所以你也可以罚我,也可以明天一整天不理我,我自愿接受惩罚。”
贺楚洲嘴角一抽:“......你认真的?”
裴悉点头点到一半被揪住脸蛋。
贺楚洲嗤笑:“得了吧,那是罚你还是罚我,我又不傻。”
裴悉眨了下眼,也忍不住笑起来,拉起被子盖在两人身上,在他怀里找到最喜欢的位置:“那就算了,睡觉了。”
贺楚洲帮他把后背的被子掖好。
裴悉指尖勾住他衣领:“今晚会梦到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