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小心炸到手。”裴悉对这种安全隐患巨大的小玩意没什么好感,总觉得一不小心就会走火。
“放心,哥哥我是高手。”
贺楚洲不抽烟,身上没带打火机,就在路边还没熄灭的青香上点着炮引。
结果蹿出来的火花比他想象中大,冲得他一个手滑炮掉在了地上,想踢走还踢了个空。
裴悉看得额角青筋直跳,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贺楚洲拉着慌忙往回跑:“高手偶尔也会手滑,快跑哇!”
背后砰地一声巨响,裴悉一个激灵,对贺楚洲这位点炮高手的信任值骤降至零。
不过包饺子高手可以勉强认证一个,虽然为了当个显眼包炫技包乱七八糟,但一个没煮露馅,而且味道还很不错。
明天是除夕,听说会比今天还要忙,得早起,所以今晚是禁酒夜,吃完收拾好一个个就被赶上楼睡觉,为明天的忙碌养精蓄锐。
小孩儿精力旺盛睡不着,搂着白天没放完了小烟花去了院子里放。
贺楚洲带裴悉回了自己房间,看时间还早,就从书桌柜子里找出相册给他翻着打发时间。
里面都是很小时候的照片了,那会儿的贺楚洲还是个货真价实的皮猴。
十张照片里有八张都是在挨揍,还有两张在预备挨揍,被楚女士的巴掌吓得脖子都缩进衣领了还不忘怂怂对着镜头比耶。
照片是从最后一页倒着往前收集的,越往后翻照片上的人年龄越小,霭月不见了,贺楚洲也成了光着屁股蛋在地上爬的小婴儿。
男朋友手短脚短的样子很可爱,裴悉忍不住想凑近看。
贺楚洲盘腿坐在旁边群发祝福消息呢,转头一见都翻到这里了,忙不迭伸手捂住:“哎哟,给孩子留点体面,就看到这里行不?”
“不行。”裴悉无情拨开他的手,仔细将光屁股小孩儿观察一遍:“原来你小时候左边屁股上没有痣,是后来长的吗?”
贺楚洲:“......”
谢邀,原来他左边屁股上还有颗痣,他自己都不知道。
裴悉看向突然安静的男朋友:“害羞了?”
贺楚洲搓了搓脸:“好像有点儿,你看我是不是脸红了?”
裴悉摸摸他脑袋,勾起唇:“别害羞,反正你身上哪里都被我看过了。”
“嗯,说得也是。”
贺楚洲放下手,趁裴悉不注意,忽然一个转身把人摁倒在地毯上,笑眯眯:“反正你全身上下我也看过了,哦,不只看过,还亲过咬过,还知道只要咬大腿根你就会叫得很好听......”
“贺楚洲,不准说了!”
裴悉又一次败下阵来,不得不承认要跟这个人比脸皮厚他真是没有一点胜算。
院子里的小孩儿在叫人了,扯着嗓子嚎了半天才把两个哥哥叫出阳台。
刚小学毕业的弟弟冲他们很大幅度地招了招手,往上用力一抛,二层的高度很容易就将一盒烟花抛进了他们房间的阳台。
是盒仙女棒,贺楚洲看见真是哭笑不得,俯身趴在栏杆上:“贺嘉嘉,就给我放这个啊?”
贺嘉嘉笑嘻嘻:“给仙女放仙女棒,没毛病。”
贺楚洲:“你上来,我保证不揍你。”
“又不是说你,是说小裴哥哥。”
贺嘉嘉有点儿不好意思地指了指他身边的裴悉,完了迅速用围巾捂住脸,猛男害羞。
贺楚洲回房间找到一只打火机,回到阳台拆开盒子,点燃两根
仙女棒,一根递给裴悉:“颁奖了,仙女哥哥拿好。”
裴悉倒是很喜欢这个烟花,漂亮,安全,还不会爆炸,他打十分。
风从南边吹过来时,他下意识用手挡住,愣了一下,才慢半拍地反应过来这是烟花,不会被吹灭。
贺楚洲被他可爱了一脸,忽然叫了他一声:“心心?”
裴悉转过头,贺楚洲迅速按下拍照,定格画面里的青年表情有些茫然,风拂乱了他一侧额发,也有闪烁的烟花在旁照亮。
真漂亮。
贺楚洲将它替换成自己新的手机壁纸,心满意足地欣赏。
*
*
小镇的夜格外静谧,裴悉睡了很安稳的一觉,翌日早上一起,拉开门被各种长辈塞了满怀不知名头的红包,兵荒马乱的一天就这么开始了。
吃包着红皮花生的汤圆,捧着白黄白菊花上山祭祖,拜大神,回家吃午饭,把运来的烟花往院子里搬,在家门口等着冲龙神的队伍路过撒红包,再七手八脚准备晚饭。
桌椅都被搬到院子里,酒上桌,热热闹闹的年三十守夜从这里就算开始了。
贺家没有酒桌文化,也不会要求每个小孩子端着杯子挨个敬长辈说官方吉祥话,更不会在团聚夜聊工作亦或者催婚催生谈论各种讨人嫌的话题。
一切都很完美,只除了一点,叔叔伯伯个个都像是酒桶转世。
贺楚洲年年都被逮着陪桌,但今年不同,他带了人回家,有充足的理由提前下桌,牵着男朋友带着弟弟妹妹往灯会出发。
小镇上的摊都是摆在自家房子里,一边吃年夜饭还能一边开张。
贺楚洲给每个人都买了莲花水灯,给老婆买了三个,因为考虑到老婆头一次玩不会折,需要两次报废的机会。
拱桥下有下河上船的石阶,一只乌篷船可以坐六个人,他们大大小小九个人,得要两条船。
贺楚洲和裴悉落在后面等他们先上,五个小的上了第一条,贺霭月和云迹自诩大人,谁也不想跟叽叽喳喳的小屁孩儿坐一条船,就等着跟他们一起上第二条。
上船之后,两个人很有眼色地去了船头叠河灯,把船尾留给小情侣,坚决不做电灯泡。
裴悉第一次坐这种小船,甫一上去有些站不稳,贺楚洲搂着他坐下,靠着水边,一步步耐心教他怎么把扁平的河灯支棱起来。
这个点从酒桌上逃出来去看灯会的年轻人很多,长长的河道里络绎的乌篷船。
水边被放了很多已经叠好点燃灯芯的河灯,两岸屋檐挂着的红灯笼也倒映在河里,明灭交织。
裴悉学得很慢,但第一个就成功了,点燃放进水里时,他听见了后面那条船上小情侣拌嘴的声音传过来。
“怎么这么笨,连个花灯都不会折。”
“第一次来水乡见这种嘛。”
“幸好我爸不在,不然又要嫌弃你了。”
“那你别跟叔叔说,我再学学。”
......
手心被碰了一下,裴悉收回目光,发现手心里又被放了一只折好的河灯。
“还是我老婆厉害,一学就会。”
贺楚洲喜滋滋把花灯点燃,让裴悉再放一只。
裴弯下腰靠近水面,小心翼翼将河灯放在水上,轻轻一推,河灯慢悠悠飘了一程,和另一盏撞个正着。
行船路过戏台,咿咿呀呀的唱曲声,台下坐着的都是上了年纪的老人,带着意外统一的针织小帽,摇头晃脑听得津津有味。
“哎呀!贺嘉嘉!”
贺霭月的声音忽然从船头传来,带着怒气:“你再弄一下试试,看我一会儿不打死你。”
裴悉望去,贺霭月在拍头上的水珠,贺嘉嘉在前面的船尾冲她做鬼脸:“来呀来呀€€€€嗷!”
话还没得意完就被云迹扬了一脸水。
云迹:“这不就来了。”
贺嘉嘉:“突袭!你不讲道义。”
贺霭月舒服了,冲他做回鬼脸:“那你刚刚还突袭我呢,你也不道义。”
贺嘉嘉:“我那叫兵不厌诈。”
贺霭月:“诈你妹,这词是这么用的吗?”
贺嘉嘉:“哼,我要把你们的河灯浇灭!”
云迹:“那你的也别想亮着。”
贺嘉嘉:“兄弟们跟着嘉哥上啊!”
贺霭月撸袖子:“云迹你闪开,看我不把他泼成落汤鸡!”
莫名其妙的水战开始了,贺楚洲赶紧带着裴悉往蓬下挪了些,免得被殃及池鱼。
正好船行过一户人家的白色围墙,裴悉抬头,眼前霍然一亮,不远处各色彩灯挂满街道上方,道路两旁商贩汇聚,其间人来人往,声色喧嚣。
嘭地一声,今夜第一束烟花在头顶绽开。
裴悉最先看见的是在河面铺开的烟花倒影,回头仰起脸看向上空,万千细闪在星空下消失,很快又被升空绽放的下一朵替代,将这一段河道照得透亮。
真的很美,很漂亮。
裴悉自诩看过许多更盛大的烟花,可都不如今夜的漂亮。
火光落在心口烧出融融温度,这是第一次,他这样直观地感知到烟花不再是单纯的烟花,还有寄托在其中的无限喜悦。
“喜欢?”他听见贺楚洲在耳边问他。
“嗯,喜欢。”蓬勃涌动的愉悦不允许他有一点的隐瞒和犹豫,他转过头,眼底也是焰火璀璨:“楚洲,我很喜欢这里。”
喜欢这里的风,这里的水,这里的人,这里的灯,还有这里的小船,这里的烟花,这里的安静,这里的喧嚷。
裴悉:“如果可以,我真希望一直留在这里。”
“一直?那可不行。”
贺楚洲揉揉他脑袋:“不过随时回来肯定没问题,新年想好去哪里玩了吗?”
楚女士问过他们初二过了想去哪玩,老贺先生想去爬山,霭月和云迹对体力运动没兴趣,他们更想去北方城市看冰雕。
裴悉问:“你想爬山还是看冰雕?”
贺楚洲:“只有这两个选择?”
裴悉:“不是只说了这两个吗?”
贺楚洲:“那是他们,我这里还有第三个选择,怎么样,要不要我走?”
裴悉:“什么选择?”
“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