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孟在湿凉的脖子上一抹，淡淡回道：“知道了。”
阿南塔不是魔神使，没有他们之间的微妙感应，却知道这两个人撞一起肯定要打起来，在司马曜对秦孟出手前，他们之间有一个时间差，这能让阿南塔进行调查。
他需要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才能让一个狂信徒都堕落。
“银河帝国有数个隐藏得很好的异教团体，他们蛊惑贵族、财阀甚至是军人，他们腐蚀着这个国家。”
贵族青年戴上单片眼镜，数据流在镜片上飞速滑过。
秦孟吐槽：“没异教徒，人类自我腐蚀起来也挺猛的，你才多大？三十出头的小伙，存款有一千个亿呢。”
阿南塔：“德斯瑞特家族传承六百余年，产业覆盖数个星球，我持有的都是合法收入。”
他们回了酒店，秦孟将人领进房间，自己去冲了个战斗澡，换上方便活动的衣服，从床头柜拿出一盒避孕药品拆开，扔了一颗到具有焚烧功能的烟灰缸里。
虽然什么也没干，但样子要做足。
秦孟拍着手：“行了，收拾好了，我们先去哪？”
阿南塔回道：“航天港，司马曜与数家航运公司有合作，他自己麾下有五艘货船，都具备跃迁点航行功能。”
秦孟：“坐标给我。”
他看了看坐标数据，闭眼心算，然后拉住阿南塔，精神触须一扯，两人就到了目的地，一处封闭式的停机位。
一落地，秦孟就感觉出不对：“这些货船的高维气息好重。”
阿南塔屏蔽库房监控，拿出仪器对附近进行探查，显示出来的数字触目心惊，嘀嘀的警报声响起，急促得令人心焦，可是很快，连声儿都没有了。
“任何物品的高维气息高于720就可能产生活性化，因此货船的安全指标是在高维气息低于420的情况下才允许出航。”
秦孟一只手放在货仓底部的引擎表壳：“这些货船的数字呢？”
阿南塔：“700，很危险，需要静止半年不得使用，半年后再查一次数据。”
曾有人驾驶这些货船频繁进入高维世界，然而这些货船其实已经有两个月没有出航记录了。
秦孟挑眉，拉着阿南塔进入一艘货船的控制室，两人一起入侵货船智脑，外面没有的数据，这些货船内部肯定有。
经过数据整合，一张表格出现在他们眼前。
从去年到今年，司马曜一共进行了十二次隐秘出航，但并未运载货物。
阿南塔：“他用货船带入高维世界的不是货物，而是人。”
他打开司马曜开设的引灯慈善医院的资料，这是一家专门用来援助在高维世界受伤而导致精神失常的病人的医院。
而从去年开始，这家医院开始出现病愈出院的病人，时间点与这些货船进入高维世界的时间恰好契合。
“和那些病人有关。”
阿南塔将医院坐标交给秦孟，秦孟叹着气拉住他的手再次开始跳跃，目的地比较远，这次多跳了两次才到目的地，然后秦孟坐地上，开了瓶营养液开始灌。
阿南塔把人单手端起，他们身处医院天台，下楼后便是重症病房，说是病房，其实就是条件很好的牢房。
隔着透明的玻璃窗，秦孟能看到一个个穿着拘束服的病人被捆在床上，他们大多被疾病折磨到消瘦、浑身伤疤，有的人眼皮和卧蚕处有缝过的痕迹，还有的人浑身都是刀疤。
他们浑浑噩噩，目视虚空，神情呆滞，比被切除了脑额叶的人强不到哪儿去。
秦孟趴在阿南塔肩头，低声问：“这些人都是从高维世界里出来的？”
“有些高维魔神会截留人类的船只进行玩弄，这是迷航的原因之一。”阿南塔语气平淡，“人类依赖跃迁点维持不同殖民星的运输和通讯，就必须接受跃迁点内的危险。”
然而当这些联系着不同星球的星际水手们付出了生命、理性作为代价后，那些幸存下来的疯魔之人中，却有99.99%无法找回那个理性的自我，永远困在使他们迷航的疯狂之中。
司马曜开设的医院接纳了这些人。
第36章 青鸟展翼 11（二更合一）
“司马修士是一个公认的虔诚修士。”阿南塔突然说出这句话, “和他合作的不仅是货运行业，还有军方，他曾遭遇过魔神导致的迷航, 付出了大半条命生命为代价和那个次级魔神周旋，才等到了救援。”
“但在高维世界里，他并不知道自己可以等到救援，只是到最后也不曾放弃希望。”
秦孟：“听起来是个好人。”
阿南塔：“狂信徒的人品的确不需要怀疑，否则他们不会获得神术，那需要他们获得星皇的注视，这是被称为奇迹的殊荣。”
意思就是神亲自给这些信徒点过赞是吧？
秦孟心说他还帮主系统修过文案呢, 还不是照样做A级通缉犯。
阿南塔这人身上有一股正气，让秦孟觉得这人之后会堕神挺不可思议的。
但仔细想想，他的第二信仰即星皇信仰破碎后的那个叫“秩序”，在信息库的评价是至高魔神，这种级别的魔神亲自动手去浸染，想抵抗似乎是很不容易。
星际时代, 似乎任何大型企业都要配置机房，阿南塔开机、入侵档案一条龙，开始查询病人资料，尤其是病愈的那批。
王卓一，男, 82岁, 乘坐288号货船在星皇历690 年迷航，2年后获救。
叶恒, 女, 63岁，乘坐黄莺号在星皇历688年迷航……
其他档案都会详细记述病人的病症, 治疗方式、用药状况等，唯独病愈的几位用药记录都被抹去了。
秦孟看着机房里上方发出轻微声音的通风口：“我在88号矿星、洛亚星没见过这个。”
阿南塔头也不抬：“凤凰星的大气状态并不完全适宜人类生存，二氧化碳含量偏高，需要空气净化器运作，因此本星球的生存成本较其他星球更高。”
“哦，那我逛逛。”秦孟起身。
阿南塔望了他一眼，蓝宝石一样的眼在暗沉环境里有丝缕的光，亮得一眼就能看见。
“注意安全。”
秦孟捏着那把针刀出门。
这家医院没有正常的病房，全都是透过玻璃墙能看到内里的，看那些病人们身上的痕迹，显然都经历过非人的折磨，还有的人身上吊着针管，随时滴着镇定药物。
秦孟让S-258调查这个人的档案，好统统光速反馈：{孟孟，这个人从高维世界出来后呈现出强烈的x瘾，到后来越发追逐刺激，还害死了自己的妻子，之后被绑了回来。}
进入引灯医院的病人，大多都出现过轻生的情况，这一号人也不例外。
有时太过痛苦的话，死亡就成了逃脱的方式，作为这家医院的资助人，如果司马曜常年关注这些病人的状况，恐怕也会积累不少压力。
秦孟记得自己以前去看心理医生时，去的是市里有名的综合医院的心理科，能进那家医院的医生都不是卷王了，得是卷神，然而某天去拿药的时候，他却看到一个小医生抱着纸箱头也不回地走出医院大门。
他问自己的主治：“那小哥去丢垃圾吗？”
主治医生回道：“抢救一个病人没救回来，受不了，想转行。”
秦孟感叹：“读了快二十年书才进这家医院，多可惜。”
主治医生无奈回道：“人命太沉重了，有些人扛了以后才发现扛不动，很正常。”
就连秦孟才进这位医生的办公室时，那个精神状态也是让医生心里吊着一口气长达半年的。
秦孟溜达进引灯医院的院长办公室，进门就看到办公桌上摆着一支康乃馨，纯天然的植物在星际时代也是昂贵的，一朵花的市价并不便宜。
他戴好手套，捏起花朵旁的纸片，是一行稚嫩幼圆的字体，看得出写字的人很努力很用力地想要将字写端正。
谢谢司马修士救了我妈妈€€€€叶宝宝
秦孟垂下眼眸，想起病愈病人中唯一姓叶的叶恒，让S-258顺着这条线查询。
S-258火速汇报：{报€€€€叶恒是上个月出院的，她本人是货船水手，在九年前通过考试获得了单身生育资格，在公共福利生物信息库申请到了一名已逝军官生前捐赠的生物信息，孵化了一个女儿，与她的母亲一起抚养这个女孩。}
叶恒女士在女儿1岁的时候发生迷航，被救援后就出现了卡普格拉妄想综合征，一直觉得自己的人生被某个和自己一样的人取代。
直到两个月前，叶恒的母亲，也就是叶宝宝的外祖母去世，之后叶恒便痊愈了。
秦孟看着这份资料，长叹一口气，发表了一句个人看法：“对于叶宝宝来说，司马曜就是心软的神也说不定。”
“可惜他终究不是神。”
秦孟回身，一柄刀对准来人，见是阿南塔，他呼了口气：“吓死人了。”
阿南塔走过来：“我要向你道歉吗？”
秦孟自然而然地顺杆爬：“分我一口酒就原谅你。”
阿南塔果断拒绝：“不。”
秦孟本就随口一说，不成也不恼：“小气。”
阿南塔唯独不想被这小子说小气，又不想再拿那一千亿说事，只能将手掌压秦孟头上恨恨揉了几把。
秦孟哇啦哇啦叫：“诶诶，我辛辛苦苦扎好的麻花辫，别给我揉散了。”
阿南塔：“早散了。”
少年人头发太多，扎成一根麻花后不知多少碎发呲愣出来，糙得很，让人很想帮他重新梳好。
闹了几秒，两人回过神来，立刻分开。
阿南塔看着自己的手掌，见少年往后方跳了一步，背过身不理自己，手掌合拢，继续翻查办公室里的资料。
秦孟心里自我吐槽，我都多久没和人这么闹过了。
在国家队的时候，运动员们性子活泼，也有闹腾到让教练掉头发的时候，穿越以后，秦孟面上稳得住纯粹是因为他心理素质好，其实放松的时候不多。
随即秦孟想起先闹的可不是自己，那不是阿南塔的锅吗。
引灯医院近一年总共出院了37人，分12批次出院，与那些货船隐秘出航的时间吻合。
事情调查到这一步，已经可以推测出很多事了，比如司马曜是从不知道什么地方得知了治疗这些人的方法，但副作用很大，而且付出的代价或许是被魔神使附体，进而被浸染。
阿南塔出声询问：“你要怎么对付司马曜？”
秦孟：“把他身上的魔神碎片拿走。”
阿南塔：“你要搜集这些碎片？”
“是的。”
“搜集完了以后呢？”
“你可以将我上交给圣殿。”主系统曾说过借用星皇的力量重启游戏，可见星皇大概率和他们算同阵营。
秦孟一字一顿：“但，只能是星皇圣殿，如果你要将我上报给哪位主教，我立刻走。”
阿南塔看着他：“你知道异端魔神一旦觐见星皇陛下是必死无疑的吗？”
秦孟满目坦荡：“我知道。”
探查完医院，阿南塔打开星脑：“引灯晚宴已经结束了，在外人眼里，我和你正……可以趁此机会去他的庄园里取得魔神碎片。”