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机愣了愣,连忙说好:“我是要甩开他们吗?”
“不用,”傅云青说,“你只要绕路就行。”
记者狗仔在追踪方面的业务能力不是一个普通的家聘司机就能甩开的,所以不如让记者狗仔以为他们就在车上,让这些人循着味道跟过去。
这样医院这边蹲守的人手自然也就少了。
“好的。”司机也稍稍冷静了些,“那我先走,有什么需要少爷们联系任管家,我再送过来。”
“谢谢。”
司机一走,病房里就只剩下詹鱼和傅云青。
“好学生,我发现我跟你做同桌后,我就老是在生病。”
詹鱼抱着医院提供的热水袋,尸体一样躺在病床上,“我以前一年到头都难得生一次病。”
病房是VIP单人间病房,不用担心被人打扰,旁边还有一张陪护床和小小的会客区。
傅云青闻言,握着手机的手无意识收紧,他淡淡垂下眼:“嗯,那我会跟班主任提换座位。”
詹鱼一愣,眉头高高地挑起:“我说换,你就去换?”
“你说的没错,”他神色平静地说,“确实运气不好。”
刚做同桌的时候,詹鱼就发烧了,还遇上了上来触霉头的,扛着高烧打了一架。
这才没多久,他又一次高烧。
“你为什么不想跟我做同桌?”詹鱼问。
“你说的不想……”
詹鱼打断他的话,不乐意道:“明明就是你不想跟我做同桌。”
他还记着呢,之前在办公室门口听到的话,这家伙说自己会影响他学习什么的。
“你学习的那势头,三个我坐你身边都影响不了吧。”詹鱼没好气地说。
竟然还说他会影响,一看就知道是在撒谎。
傅云青微怔,薄唇抿成一条直线,却什么都没说。
“不说拉倒。”詹鱼哼了声,拉高被子挡住自己的脸。
不说他也知道,肯定是怕露馅,被自己认出来他的身份,辛辛苦苦捂了几年的马甲掉了,所以不敢跟自己坐。
“还觉得哪里不舒服吗?”
詹鱼在被子里摇了摇头。
病房里再一次安静下来,吊瓶里的药水滴答滴答的轻响。
“我做了个噩梦……”
被子里空气不流畅,很闷,詹鱼的声音也闷闷的,看着黑暗中不知道什么方向,他轻声说:“梦到我没救回生生,他死在了我的面前。”
其实不止是一个噩梦,还有另外两个,但他没法告诉傅云青,大概说了傅云青也不会相信。
没有人会相信这么离奇的事情,有人竟然会梦到未来的事情。
“好学生,你觉得人可以改变既定的命运吗?”詹鱼把被子拉下来了点,露出一双黢黑的眼睛。
新鲜空气顺着手臂撑起来的缝隙钻进被子,他的脸很红,一半是因为发烧,一半是被子里闷的。
许是没想到向来不正经的詹鱼会问这样充满哲学性的问题,傅云青很明显地愣了下。
他垂着眼,打量般看着病床上的人,半晌,他说:“你为什么会这么问?”
“就是突然有感而发,”詹鱼浅浅呼出一口气,因为体温还没降下去,气息依旧是灼烫的,身体也不舒服,“算了,不聊这个了。”
他下意识想翻身,但还没来得及行动,就被傅云青按住了肩膀,“别乱动。”
詹鱼哦了一声,放弃了想法,继续像尸体一样躺着,手脚都麻了。
“我觉得是可以改变的。”傅云青突然说。
詹鱼正在小幅度地活动手脚,闻言眨眨眼,偏头看向说话的男生:“为什么?”
傅云青看着他,牵起他放在被子外面的手,短暂的沉默后,“以前有个人跟我说过一句话。”
他展开詹鱼的手,指腹划过掌心上纵横的三条线,“我们的掌心上有生命线,事业线,爱情线,这些构成了我们的人生……”
他的动作很轻,像是怕弄疼了手的主人,粗粝的指腹勾带起丝丝缕缕的酥麻,这种痒意一直蔓延到心脏。
詹鱼忍着想要抓两下的冲动,问:“你是准备给我算命吗?”
傅云青用自己的手包住他的手,握成拳,“现在我们就掌握住了人生,命运在我们的手里。”
詹鱼有些愣神,好一会儿才笑着说:“这真不像是你会说的话。”
傅云青淡淡地牵了下唇角,“嗯,所以说这是别人跟我说的。”
“很好的朋友吗?”
“不是,”傅云青沉默了下,“他和我不是朋友。”
“为什么?”詹鱼有些好奇,“我以为这种话题不会和朋友以外的人聊。”
至少他自己就不会和陌生人聊这种三观碰撞话题,话不投机半句多,聊上头了估计得打一架才舒坦。
傅云青没回答,眼睫微微扇动了下。他站起身小心地把詹鱼的手放进被子里,拿出已经凉了的热水袋,“我去充电。”
詹鱼看着男生的背影,刚刚那一瞬间,他竟然在对方的神情中看到了一点难过。
詹氏集团--
会议室里,詹启梁坐在首位,下面还有几位在岗的股东和公关团队的负责人。
从詹氏集团被顶上热搜,大小会议就没断过,一直持续到现在,总算有了点要散会的苗头,众人都暗暗松了口气。
“詹总,不太对劲。”负责监控数据的公关部人员出声说道:“数据又开始波动了。”
他们一直在撤热搜,加上水军下场控评,初有成效,但刚刚平稳的数据又开始呈现直线上升的趋势。
“詹总,新的词条又上来了。”秘书拿着平板匆匆走进会议室。
詹启梁捏着眉心,有些不耐烦道:“直接撤了就行。”
“不是……”秘书一言难尽地把平板放到他的面前,小声说:“这次是那位陈女士的。”
詹启梁:“这有什么区别?”
现在网上翻来覆去的都是什么真假少爷,豪门恩怨,吃瓜水友占领着高地。
本来这只是詹家的家事,但因为多了个司机傅南一和陈峡,立刻就有人趁机打起了资本和平民的擂台。
只不过才一天时间,詹氏集团的股价就跌了八个点,还在持续下落。
“您看一眼就知道了。”秘书说完,小心地后退了一步。
詹启梁拿起平板,一目十行的往下看,越看眉头皱得越紧。
“放出来。”他把平板往桌上一丢,声音里明显压着火。
下面的人面面相觑,这又是发生了什么?
秘书上前,将大屏幕上的内容切换到主流平台的热搜界面。#真假少爷母爱能战胜一切
母爱这两个字戳中了现代人敏感的神经,撤热搜的速度远远追不上热搜上升的速度。
起源是有大V博主自称收到网友投稿,发了一组照片和文字。
网友们终于见到了这豪门恩怨中那位胆大妄为的亲生母亲的真容。
文字中称这位母亲为陈女士,图片都是和她相关的。
作为医护人员,她每天辛苦工作,起早贪黑。
图一是她深夜在医院巡房的照片,消瘦的身形像是一张薄纸,护士服穿在她的身上显得空荡荡的。
作为母亲,她做了错事,却一直在弥补,悉心陪伴有心理疾病的孩子,哪怕这是仇人之子。
图二到图四是她带着一个八九岁的小女孩在游乐园里悠闲地散步,陪女孩捡落叶,女孩只有一个背影,没有露脸。
还有一张男孩子的诊断书,年龄七岁,确诊为性别认知障碍。
图五到图六,是一栋狭小逼仄的单人间,灶台就在床边,锅碗瓢盆堆在床下,乱糟糟的。
女人弯腰正在拿东西,后背的脊梁骨在单薄的衣服上印出痕迹,瘦骨伶仃。
最后一张图,是一张欠条,末尾用红色的水笔写着触目惊心的数字,伍百万元整。
几张图,简简单单地描绘出了女人截止到目前的全部人生。
[卧槽,这小女孩就是詹家找回来的那个真少爷吗?为啥不露脸]
[孩子总是无辜的吧,不露脸挺好的,不过没想到这真少爷竟然还有这种病,他不会现在还是穿女装吧?]
[虽然她的做法不可取,但感觉人好像还行?至少没有亏待抱回来的孩子]
[天啊,这个护士我认识!!我妈住院的时候就是她打的针,我感觉人挺好的]
[她是不是参加过那什么救灾活动啊,我好像在哪个爱心公益博主的账号见过她,不过不确定,也许是认错人了也不一定]
[作为母亲,我看到小孩儿就觉得心里软软的,虽然她做了错事,但本质上还是为了孩子,最可恶的还是没人性的詹家]
[我也觉得如果是我,我可能就抱着孩子去死了,背着这么多债,她真的很坚强了]
………
………
在大肆宣扬母爱的节奏下,网络舆论逐渐开始往一边倒。
“这是陈峡请的水军吗?”公关部的负责人眉头紧皱。
目前监测到的数据显示,最活跃的人群里,有20%的发言是水军下场。
在博主刚刚发文的最佳控场时间段里,这些人发表了大量关于母爱的言论,从各个方面洗白陈峡这个人物,矛头直指詹家。
除了陈峡,他们想不到还有谁会这样做。
幕后主使截止到现在的怀疑人也只有陈峡这位既得利益者。
“她很会利用网络舆论。”负责人走上台,将后台监控的最新数据展现给在场的人看。
“她一开始抛出真假少爷的噱头,利用豪门恩怨引起大量的关注,然后提出资本和打工人的矛盾引起共鸣,在这个时间节点,再通过母爱无私的人设洗白自己,建立自己的阵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