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日记本剧透之后 第18章

「你是池竹西?」

「你没有死?可车里的那具尸体的确是池竹西没错。」

「你写了什么?」

再向下,笔迹变得工整起来。

「我是池淮左。」

「无论你写了什么,先回应我。」

池竹西直直盯着那页纸上的内容,风将整个房间吹得阴冷,他有些控制不住手指细微的颤动,脸色却反常透出健康的红。

刹那间,池竹西想了很多,又好像什么也没想。他拿起水杯,将杯中的水一饮而尽,深深呼了口气,做完这一切后才拿起桌上池淮左的那支钢笔。

定了定神,他在日记本上写:

「我是池竹西。」

就在最后一个句号落笔的瞬间,仿佛那头已经等了很久,在这行字下方迫不及待出现了一行崭新的回复:

「你没死。」

池竹西:「我不知道,你还活着,还在和我€€€€」

写到这里他一顿,有些不知道要用怎样的措辞去描述,最后他写上了一个「对话」。

短短几行字却承载着所有的光怪陆离。

这个瞬间,池竹西产生了一种微妙的熨贴,好像兄弟俩谁也没有出事,他们正坐在书桌的两边,因为赌气谁也不愿意先开口说话,用着最原始的方式进行交流。

这是迟到十几年的沟通,横跨着令人无法理解的魔幻。池竹西本应该对无法理解的现象感到恐惧的,但他却只是手脚发麻地坐在这里,为干涩的对话手足无措。

将那晚看见的两行字联系起来,合理又完整的前因后果逐渐在他脑海中成型。

€€€€在自己的世界,池淮左死了,而在另一个世界,死的人是他池竹西。

这个结论出现的时候,一股似乎似有似无的存在降临人间,看不见,摸不着,却能在听见胸腔心跳声时顿悟。

他们两兄弟在同一个起点,相似的面容就是铁证。自那以后便开始南辕北辙,不管是截然不同的性格,还是越走越远的人生。

他们是不匹配的箭与弦,是错开的夏与冬。

直到十几年后不起眼的一天,暴雨使死去的人重逢于别间地狱,惊雷让活着的人相逢于错位人间。

荒谬又离奇。

未几,对方给出了回应。

池淮左:「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天晚上我正在和你通话,电话突然挂断,我等到接近十点,警察给我打来了电话,说你出了车祸。」

「我赶到现场,看见了你的尸体。」

「可你现在」,这四个字被划去,对方接着写,「你还活着,你在哪里?」

池竹西五味陈杂,他的手指被寒风吹得僵直,每一笔都得花很大的力气,脸上不断交替的表情如梦一般飘渺。

「那天晚上我去到池氏集团的大楼,你坠楼了。」他活动了一下手指,又写,「就在我的面前。」

那头久久没有回复。

池竹西接着写:「他们说你是自杀,我觉得你不会在我面前那样做。」

几乎是毫不迟疑的。

池淮左:「我不会。」

池淮左:「绝对不会。」

池竹西突然觉得脸有点酸,这才反应过来原来自己在笑,嘴角牵扯脸部肌肉,又被有意识地压制住弧度,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滑稽表情。

他急切地想问那天晚上找他到底有什么事,池淮左知不知道在池氏集团的大楼发生了什么异常。

笔尖触及纸面却没留下痕迹,钢笔没墨了。

从抽屉里取出一瓶黑墨,池竹西拧开钢笔外壳,正打算补墨,视线瞥过墨囊时却凝结了。

€€€€细窄的笔囊内壁贴有一个翘起的黑角,不管怎么看都不像是钢笔该有的构造。

池竹西忍着惊愕,强行将墨囊和笔握拆开,凑近了看,一张卷成圆柱的纸条被墨水黏在笔囊里。

如果不是因为之前的书写用掉了墨水的存量,即使拆开来观察,单单从外部看根本看不出里面还藏着这样的东西!

电光火石间,这支钢笔的来龙去脉悉数在脑海中展开€€€€

池淮左在池竹西初中毕业时购入了两支钢笔,一支放在礼盒里不见天日,另一支被池淮左随身携带使用,是那天放在西装外套里的钢笔。

作为商务人士,随身携带钢笔并不是什么可疑的事情,又因为自杀的大前提,死者在坠楼前脱下外套也不算奇怪。

人在死前将自己能留下的东西尽数保留,所以就算警方对这些东西进行勘查,出现错漏也情有可原。

于是这支钢笔几经周转,最后落到了池竹西手里。

这张纸条是什么时候放进去的?是池淮左放的吗?为什么?

池竹西凝思沉想半晌也没得出像样的结论,他找来牙签,小心将纸条从笔囊里掏了出来。

纸条很小,外圈全部被墨水染黑,但因为墨水的量并不算多,将纸条展开后,即使部分文字不可避免的染上了墨水,但大体内容依仍可读。

小小的字挤在一起,字迹不算凌乱,排列甚至算得上工整。能暴露落笔人心情的只有每个字的重得快要晕开的最后一笔€€€€

如果只能活一个,我选择你。

小心池■■■■■,墙上的字■■■■■■。

拿到我留给你的东西后立刻离开常青市,这里太危险。

提前祝你毕业快乐。

很高兴能当你哥哥,池竹西。

把你留下,对不起。

第18章

显然,这是在发生了某些意外事件后,池淮左被迫留在钢笔笔囊里的纸条。

因为事态紧急,他似乎知道自己留下的东西都会被清查,大部分会转交给监护人,但王邱会争取到一部分。

池淮左不清楚什么能留下,只能尽自己所能用这样拐着弯的方法给自己弟弟提示。

而事实也的确向池淮左期望的方向发展着,池竹西看见了他的“遗言”。

凝固的空气中,池竹西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嘭通嘭通”,胸前的肌肉骨骼都成了薄薄一张纸,心脏随时都可能从胸腔破壳而出。

在看见那句“对不起”时,池竹西甚至产生了片刻的迟疑。

池淮左不是会道歉的性格,他总是能做出正确的事情,从小到大从他口中亲口说出的抱歉次数屈指可数。

可他死前写下的最后三个字却是“对不起”。

压下心头涩意,池竹西再次试着去辨认被黑墨覆盖的字,未果。

将纸条压在日记本后页,他给钢笔灌满墨,在桌前挺直了背,笔尖在页面落下的每一划都异常平稳。

池竹西:「你有想查的东西,我也有。我们需要梳理所有事情的经过。」

「你为什么约我见面?」

池淮左:「我想把东西给你……你有收到什么吗?」

池竹西:「很多,夏威夷口袋装着的糖罐、钢笔、财产证明,被物流耽误的生日礼物,还有十八岁的遗嘱。」

池淮左:「对不起。」

这三个字又一次让池竹西有些无所适从,定了定神,他写道:「没什么好道歉的,你也不应该对着我道歉。」

池淮左不是婆婆妈妈的人,他很快就整理好了情绪,出现在日记本上的字迹遒劲,力透纸背。

池淮左:「12月1日本来是个晴天,中午却开始下暴雨,官方发布了橙色警报。池氏集团在西浦的分部下午六点就开始疏散人员,整栋大楼只有我一个人。」

「晚上9点35分,你给我打了电话。暴雨影响基站,信号不好,声音断断续续,你好像问了我什么小时候,在我追问的时候电话挂断。」

「我重新给你拨过去,一直没人接,十点过,警察找到了我。当晚9点35分,一辆酒驾的货车在启淮路从小径冲入大道,造成严重车祸。」

「等我赶到现场,两辆车已经发生二次爆燃,两辆车的司机和你的尸体……在爆炸中面目全非,警方通过生物信息比对才确定了死者的身份。」

池竹西敛下眼,对于池淮左描述的“自己”的惨状不为所动。

「我这边是从一大早就开始下暴雨,降雨量非常大。因为道路管制,行程很缓慢,途中也遇到了一起他人的车祸,为此绕路。」

池竹西思索了会儿,假设货车司机发生的时间是固定的,那么因为暴雨时间的差异,池淮左那边的道路情况并没有自己这边那么严重。

车辆速度变快,自己代替了那个出车祸的倒霉鬼也不是不可能。

并且,比起池淮左不留痕迹的“自杀”,由货车司机酒驾导致的车祸更不可控。如果对兄弟下手的是同一批人,那动静也闹得太大了一些。

所以「池竹西」的死会是一场单纯的意外吗?

心底的声音却否认了这个假设的前提。

【不可能,你从车后排远远看过,那场车祸远达不到惨烈的地步,记得吗,两辆车相撞,他们甚至喊来了交警,并且下车争论过。那绝对不是酒驾的货车搞出的动静。】

思考不出合理的结论,池竹西只能将自己这边发生的所有事,还有那张纸条的内容按照时间线转述给了池淮左。

他强调:「我没有给你打电话,相反,你在9点51分曾经打电话来催促我。」

「池氏集团大楼有什么异常吗?那晚有没有其他人在?」

良久沉默后,池淮左回答:

「我这边没有异常,你的所有遗产按照法律分配回收到安澜娅手里,池樊川只拿到了不到1%的股份,他对这件事不是很上心,甚至没有争取。」

「爆炸加上暴雨,现场几乎找不到其他痕迹,最后以意外结案。」

池竹西:「为什么不能是意外?」

池竹西写下这句话的时候是不含情绪的,可池淮左似乎从文字中读出了让他无法接受的某种倾向,他像被点燃的炮竹般炸开。

「我告诉你为什么,因为你的那通电话。」

「我们十几年没见,你觉得你会在来见我之前特意打电话问起小时候的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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